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极致的折磨》行走的云

5、复原

　　子雍苏醒之后，就想赶走家人。
　　倒不是因为他们人多吵到他了，而是每个人肃穆的表情，让他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他那两个伶牙俐齿与王熙凤有一拼的双胞胎姐姐，绿绮和焦桐，看着弟弟就没有了话说，子雍心想这些个人一定是商量过的，因为他的那条健全的胳膊是姐妹俩的，沈家的男丁们根本轮不上碰，姐妹俩之间呢一定也有协议，比方说今天大姐在前，二姐在后，大姐坐在他前面，就会把手放到他背后，她的脸贴着他的，咬他的耳头。二姐坐在大姐的后面，抓着他的手，把他的手贴在脸上上上下下的蹭着，接着一位就一边说着对不起，另一个跟着就Excuse me,转眼就不见了人影，不用问也知道她俩一定是在走廊那里抱头痛哭呢。明天再来的时候，还是重复今天的情景，只不过是换了二姐在贴他的脸，手就归给了大姐。
　　子雍的头顶是沈家男丁的领地，他们排着队，轮番摩挲他的头，原来浓密的头发，在抢救的时候给剃光了，刚刚长出新茬，感觉痒痒的。
　　“他们不要这样了好不？我只是slow down，又不是要死掉了。”子雍一面来回转头，一面说着。
　　“快起来吃东西，看今天你嫂子做什么她好吃的”男人们也不接他的话茬，献宝似地，每人捧出个食盒。
　　子雍刚刚醒来的时候，下身还插着导尿管，集尿袋呆在床边，尿液不时滴滴嗒嗒流出。子雍的几个嫂子看得出子雍的不自在，所以也不经常来看他，可是她们也没闲着，每天聚在焦桐家研究食谱，恨不得在一天里把他喂成个胖子。
　　焦桐留美的时候，嫁给了老美同学，在芝加哥安了家，因为这个原因，大家决定把子雍转来这里的康复医院。焦桐家也就成了沈家临时大本营。
　　“老四，来喝口汤，你嫂子说这汤消肿蛮灵的，莲子是从老家带来的。”老三子青的话音未落，感到四道火光向他袭来，老大子冀、老二子兖怒目横眉登着他，刚要张口，不禁恍然大悟：“莲生花，花生子，七夕大名泽芝……”知道犯了忌讳，心想回家再找那婆娘算账，要害你老公也不用出这阴招。
　　“正好想吃，来吧。”子雍接着老三的话，等着老三喂他。为了预防创伤引起的并发症，促进创口的愈合和残肢的血液循环，7、8种药剂被轮番注射进子雍体内，唯一的地只好手整天扎着针，不能动弹。
　　“想家了。。。。。。”子雍品味着老三喂来的莲子，轻声说道，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个错误犯得还好，引得沈子雍总算是说出一句有人味的话来” 老三得意地想着，和身边的那两个人交换下眼神。
　　想起了家的味道，想起来他和七夕一块采莲子，七夕那会正换牙，咬不动硬东西，就只是看着子雍吃。
　　子雍怕她无聊，就哄她说：“七夕给哥哥剥莲子吧，看看是哥哥吃得快，还是七夕剥得快。”七夕的小手就开始忙活着，她剥一个子雍就拿走一个，也不吃就含在口里，伸出大手等着七夕再送来。七夕忙得小脑门都出汗了，抬头看到了子雍鼓鼓的两腮和紧闭的嘴唇，她明白多多又在骗她呢，于是就扑过来，向着子雍下巴上的小沟咬下去。
　　这么想着他就把老三送来的莲子含在嘴里，张口等着老三再喂过来。
　　想起往事，子雍感到心开始阵痛，他悄然将手移到被单下，攥紧拳头。
　　“不能在这个时候流眼泪。”他想着，可是控制不了心底一阵阵的翻腾，喉头发痒，猛地咳嗽起来，这一咳口中的东西就呛入了气管，只见子雍苍白的脸憋得通红，抬起残臂够向脖颈，那只好手紧抓着床边的护栏，他用力抬着头，将两条残腿抬起，又猛然放下，腹部配合着使劲儿，就是坐不起来，身子歪向一边，然后就失控地俯卧在床边。
　　床边的三个被这情形吓坏了，呆了片刻才缓过神来，老大上前抱起子雍，拍打他的后背，冲着那两个喊着：“医生，快。”
　　医生赶来的时候，子雍已经恢复了平静，软软地靠在老大怀里，他给做了简单的检查，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正要离开，听见子雍开口说道：“麻烦请护士小姐，谢谢。”这一阵折腾，导尿管掉了下来。子雍感到下身湿漉漉的。
　　“你们也回去吧。”子雍下了逐客令，三位公子听话地向外走去，刚刚迈出门去，老大朝着老三一脚踢过去。老三知道有错早有准备，闪到老二身后，“脚下留命，等兄弟回去后教训婆娘。”
　　老大突然想起手机忘在子雍那里，返身回去，刚一推门，看见子雍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一颗莲子，身子抖动着，他在哭。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头。
　　“我们谈谈。”老大走过去，发疯似地一把拽起子雍，不管是否能伤着他，托着让他倚在床头，确认他找到平衡，不会倒下后，他坐在床边，喘着粗气。
　　“我明天就让人把七夕送过来。她早晚得知道。”
　　“……”子雍不应声。
　　“你就这么闷着，我受不了。”
　　“……”子雍还是没有反应。
　　“你，好，你不出声，就是同意了，是不是。”
　　“我自已的事情，不用你管，你们要是不按我说的，就等着给我收尸”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眼泪。“老大要气绝，他知道这个弟弟，说到做到，他得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