《[文野]横滨向导，五险一金，可带宠物上班》灼琏

5、第 5 章

　　谕弦几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那个房间的，只记得那些目光如同附骨之疽，久久缠绕着她。守卫再次出现，沉默地示意她跟上。

　　电梯上升，外面的走廊铺着柔软的地毯，灯光柔和，两侧是一扇扇看起来隔音很好的房门，环境安静得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守卫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用钥匙卡打开了门，然后侧身让开。

　　“这是您的房间，谕弦小姐。”其中一个守卫终于开口，声音平板无波，“首领吩咐，请您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可以通过内线电话联系服务部。”

　　谕弦迟疑地走了进去，身后的门轻轻合上，并没有传来落锁的咔哒声。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拧门把手——竟然真的打开了。

　　一股不真实的荒谬感席卷了她，从阴暗的地牢到布满监控的审讯室，再到杀气腾腾的宴会厅，最后容纳她的竟然是这个看起来无比正常，甚至十分舒适的房间。

　　房间不大，但设施齐全。

　　一张柔软的单人床，铺着干净的素白色床单，独立的卫生间，设备与用品一应俱全，透过窗户玻璃能看到横滨夜晚的一部分街景和远处漆黑的海面。

　　这算什么？真的将她纳入自己人，还是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谕弦再单纯也是战争年代工作多年的向导，自然明白前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恐怕是要用这种怀柔政策让她放松警惕。

　　她疲惫地瘫坐在床上，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块。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绷让她几乎要散架，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门外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和痛苦的闷哼，打破了整层的寂静。

　　“芥川大人！请再坚持一下，医疗队马上就到！”
　　“咳......多事......”一个冰冷熟悉、却因强忍剧痛而变得嘶哑扭曲的声音低吼道。

　　谕弦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地听着门外的动静。脚步声和拖拽声在她的门外似乎停顿了一下，伴随着沉重的、倚靠墙壁的摩擦声和一声压抑的闷哼。浓重的血腥味隐隐从门缝里渗了进来。

　　但比血腥味更先冲击谕弦感知的，是一股极其尖锐、混乱，充满痛苦与暴戾的精神波动，与之相伴而闯进谕弦感官的还有一个几乎微不可察的弱小存在，似乎在瑟瑟发抖。

　　“呃啊——！”一声短促的痛吼，紧接着是身体无力滑倒、撞到门板发出的沉重闷响。

　　谕弦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撞得震了一下！她吓得几乎从床上弹起来，心脏狂跳。

　　门外的下属似乎彻底慌了神：“芥川大人！您怎么样？！失礼了！”

　　混乱中，有人似乎想赶紧找个地方安置重伤的芥川，下意识地拧动了谕弦并未反锁的房门把手，房门被猛地推开了一条缝，似乎是意识到房门的另一侧有人，那位手下只是稍微用力推了推，随后立刻放弃推开这扇门。

　　谕弦悄悄探头，透过门缝看到了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瘫靠在门边的墙上，冷汗浸透了黑发黏在额角。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似乎牵扯着巨大的痛苦，眉头紧皱，黑色外套左侧腰间一片深暗濡湿，还在不断向外蔓延，显然有一处严重的创伤。一名年轻的黑西装下属正试图扶起他，脸上毫无血色，写满了惊慌失措。

　　在受重伤的男人的脚边蜷缩着一团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毛团。那是一只通体黑白毛发交杂着、垂着长长耳朵的兔子。它长得和男人倒是很像，男人是及耳的黑发尾端渐变成了白色，它则是黑色渐变到白色的长耳，与瘫倒的男人不同，它看上不去并不凶狠，反而可怜极了，将脸埋在厚实的毛发中。

　　它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痛苦和惊惧，小小的身体如同发疟疾般剧烈颤抖着，一旁的男人的延伸因剧痛和失血而有些涣散、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凶戾，伸手去捂住正流血的伤口，无意的抬眼间猛地穿透门缝对上了谕弦惊恐万分的视线。

　　“谁？！”他嘶哑地低吼，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威胁，几乎是本能地，身后黑影骤现——罗生门那狰狞而不稳定的黑色布料瞬间凝聚出尖锐的形态，对准了门的方向，恐怖的杀意混合着血腥气向谕弦扑面而来。

　　“芥川大人！不要！她是首领的……”下属急忙想要解释。

　　谕弦的大脑被那纯粹的杀意冲击得一片空白，但比恐惧更快的，是她那在战场中早已习惯去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共感”能力——她清晰地“看”到了缠绕在垂耳兔伤口上那股剧烈翻腾的狂躁力量，猩红的绳索一般的缠绕在它身上，正如那男人望向她时猩红的眼神。

　　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跌跌撞撞地扑过去，一把推开了房门，在男人那充满杀意和警惕的目光下，几乎是摔跪倒在他身边的地毯上，顾不上任何礼节和自身危险，本能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朝着那只兔子的方向虚抚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根源所在，立刻将手虚悬在还没来得及动作的男人腰腹上方。

　　“别、别动怒，冷静下来，”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害怕而细若蚊蚋，却异常的专注，仿佛同时在对男人和他脚边的垂耳兔说话，“‘痛苦’——它在烧毁你们，停下来，停下来——”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努力忽略几乎要刺穿她灵魂的尖锐痛感和狂暴情绪，将自己那纯粹平和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去触摸安抚那股加剧着他痛苦、燃烧着他理智的混乱“气息”。

　　包括男人在内，在场的其他人竟然一时都忘了动作，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温和宁静的波动以谕弦为中心四散开来，如同投入狂暴沸腾油锅里的一滴清水，荡开了一圈短暂的平息。

　　被称为“芥川大人”的男人身体猛地一僵，悬停在半空、即将发动的罗生门利刃骤然顿住，预想中的攻击或窥探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撕心裂肺的剧痛依然存在，但似乎有一只手抚平了伴随着剧痛啃噬着他每一根神经的躁动和狂乱，那只剧烈颤抖的垂耳兔也忽然停止了筛糠般的抖动，它甚至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长长的耳朵，蜷缩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芥川抬起手掌，看着刚刚从伤口上沾起的鲜血，竟然感觉那里没有那么疼了，因痛苦而痉挛的胸膛也平复许多，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首张，随后抬起那双充满警惕的眼睛地盯住了眼前这个闭着眼睛，脸色比他还要苍白的少女。

　　他分明记得这个女人只是将手虚虚地放在他伤口上方而已——怎么会——她做了什么？！

　　旁边的下属也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这超乎理解的一幕，忘了呼叫医疗队，也忘了该作何反应。

　　走廊尽头传来了医疗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和器械车快速滚动的噪音。

　　外部的声音惊醒了谕弦，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惊慌地向后缩去，跌坐在地毯上，大口地喘着气，她最后飞快地瞥了一眼那只垂耳兔，它恢复了一点精神，但依旧脆弱地蜷缩着——

　　精神状态良好，已经恢复能量，身体上伤口造成的负担就不是她的范围了。

　　确定好这一点，她松了口气，想要赶紧逃离是非之地，恍然间感受到一道无法忽视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她一顿，顺着看过去。

　　芥川依旧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与他对视，谁也没有说话，这个男人对她没有几分善意，自始至终除了起初想杀她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眼神相交的一瞬间谕弦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此人绝非善类。

　　医疗队迅速冲了过来，训练有素地开始检查和处理芥川腰间的伤口，谕弦垂眸避开他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退回房间关了门。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想起刚刚黑衣男人想杀了她时一瞬间能量暴起的模样，她忍不住后怕。

　　她不应该怕的，她来自战争纷乱的世界，从在这里睁眼的第一秒她就知道这里的和平的年代，Mafia的纷争不算什么，起码不会像战场那样无差别地害人性命。

　　直到她不得不被卷入其中。

　　谕弦叹了口气，门外的声音已经离开许久，估计早就处理干净了，她靠着门阖上眼睛，却被忽然传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谕弦小姐，时间到了。首领和各位干部正在等您共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