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极致的折磨》行走的云

21、诀别（二）

　　大威试好了水，回身准备伺候子雍脱衣入浴。
　　“自个能行。”子雍摆手拒绝了，除了家人，他不愿让别人看到他那残破的身体。“你们也累了，上楼先歇着吧，别睡太久，时差倒不过来。”
　　“得了吧，留你一人在这，能睡着吗，您要是心疼我们，就麻利点，我就在门外等着，有事就喊，扔东西也成。”
　　“想扔你。”
　　“我又不是东西。”大威转身向外走，边走边想这句话听着有毛病，回头加一句，“谁说我不是东西。”
　　听了这话子雍笑了，他用手指着大威，“他说的。”
　　“还是回家了人就不一样了。”大威心说，这几年还头一回看他笑呢，他和胖子变着法地逗少爷一笑，说的笑话比那话好笑多了，都没反应，这咋就笑了呢。
　　看大威关了门，子雍控制轮椅转到浴缸边上，放下轮椅扶手，将自已挪到旁边辅助台上，外面的台配合着轮椅的高度，，浴缸里面的台是是阶梯式的，台面上铺着防滑垫，子雍坐在外台上宽了衣，借助内台下到浴缸里试着躺下，一米七长的大浴缸装满了水，浮力不小，子雍觉得失控了要滑下去，正要抓紧扶手，两腿被东西挡住，身体也稳住了。原来是浴缸的下面安装了弹力挡板，“难为这小子了。”子雍在心里真诚地感激着挚友。
　　子雍闭着眼舒服地躺在浴缸里，就听见哪里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吓得他睁开眼，眼有点花，视物有点雾蒙蒙的，又是幻觉，暏物思人，他想起了七夕小时候还在这个浴缸里洗过澡，那时她才是2、3岁的样子吧。
　　子雍的大姐绿绮嫁给七夕的大哥临嵩，次年为欧阳家诞下长孙，那年欧阳家是双喜临门，欧阳老太太50岁高龄怀孕，那年欧阳老爷已经是59岁了，发现有喜的时候两人恰在名山拜访高僧，高僧掐指一算，泄露天机说这胎一定是个女儿，想那欧阳二老膝下二子都已长大成人，唯独少了一个女儿，不管闲言碎语，决定生下来。出生那日，欧阳老爷正在荷塘赏花，家人来报说太太生个女孩了，老爷高兴就说取名泽芝，泽芝就是荷花的别称，恰巧那日又是阴历七月初七，就得了个小名叫做七夕。
　　生下七夕后，欧阳老太太没有奶水，只好外请奶妈，说来也奇怪，七夕就是不吃奶妈的奶水，绿绮可怜一老一小，就同婆婆说让她来喂着试试，结果刚抱上身，七夕的小脑袋就顺了过去，大口地吃起来。从那天开始，绿绮就给两个孩子同时哺乳，牛牛不够吃的时候，就由着奶妈来喂。
　　因为这个缘故，绿绮每次回娘家都带着七夕，奶妈，欧阳老太太舍不得小乖女儿，欧阳老爷舍不得太太，便也都跟着来，两家人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子雍第一次见到七夕的时候，是欧阳家给女儿摆满月酒。看到姐姐正在给七夕喂奶，子雍凑过去看，七夕听见响动，松开了嘴，冲着子雍笑了，露出两个深深的小酒涡，张着小手好像要子雍抱她。
　　子雍伏在姐姐耳边说：“大姐，请你好好待七夕。”
　　绿绮望着弟弟，“为什么呢”
　　“因为等她长大了，我会娶她当太太。”
　　绿绮看着子雍痴痴的样子，想笑又害怕吵着七夕，更怕弟弟伤心，就敷衍他：“七夕可是仙女哟，你要长本事，才能抢得到她的。”
　　“姐姐，我沈子雍说话算数，我一定能把她娶回家。让她给我生三个小孩子。”
　　所以呢，在还在襁褓中的七夕已经名花有主了。
　　弹指之间过了十八年岁月，十八年来，七夕越长越高，沈子雍越长越矮；七夕越来越伶俐，伶俐到跳《天鹅湖》，伶俐到弹肖邦；沈子雍越来越笨拙，笨拙到不能直立行走，笨拙到起居需要有人服侍。“子雍啊，子雍，你还能给七夕什么幸福。七夕啊，七夕，哥哥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你。”
　　还有三天时间了，子雍盘算着日期，脑子里如同过电影一般想这几天需要完成的事情，心里开始不安地翻腾，再也没有一丝心情享受片刻的安宁了。
　　他匆匆洗完，穿好了转出浴室，看见大威坐着睡着了，不忍心吵醒他，自个转着向卧房走去，操作手机，写了一条简讯发给大威报平安，省得他一会儿醒了抓狂，锁上门，打开放在旅行箱中的密码包开始整理。
　　他先拿出一本合约，那是与Abbey Road Studios签的关于七夕录制唱片的约。是他差了大威去谈下来的。这本合约来之不易，开始去谈的时候人家认为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跟个无名之辈签约，最后还是沈子冀出马，动用了英国皇室的关系，那边又试听了七夕在国内录制的样片才勉强答应了，签的是三年的约，子雍考虑他使艾琳的计一定会让七夕伤心一阵子，小丫头不可能马上同意去英国录音，给她三年的期限，三年总会好起来吧，也许用不了三年，七夕就会忘记多多，子雍更希望七夕能够立即找到个心爱的人，然后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又拿起一个方盒子，打开来里面有十三个小格，每一小格里放着一颗裸钻，挂着的标签标着重量、质地，第一颗标重18克拉，依次排下去，最后一颗是30克拉。这些是他差了胖子地南非收集来的。从他二十岁开始，他送给七夕的生日礼物必会有一颗钻石，从12克拉起，每长一岁增加一克拉，已经送了六颗了，子雍想着就预备着送到七夕三十岁吧，七夕在三十岁时一定会找到心上人吧，一定会嫁为人妻，做人母了吧，那时他就没有资格再送钻石当礼物了。可是，他就要伤了七夕的心，七夕一定会拒绝收下他的礼物，子雍盘算着这个任务要安排给绿绮，求绿绮替他完成这个心愿。
　　还得给绿绮写一封信，于是他又打开电脑写了一封mail存在草稿箱，定好的发送的时间，他想像着绿绮看了信以后的样子，那时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可他相信绿绮会好好地活下去，替他完成未了的心愿。
　　包里还有几份文件副本，是关于他的遗产分配，妈和哥哥姐姐都没有考虑，他们不需要，他给他们的孩子都设立了基金。还有给七夕、大威他们几个的股权转让书。
　　给七夕70%股权，还有分布在世界各国的不动产，市值算起来也有几十个亿了。应该够了。他想，也许七夕被他伤了心，再也不相信爱情，一辈子不嫁人，也许还会随便找个人嫁了，为了生计吃苦受累，她年纪最小，亲人们也许会先他而去，到时候她会一个人孤独地老去，他能为七夕留下的只有钱了，他头一回觉得自己贫穷，这钱太少了，他对她的爱怎么会有这么廉价。
　　最后，他还想着应该给艾琳些什么，毕竟她帮了忙。
　　还有得写刲信给大哥，二哥、三哥、焦桐，子雍想着这些亲人们，竟然有些不舍，他们是那么地爱他，他却为了七夕而舍弃了亲情，子雍默默地祷告，希望亲人们不会迁努于七夕，那样他会自责的。
　　子雍把自己锁在房里，做着和这个世界诀别的准备，那么有条不紊，好像平在处理公司的案子那样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