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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薛文没有明说,但足够薛平证实自己的猜想。

      薛平张了张口,除了沉默似乎选不出更好的答复。

      他能说什么。

      说“虽然我被一只女鬼缠上但是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吗?

      还是质问“你为什么要害死那只鬼”。

      从人类的立场出发,萍宁这个赶也赶不走的灵异消失,薛平应该是最乐见其成的。

      薛文:“平儿,你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这话似劝诫又似警告。

      世道纷乱,因灵异而死的人不计其数,人类对灵异的仇视与恐惧一样深入骨髓。

      薛平要是为灵异说话,传出去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显然他清楚这一点。

      于是薛平一言不发地吃完这顿带着某种奖赏和安慰意味的丰盛晚膳。

      往日他回房还要温书两个时辰,习惯性翻开书页时,薛平只觉丝毫提不起劲。

      囫囵吞枣看了几行字,过目即忘,难以串联。

      薛平心知今日是温不了书了,干脆早早洗漱躺下。

      月光森寒。

      薛平从未感到冬日的夜晚如此难捱。

      他想:他讨厌雪天。

      在繁杂思绪中,薛平在床上盯着墙壁发呆到后半夜,被沉重的困意压住眼皮,不甘睡去。

      次日一早,薛平醒来,坐起身,顿感满头昏沉。

      院子里传来稀疏人声。

      薛平知道,那是仰仁居来请了。

      他们在秦宅没有明面上的身份,说到底是客人,寿宴这种场合不能不请自来,仰仁居得把礼数做足。

      薛平一手撑着太阳穴缓了缓。

      不多时,薛文敲门提醒:“平儿,该起了。”

      薛平没应声。

      薛文也不执着于听到回复,交代:“午时前跟我到前堂去,今天是大日子,别误了时辰。”

      薛平听着薛文的脚步声远去,又枯坐半晌,才披衣出门。

      本以为睡一觉就好了,没想到一夜过去,他更加萎靡。

      薛平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小心着凉了。

      贴身的玉石硌得他骨头疼。

      薛平边打水擦脸,边发散思绪:玉石经了火,会是什么模样?

      转而又摇头:萍宁不是石头,她曾是人,死后是鬼,不过套了一层石壳。

      女鬼都碎成那样了,火不必攻克她的壳,轻易就能钻心。

      薛平没看到橙红火焰之后的景象,他不知道萍宁是以什么姿态“死去”的。

      越是未知,越是难以抛之脑后。

      他梦中不得安宁,在火海中困了整晚。

      拧干浸了冷水的方巾覆上脸,寒意驱散些许迷茫,薛平的眼神重新聚焦。

      他面无表情。

      女鬼吵了一晚上,让他不得安宁,反反复复叮嘱一句话,让他去书库取东西。

      薛平短时间内不想靠近书库,更不想再取什么东西。

      可萍宁很坚持,他不堪其扰。

      薛平隐约记得他答应萍宁一定抽空走一趟。

      向灵异许下的诺言无法反悔。

      可是人类惯会耍无赖。

      薛平洗漱完,没有进厨房,而是转身回屋。

      他自欺欺人:他说的是“抽空”,他现在得把昨日落下的功课补上,抽不出空。

      天底下哪有比念书重要的事。

      昨夜又下了半夜的雪,前一日的雪还没化,又添了新的。

      天气更冷,把人的惰性勾出来,加上接近年节,不少铺子关了门,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大多数是为生计出来做活的人,冒着严寒行色匆匆。

      南盛城最繁华的街道,也避不过一视同仁的苍凉。

      不过即使在这时节,庆衍街仍有夜夜笙歌的去处。

      推杯换盏的鼎沸人声隔了几道墙,已听不真切,灯火照不到的后巷里堆的杂物上覆一层厚实的雪。

      这里既无小门供人进出,也无通往其他方向的口子,是一条死路。

      墙角堆着几个硕大的坛子,或是身上缺了口,或是底下破了洞。

      经年累月,下雨接水,晴天晒干,接连两个雪天过后盛了一坛子细腻的白。

      原本与坛口齐平的雪慢慢鼓起冒尖。

      随着鼓包的弧度支撑不住,终于破开,一颗脑袋顶了出来。

      萍宁甩了甩头,扒着边缘喘口气,打量周围环境。

      她并不惊讶。

      萍宁之前也有被人类发现的经历,喊打喊杀很正常,意图豢养她的也有。

      她不想伤人,便只有逃跑的份。

      萍宁喜欢凑人间的热闹,为此死里逃生不止一次,依然本性难移。

      偏偏她是个命硬的灵异。

      在一般情况下,灵力耗尽后的蜕皮过程十分温和,已经没用的外壳会自发脱落。而一旦遭遇强烈外力干扰导致强制耗干灵力,蜕皮就成了萍宁的保命符。

      坟墓是鬼的归处,濒死的鬼若还有机会转移,毫无疑问会回到自己的坟里。

      可萍宁没有坟。

      所以她每次都只能转移到离原来的地方不远的随机位置。

      唯一的后遗症就是脑子变得空空的。

      萍宁检查一番,没发现记忆有太长的断片,于是不甚在意。

      比起五百年里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时光,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另一件事上——为什么她一只如假包换的灵异能被大雪埋起来啊?

      萍宁试探着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墙面。

      能穿过去。

      萍宁困惑地皱起眉。

      鬼有克星不是什么开天辟地的事,其中大多数都与它们的死因相关。

      难道,她是大雪天冻死的?

      萍宁努力回想。

      无果。

      她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

      隔壁来来往往的人类和乐器夹杂交谈的声音牢牢抓住了萍宁的耳朵。

      一只对看热闹格外执着的灵异掉进人间销金窟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秦宅。

      薛氏母子卡着午时走进前堂。

      他们毕竟是外人,平日里秦章再亲近,也不可能坐一桌。

      侍女引他们到旁边。

      周束早早落座,老远瞧见薛平过来,眼睛一路跟着。

      他笑着问候:“薛夫人,清平妹妹。”

      薛文看过去。

      “原来是周公子,”她表现出适当的惊讶,“我竟不知平儿与你这样要好,到了随意称呼小字的地步。”

      周束面露尴尬。

      他厚着脸皮喊薛平喊久了,一时口快,没顾忌场合。

      薛文虽无名分,到底是长辈,还是与秦章交好的长辈,在她面前胡来显然有失分寸。

      她说得客气,却没有掩饰不悦。

      周束在秦宅混得人模人样,一是靠周仪的面子,二是他确实有些本事。

      他很识时务,当即道歉:“怪我这张嘴,我与平娘子是同窗,年纪又相仿,总想着亲近些,本来没有坏心思,口无遮拦,竟在夫人眼前闹笑话。”

      周仪不在跟前,周束找不到人撑腰,夹起尾巴卖乖是最好的选择。

      薛平懒得分他一个眼神。

      什么哥哥妹妹的,他听着都嫌腻,不知道周束怎么张得了口。

      薛文似笑非笑:“周公子爱玩笑,可见是个活泼妙人,想必与秦宅的小娘子们时常嬉戏,素来不缺玩伴。我们平儿胆子小,经不起闹腾,还望你见谅了。”

      周束哪里敢接这话。

      他讪讪道:“哪里哪里,夫人快别站着说话,请坐吧。”

      为这场寿宴,周仪几乎事事亲力亲为,虽然这几日老夫人让人盯着不许她插手,但实际上那时各种事务已进入收尾阶段,总的来说,宴会上的任何一处布置都是周仪的心血。

      厨子是从南盛城生意最好的酒楼请来的,很是费了一番口舌,才让掌柜放人。

      南盛城一带近洪州,本地偏爱蒸菜,后流入不少洪州商人,于是喜辣的风气日渐兴盛。

      秦家靠做生意起家,宴请的宾客来自五湖四海,各有各的口味。众口难调,周仪的安排着实花了心思。

      撑场面的硬菜包括了传统蒸菜和洪州名菜,其余的按照各桌宾客喜好小做调整。

      薛平所在的这一桌主要是主家的远亲故交,不像另外一些一落座就互相攀谈的交际场,是吃席的好位子。

      开场祝贺的流程刚走完,周束就举杯四处走动去了。

      薛平早上空着肚子到现在,养护了一段时日的胃变得娇气起来,无声抗议。

      他没精打采,被自己的身体折腾得更是烦躁,只好就近夹了菜入口以作安抚,有一搭没一搭地咀嚼。

      薛平心不在焉,任由侍女为他续满杯子,顺手端来喝下。

      他跟在薛文身边长大,茶水都不见得常喝,遑论饮酒。

      发觉味道不对,薛平第一时间告知薛文:“娘,我杯中添了酒。”

      薛文听完,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问:“喝了多少?头晕吗?”

      薛平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想了想,才笃定道:“只喝了半口。”

      停了一会儿,补充:“有点儿晕。”

      薛文看他还能正常交流,便唤侍女:“拿茶水来。”

      薛平愣愣注视薛文。

      侍女得了吩咐退下,薛文伸手在薛平眼前晃了晃。

      “平儿?”

      薛平闷闷道:“嗯。”

      他白净的脸逐渐攀上红晕。

      这下薛文不必问,也知道他是喝醉了。

      不多时,侍女端了茶水回来。

      薛文看着薛平喝完一杯茶,转头问侍女:“院里可有歇息的客房?”

      侍女欠身答道:“夫人请随我来。”

      好在薛平喝醉了只是不说话,除了两颊殷红没有其他异样。

      薛文牵着他来到客房,扶他在软榻躺下。

      侍女贴心开口:“夫人,需要醒酒汤吗?”

      薛文颔首:“劳烦了。”

      过了一会儿,叩门声响起。

      “文娘子?”

      薛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紫衫侍女。

      “文娘子,老爷正找您呢。”

      “找我?”薛文意外地扬了扬眉,解释道,“平儿误饮了酒,我怕他酒后失态,带他离席了,请替我转告家主。”

      秦章的寿宴,不知多少人赶着敬他酒,若说他有空找她,薛文是不信的。

      紫衫侍女为难地犹豫了一会儿,道:“老爷特地交代过夫人,给平儿姑娘相看,这……”

      薛文没想到这一茬还没过去。

      眼下薛平肯定是露不了面,可要是把周仪牵线的人晾在那儿,无疑有损秦家的名声。

      薛文心中暗骂秦章。

      她扯出一个笑:“既如此,我这个做母亲的去替平儿请罪,夫人苦心一片,我们却是辜负了。”

      紫衫侍女如释重负:“娘子体恤,何谈辜负。”

      随着两人离开,房内重归寂静。

      走廊传来断断续续的含混叫喊。

      “你带我去哪儿……我好得很!别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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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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