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飞鸟》月心朗朗

40、青鸟

　　罗浩似乎赢回了李敏。

　　或者说，李敏又赢回了罗浩。

　　两个人心知肚明，又有些微尴尬。

　　老武可不干了。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老武摔门而去，本以为从此就开启幸福生活，起码与过去生活彻底告别。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他摔门而出，头脑仍然是热的，心头晃的无名火烧得他发慌，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这么多年，李敏从来没有察觉到他的脆弱，也没有顾及他的尊严。他似乎赢了，但是却输得彻底。

　　“也许是时候真正离婚了吧，”想到这里，他眼眶一热。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

　　这么多年，他始终对她像个熟悉的陌生人。她的到来，或者说，她闯入他的生活，从身体到心灵，没有留下一丝余地，没有任何一点隐私，她闯入他的生活，带给他的冲击，她没有想过。她迫不及待地同他生活在一起，如同饥饿之人荤素皆食——他讨厌她的粗糙感！

　　对，就是这样——粗糙感！

　　她将一切细腻的东西变得粗糙，她将他期冀的温情默默变得形式化——看起来她多么像一个贤妻良母！实际上，只有他知道，她只是在演戏，甚至这种戏只是演给自己看——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她对他并不是真正关心——他感觉到了，他讨厌这一点——她不尊重他，她对他只是利用——利用他的脆弱我，利用他的失意，利用他的欲望和渴求——她并不想要孩子，起码不想和他。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但是他却没有对她说过——他仍然希望她，或许能够有一天，能够放松下来，坦诚相待——互相真正组建一个小家庭。

　　可笑的是今天是他的生日！

　　她竟然忘的一干二净——她确实不在乎自己。

　　而他，竟然还存了一丝奢望——她会记得，然后给自己一份惊喜。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完全不记得这回事儿。

　　从她把瓜子端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从她开始催他去医院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应该一直都知道：可笑，他竟然还抱有温情的妄想！

　　她和他的生活，从在一起，就不太平。是的，一直惊涛骇浪，从来没有风平浪静！

　　她不能给他带来宁静和祥和，只能带给他痛苦。痛苦，冲击，各种各样的痛苦和冲击，将他的生活撞得七零八落，再也拼不回去。

　　她对他的冷漠！对，就是冷漠。

　　他内心渴求的家庭的温暖，妻子的慰藉，在她那里，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也不知道该不该离婚。然而，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地失望，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冷漠——他累了，离了吧。

　　虽然他希望不要离，但可恨一场纠纷，终究一条烂命，无人爱惜的那种。

　　——她不爱他！

　　她只是利用他！

　　所以她才那么的粗俗，那么的粗鲁，那么的卑微，那么的不顾惜名声——她在依着他作践自己，她以为他不知道——哼，他早就看出来了——她在仓促中选择他来逃避痛苦，所以她无心也无力应对所有关于他的处境——因为她不在乎他！她只是拉他一起演戏，演戏给别人看。

　　给谁看？谁才是她在乎的人？.

　　三十万就像一张尊严的入场券，他没有拿到，而另外的人拿到了。

　　他不想去提那个人——她心知肚明不是吗？她在乎的人，在乎的感情，她纠结的痛苦，她深夜在洗手间哭——刚结婚的时候，他听到了，甚至还去安慰她——多可笑啊——她根本就不需要——她只要他！而那个他不爱她！

　　她是一个骄傲而愤怒的失败者，她的尊严被践踏过，她的感情被污蔑过，她的所爱被摧毁过——她成了一个可怕的复仇者——

　　对，她是一个复仇者，她只是拉他一起复仇——这个自私的娘们儿！

　　他只是觉得累得慌。或许一醉能够解千愁。

　　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室友的爸爸，喜欢没事儿就喝两口：“一醉解千愁啊！”这两年听说老爷子得了肝病，命不久矣。

　　那就去死吧！他恨恨！

　　命苦的自己，无人陪，亦无人惜。死在何处无人知，虽家有贤妻，奈心不在自己。

　　喝酒，或者睡觉！

　　这就是他的方式。他想起她在结婚的时候拿彩礼，看起来像一只肥肥的胖兔子。

　　她才不在乎！

　　她才不在乎他觉得她像肥肥的胖兔子！

　　他原本想制止她——家教让他有这种冲动——但看到她看钱的样子，就像兔子见到草——哈哈，随她去，随她去吧——多少钱也无所谓了。

　　甚至那个时候，想一直给她钱花，让她永远像一只开心的胖兔子。

　　哈哈，他冷笑，嘴角掠过讥诮，那是给自己的。讥诮，嘲讽——他那时脑袋肯定秀逗了——她怎么可能是乖巧可爱的胖兔子——她是一只凶猛的山狐狸！她要把他吃干抹净，然后狠狠地踢出去！她是残忍的兽，而不是痴蠢的畜！

　　她到底是什么？

　　他得不到她了。他想。又一杯下肚，他火辣辣的。这个生日，就这样吧。

　　他付了钱，趔趄着从店里出来，风里竟带了寒意。

　　窦娥冤屈有人问，我之冤枉几人闻？本想娶的弱娇妻，奈何心里已有人！

　　他恨！

　　再走一步，他略微有些睡意。马上就到车的地方了，他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嗯，已经快到了。

　　掏出钥匙，开门，上车。

　　发动机在响？

　　他似乎听到什么声音。

　　又晃了晃脑袋，好像没有。

　　“呵呵，”他竟然酒笑了。

　　没有声音，无人搭理，老婆骂过独人醉，哪有人关心这等落魄痴？

　　哈哈哈，哈哈。他又想起前女友，嘴角弯起，苦笑又露了出来——他毫无吸引力，是女人的手下败将——更是男人的！

　　工作用功又怎样？

　　学习用功又怎样？

　　勤奋刻苦又怎样？

　　他仍是女人和男人共同的手下败将！

　　他一无所有，他失去了全世界！

　　头脑一阵眩晕，他发动了车子，按照惯性，他开动了车。

　　“嘔……”一阵恶心传来，他手忙脚乱——

　　“砰……”世界陷入黑暗和破裂，他和车都停了……

　　路边的夜晚，仍然有行人，有人拨打120，有人拨打110……

　　真是热闹而印象深刻的生日啊，他想。

　　“原来刚才一直响的是手机……”

　　他撞伤了自己。

　　车子送去报修，他也被送去了医院。李敏不知道他的情况，他也不打算解释。

　　母亲过来医院看他，他挺开心。问起他的婚姻，他默不作声。母亲说：“有些时候，互相之间要多沟通，不要只顾着自己。”

　　他仍然不说话。

　　“媳妇儿也是挺好的，也能干，你还有什么不痛快的？”母亲问。

　　“我要离婚。”他说了这话，就闭上眼睛，不再看母亲。

　　母亲轻叹一口气，医生和护士进来了。也就不再说话。

　　儿孙自有儿孙福，任他去吧。

　　管也管不了啊。

　　母亲慢慢走出病房，到了走廊里，偷偷抹眼泪。一个小护士看到了，笑着说：“阿姨不要着急，我扶您休息一下。”

　　母亲握着小护士点手：“姑娘，你真是个好人。哎，我这个命啊……”

　　小护士安慰地握住了她的手。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冲进鼻子，所有的细菌和病毒，似乎都无处遁形，无可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