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
茶室内，冷茶萦香，荣指尖沿着桌案缓缓擦过，纤长的眼睫遮挡了她眸底神色，良久，她捻起手中抽生的血红彼岸之花放在鼻尖，轻笑了一下。
“枯，我的弟弟，去吧。”
去做我的眼睛，看看我的信徒……如何为我阐述人之爱欲。
荣起身，宽大的衣袖不经意扫过了桌上残茶，空杯冷茶，苦涩之味盈盈满袖，一点濡湿的深色往上蔓延。
拉开门，空茫的翠色眼睛雾气蒙蒙，庭院里的惊鹿倒映在她眼中。
身后，鲜艳的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仿佛燃烧在看不见的业火中。
门被合上，室内已无人。灰烬却打着圈飞舞旋转起来，一黑衣黑发，头生枯枝般峥嵘尖角的青年出现。
他眼睛是兽一般的墨绿竖瞳，眼挑而斜，唇薄而利，长及脚后的黑发下，耳边坠着一条翡翠流苏。
轻轻一晃头，长发与流苏随之而动，黑之恶兽沿着女人指尖划过的水迹，生着尖利指甲的手指按去，在木制桌面留下一道深刻划痕。
他尝了尝，一股苦味。
枯不满地啧了声，“没品味的家伙。”
也不知道在抱怨谁。
＊
宇智波泉奈身着正装坐在宴会上，他对面是同样穿着正装的千手扉间。
而醍醐景光丝毫不意外来的人是他们。
不是说宇智波泉奈不够资格来这宴会，而是在家里族长和继承人尚在的情况下，若要表明重视，怎么也不该由两个次子来此。更不要说这是为了醍醐景光唯一的继承人，醍醐多宝丸所举办的元服礼。
但千手和宇智波正在进行战争，派次子来……倒也不算失礼。
醍醐多宝丸有着一头与他性格相似的特立独行的头发，扎着高马尾，举止间颇有雷厉风行之态。
席间醍醐多宝丸频频外顾，似乎有什么东西牵扯走了他的心神。
宇智波泉奈此次本就是带着搅局的心思而来，自然冷眼旁观，他和千手扉间几乎同一时间注意到了醍醐多宝丸的异常，千手扉间警惕的视线落在宇智波泉奈身上。
泉奈端起酒杯放在嘴边，隐蔽地朝他笑了笑：‘好久不见，扉间。’
千手扉间开始思考宇智波是否设了埋伏。
他略过宇智波泉奈，对暗处的千手比了个暗号。尽管醍醐景光已经和千手合作多年，但千手扉间仍放不下心。
宇智波泉奈状若无觉地任由千手扉间动作，他沾了沾杯里的酒，丰润的上唇添了两分亮色，忍族的教育让忍者了解酒色，却也警告他们要远离酒色。
宇智波泉奈会喝酒，他的酒量甚至还相当不错，尽管他并不热衷。他品尝着嘴里酒的独特味道，心里想的却是先前祭典上荣和千手扉间的偶遇。
泉奈不相信巧合。更何况还是与千手扉间有关的巧合。他不信感知出众的扉间不知道他的靠近，若是能让他都察觉到，不是千手扉间的别有用心，就是……哈，宇智波泉奈几乎要笑出声来。
扉间啊扉间，不能克制住自己的忍者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个道理，我们都明白的啊。
宇智波泉奈唇角含笑，眼底带冰。
“就让你的性命……来为父亲的死亡陪葬吧，千手扉间。”
他几不可闻地喃喃。
宇智波和千手不可能联合。所谓的大义、和平，又怎么能抹去为了家族而牺牲的血色白骨呢？
斑哥想要幸福是没错的，父亲想要未来也是没错的，错的是他宇智波泉奈，他不忍心见兄长受挣扎，不忍心见父亲被辜负，所以来做了这个背约的恶人。
宇智波泉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宇智波一族自古便有一块石碑，而石碑上记载了写轮眼的秘密。泉奈自己的眼睛视力下降很快，他推己及人，确认了宇智波斑的眼睛视力也不行了。
写轮眼由极端的爱恨而进化，宇智波泉奈不可能拦住宇智波田岛，他明明白白听到了田岛对他和宇智波斑的嘱咐，或许也可以说是祝福。
宇智波田岛的眼睛也快不行了，所以他才那么急，急着安排后事，急着要把抗争多年的宿敌也一同带进坟墓。
正因如此，宇智波泉奈才无法阻止。
如果只是为了宇智波的未来……那他……泉奈一怔，酒杯里一圈圈散开的涟漪让他出神地望着。
不能这么想下去了。宇智波，只有有了一族，才会有宇智波泉奈，他们同为宇智波，不管是父亲还是他，亦或是斑哥、火核，还有他那些不足成年便已失去了生命的兄长们……那承载了祝福送出去的御守，最后却沾满了亡者的鲜血被物归原主。
宇智波泉奈不可能，也做不到阻止宇智波田岛，阻止他的父亲为之赴死。
他只有不负父亲的遗愿，背负着一族的荣耀走下去。
万花筒。
青年垂头遮住了眼中旋转的写轮眼。在宇智波斑之后，他终于……也得到了这双眼睛。代价是心知肚明见证了亲人的死亡，也只有见证。
垂暮的火焰带走腐朽的大树，宇智波田岛带走千手佛间，接下来的时代属于年轻人，这是忍者、忍族的惯例，宇智波田岛作为宇智波一族的族长，作为一族的英雄做下这个决定，身为亲人的他们不可置喙，连同其他宇智波的宿老、族里的主力也无人反对。
何其可笑。
可联合，真的会有未来吗？联合的未来就会比如今的痛苦好吗？忍者无法脱离血与火而存在，宇智波更是不能失去痛苦，凡为痛苦，皆是宇智波力量的根源。
即便是联合的未来，忍者依旧是忍者。只要是忍者，宇智波就必须依赖力量，而力量又来源于写轮眼记录的苦痛，如果这样，联合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在徘徊的晦暗的深夜，宇智波泉奈诘问自己，这并不是他弱小，无力保护他死去的兄弟、失去的族人的时候了，他有了三勾玉，可为什么偏偏还要放任父亲的死亡，甚至无法对兄长说出口？
因为无力。
即使有了三勾玉，他依旧没有力量去改变。可笑的是，在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后，宇智波泉奈就拥有了万花筒写轮眼。
而在拥有了万花筒后，他从自古流传的石碑上找到了他绝不可能让宇智波和千手联合的理由——唯有兄弟换眼，方能保证万花筒永不失明。
只有他把瞳力给斑哥，宇智波斑的万花筒才能无所顾忌地使用。只是独独留下宇智波斑一人，他能对付千手两兄弟吗？
宇智波泉奈有了答案。而这答案也是驱使他坐在这里的缘由。
和千手柱间与千手扉间不同，千手扉间明面上看，他向来不怎么听千手柱间的话，实则在大事上，千手扉间往往每一次都会对千手柱间低头。
而于宇智波泉奈来说，他享受对兄长撒娇，然而基于写轮眼就证明了宇智波家的兄弟不可能那么兄友弟恭。
就像宇智波田岛带走千手佛间，宇智波泉奈欲要在千手扉间未成长到可以无视大部分危险时杀了他。
用这双还未曾在战场出现过的万花筒写轮眼。
因为千手扉间会为千手柱间天真的话而付出心力，也因为千手扉间有了于忍者而言，最致命的弱点。
宴席上，觥筹交错，光影煌煌。宇智波泉奈与千手扉间隔席相望，全然无半点友好，反而剑拔弩张。宇智波泉奈对着千手扉间那张冷凝的脸，低笑了一声。
扉间，死在这里吧。用你的死亡，终结我的兄长与你的兄长那份不合时宜的天真，用我们的不死不休延续宇智波与千手百年来刻骨铭心的仇恨。只要有我存在的一天，虚无缥缈的联合就别想蛊惑哥的心。
–
枯百无聊赖地坐在醍醐领主的房顶。下面是宴会，可宴会这东西，不管过了千年万年，也就那样。
神无形无状，神众生百相，神以任一姿态出现人间，神是他双生的另一面，神是从血中长出的新血，神中生发的新神。
神会被罪孽的业火日夜灼烤，神会被虔诚的信徒钉上断头台，神流出的血成了行尸走肉者的智慧、希望、未来，神的丰荣、纯洁与宽容博爱世人。
信徒砍掉了神的头，头颅化作了星球，锯掉了神的腿，双腿化作了山川，折断了神的手，手臂成为了沟壑，他们在神的尸体上载歌载舞，赞颂神的宽容、感激神流下的血液带来的丰荣、高声歌唱虚无的、空白的神明为人类所惑的纯洁。
由此，枯认为，人生来有罪，人类欺骗了神而得来生存，人类以爱欲引诱了纯白之海，以谎言蒙蔽了神的全知全能……神是无形无状，神是众生百相，神是他枯荣双生的另一面，神是她、他、祂与它。
神不该困于人之躯体，神不该囿于人之爱欲，神是原初、是虚无、是诞生起就该无情无爱的存在。
不管是曾经的人类，还是现在的，枯墨绿的、尖锐的竖瞳紧紧盯住下面的二人，他愿意成为神的罪孽、神的业火、神的暴虐、神的浑浊的另一面。
他会成为神的兄姊、神的仆从、神的牧师、神的信众、神的兽与骑士，他是纯白之海下涌动着的、不安分的污浊，他将杀死一切试图引诱神的人类。
恶臭的罪孽的气味从宴席里坐在上座的人身上发出，枯咧开嘴，满口的尖牙，喉咙里吐出了一团拇指大小的黑烟，他对自己缩水了不少的黑烟尤为不满地看了一会儿，细细长长的黑烟在他不似正常人的如鹰爪般长而钩的指甲上绕了绕，缠在了底下那个叫醍醐景光的人类身上。
“人类，千百年来都一个样。”
找魔鬼做交易，就要承担代价。那些贪婪的家伙会取走他的眼睛、手脚、皮肤、口舌……
枯仰躺在高高的屋顶，黑色的长发如河流般流淌开，他撑着自己的脸，翡翠流苏在人类的灯光下熠熠闪光，他眼里毫不掩饰地坦露出同样闪光的恶意。
极高的天守阁，几乎与京都的大名住所同高，醍醐景光扩张的野心人尽皆知。
即使是下面那个叫泉奈的家伙也不外乎如此，只要拥有了权势地位，抑或是拥有了将同类踩于脚底的力量，人都会变得恶臭难堪。
枯不觉得会有意外，不管他是叫泉奈还是什么奈，只要是人，在他眼里都有罪。
他看着，履行着他的神赐予他的职责。他是神的眼睛，自然要将这些人类的丑恶不堪好好记录下来。
–
黑烟一落到醍醐景光身上就像留有余温的灰烬死灰复燃，醍醐景光征战多年的本能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在自己儿子的元服礼上并没有多高兴，十六年前，他同魔神做了交易，牺牲了他的长子以换取醍醐家的兴盛。此后数年，果然醍醐景光屡战屡胜，醍醐领地一度成为火之国的国内国。
但近来魔神的躁动让醍醐景光有了不妙的预感，本来他对忍者以礼相待就惹了不少京都贵族的嘲笑，如果不是醍醐景光有更尽一步的想法，他也不会再和千手保持这么密切的联系。
原本是想着徐徐图之，然而魔神出现的变故让醍醐景光迫不得已联系了宇智波。
贵族未必不知道忍者的强大，否则不会频繁发动战争以消耗忍者的力量。忍者超出常人的力量是踩在普通人脑子里的一根弦，只要忍者还能用出哪怕一个忍术，贵族就不会和忍者和平相处。
醍醐景光做了开启魔盒的那个人，他依赖魔神的力量，又打破了贵族心照不宣的恐惧同忍者接触，如果不继续下去，不能成为这个国家站在顶点的人，醍醐景光知道，异类会被围攻，他还有醍醐家将万劫不复。
他已经进退两难了，而多宝丸还没到能接班的时候。
醍醐景光看着自己继承人心不在焉的模样，又看了看和他差不了几岁的宇智波一族和千手一族的族长次子，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本就严厉的脸更加严厉。
百鬼丸……为了醍醐领，你不该回来。你也必须死！
醍醐景光无法压制住心里沸腾的火焰，他不后悔！只要百鬼丸死了，他就能成为火之国国主！四处都是战争，四处都是瘟疫，只有他的领地是世外桃源，忍者的力量就像魔鬼一样，有他们在、有他们在，百鬼丸必定会成为魔神的祭品！
恍惚间，醍醐景光听到了一声嗤笑，像是有人在说，“贪婪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