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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扮演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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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静室之中。
案几上的香炉中,飘出了丝丝缕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
烟雾缭绕间,依稀可以窥见他缥缈的身影。
他穿着白服,披散着长发,轻飘飘的衣摆旋开,委顿在地,乌黑的长发压住白惨惨的衣摆,像宣纸上一道柔软的墨痕。
他跪坐在蒲团上,闭着双眼。
他无声无息地睁开了双眼。
今夜,他又梦见了那个青衣人。
这几日来,他竟然接连梦见那人……真是诡异。
依旧是那些温馨而平淡的情节,但不知为何,那些平淡的情节所带给他的感受,却是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
他如今回想起那梦中的一切,都会感受到一股哀伤悲痛的情绪。
这很怪异。
而兴许,这怪异的源头,就在那个名为左欺霜的炉鼎身上。
他站起身来,于是如瀑般的长发垂落,依然压在了长长的衣摆上。
发如墨,衣如瓷,肤胜雪,容颜若画。
此情此景,何其美丽,何其夺目,只可惜无人得见。
十二道隔扇层层打开,而他顺着幽深的回廊往前走。
行至偏殿外。
他站在窗前,低下头来,面无表情地,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张陷在被褥里的脸。
……也许,杀了这个人,他的执念就会消弭也不一定。
或许这个人死后,他的无情道就能大成了。
他缓缓地伸出手来,而后,一道巨大的虚影浮现在偏殿之中。
——这是一张巨大的,金色的手掌。
这巨大的金色手掌缓缓地握住了那人脆弱的脖颈,而后——
便停住了。
他顿在了原地,沉默良久。
而后,他收回了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还是无法对这人下手。
也罢。
他闭上双眼,背过身去,而偏殿中的虚影也渐渐消弭于无形。
……
对于殿外发生的事情,正在睡梦中的江左故一无所知,他还丝毫不知道,自己差点便要提前回到系统中心了。
实际上,此刻的他不过是觉得有些冷,他悠悠转醒,便发现了那扇打开的窗户。
冷风从窗户外灌进来,他被子又盖得薄,也难怪他被冷醒。
他叹了口气,裹着小被子,就这样行至窗边,而后啪地一下把窗户给关上了。
想必这下他就不会觉得冷了。
如此想着,他回到了温暖的榻上,而后将自己裹成一团,借此取暖。
话说……自己还要等多久才能去下一个任务世界?
虽然现在的他更想摸鱼而非工作,但在这个地方,他天天看见那人,他的心理状态也吃不消啊。
他相信,就算自己内心之中对那人有些眷恋而在经历过无数次任务之后,他的心也会变得冰冷,想必到了那个时候,他连那人的存在都会忘记了吧。
任务,任务,这种天天做任务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虽然他很热爱自己的演艺事业,但在扮演系统的监管下,他每时每刻都要生活在观众的注视之中,这种日子过久了,是个人都会疯掉的吧。
可是如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啊。
除非,自己能够与秋临合作,继而扳倒那个黑心系统。
但这件事风险太大,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他可没有秋临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八线小演员而已。
思绪纷繁。
这一个个想法如同乱麻一般,横亘在他心头,叫他始终静不下心来。
算了。
这些事明天再说吧。
反正不论怎么说,他都得先回到系统空间。
如此想着,他叹了口气,强压下心中思绪,而后死死地闭上了双眼。
.
于是江左故这几日又加大了剂量,多喝了一瓶系统出品的毒药。
是以很快,他的身体便如同一朵枯萎的花一般,迅速地衰败了下来。
看过他的医官们都纷纷摇头,说他药石无医,已然病入膏肓。
对此,江左故很是满意,并且就等着自己下线了。
他这几天几乎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每过一天,他便想着自己马上就能回系统空间了。
他药石无医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上清宗,而那个伺候他的小童天天以泪洗面,好像要死的人是自己一般。
江左故并不想看见小童嘤嘤哭泣的样子,于是每一次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支开那小童。
这几日萧长恨倒是不曾来看望他,对此,江左故松了一口气——那人不来看他,倒也省得伤感。
更何况离别在即,那人不记得一切,也忘却了一切情感,这对那人来说,倒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如此一想,江左故于是就这样病恹恹地躺在榻上,而后闭眼等死。
今夜是个雨夜。
“吱呀。”的一声响,榻边的窗户打开了,而后,露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露出了一个单纯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嗨~”
此人容貌殊丽,气质稚嫩,正是先前那个想要与他组队的少年,宿乐。
江左故沉默了一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少年拍了拍头上的雨水,而后转头将窗户关上了。
“你来干什么?”江左故拧着眉头。
“我来看看你呀。”宿乐将那窗户关得严丝合缝,“你要去下一个任务世界了,对不对?”
江左故扯了扯嘴角,“不走难道留着过年?”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可不信这人真的就是单纯地来看看他。
“好吧。”宿乐叹了口气,“长话短说——给你一个忠告,若是系统给你发布了一些不合常理的任务,你可千万别照做啊。”
不合常理的任务?
江左故嘴角抽了抽,“它发布的任务难道不是一向都很不合常理吗?”
“哎呀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不是寻常的那种不合常理。”宿乐扶额。
江左故沉默,“……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别在这打扰我等死。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宿乐叹了口气,打开了窗户,临走之前,却又转过头来,“总之你一定要记得,可千万别被系统那家伙给骗了。”
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影响到秋哥的计划。
最后的这一句话,宿乐默默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宿乐离开了。
江左故看着这扇合上的窗户,沉默了良久。
也许过不了几日,他便能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了,也许此番之后,他便彻底与那人形同陌路了。
形同陌路啊……
他闭上双眼,心下一痛。
算了,放纵一次吧。
离开之前最后再看那人一眼吧。
反正再也不会见面了,最后再看一眼,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他怔怔地望着房中那摇曳的烛火,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罢,见一面就见一面吧,大不了他只远远地看一眼。
如此想着,他撑着沉重的躯体走上前去,吹灭了烛火。
“……”
黑暗之中,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于是只好睁开了双眼,叹了口气。
睡不着。
他怔怔地望着头顶那帐子上的纹路,只觉得心乱如麻。
.
这边厢的江左故心绪不宁,那边厢的萧长恨,也是迟迟无法静下心来。
他松松垮垮地穿着一身白袍,跪坐在蒲团之上,空对一室清寂。
静室中的烛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撒下了一片昏黄的光晕,而那精致又古朴的烛台静静地立在案几上,漆黑的影子映上墙面,像是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长发未束,衣带也并未系紧,而那缥缈的雾气缭绕在他身侧,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韵味。
凡人的一生不过百年,而百年,对于他们这等修者来说,也不过就是弹指之间。
他身为大修,寿数则更是漫长,可是为何,他如今却为着一个凡人而辗转难眠呢。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放下,应该冷漠地对那人的生死作壁上观,可是他的感情告诉他,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他不想那人就这样死去。
这几日来,他始终心绪难平,哪怕是在静室之中修习,也始终都无法凝神聚气。
他一直都在踌躇。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让那人就这样死了,还是要想尽办法地去替那人吊着命。
他在理智与感情之间挣扎至今,反复地做下决定,却又反复地后悔。
这样的自己,倒令他感到陌生了。
他一向杀伐果决,一向都不是这种徘徊不定的性子,可如今他为着一个凡人,竟然辗转反侧,魂牵梦萦。
他怔怔地望着那静室中的烛火,兀自出神。
若是那人死了,那他是不是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与那青衣人有关的事了?
就当是为了那个梦中人吧……他闭上双眼,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顷刻之间,便又做下了决定。
——他要那人活着。
只要那人活着,那么就算以后他反悔了,他也依旧可以轻易地取走那人的性命。
如此,他站起身来,这就准备动身前往偏殿。
十二道隔扇层层打开,而他捧着烛台,走在昏暗的,幽深地长廊上。
他行步无声。
此刻的他一身白服,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此情此景,不似仙人倒像鬼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