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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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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笙心脏紧缩成一团,只能看着妹妹如此痛苦,却无能为力。
一眨眼,中秋节过了,迎来了漫长的阴雨天。
这雨一下就是一整天,到处潮湿萧瑟,连上街的人都少了很多。
顾长笙向外说不接单了,手里的工作都已经安排到了明年三月份。
他打算把手里的这些单子做完,就休息一段时间。
顾灵秀暗自神伤了好长时间,性子没以前开朗,但好在已经开始正常生活。
于叔突然私下找到她,一脸担忧地问:“大当家最近这几个月出什么事了?感觉像是变了个人,不爱说话,还瘦了很多,别不是生了什么病吧?需不需要找大夫看看?”
顾灵秀这才意识到她哥这段时间确实已经很久没找她说过话了,一副阴郁的样子心事重重。
吃完晚饭,顾灵秀讨好地买了一碗汤甜过去。
“哥,我能进来吗?”
顾长笙正在书房给白瓷施釉,他没抬头,只是轻应了声:“进。”
顾灵秀比平时显得稳重,她将甜汤放到了一旁圆桌上,蹲在了顾长笙旁边,表面上在认真看他工作,实则是在想怎么切入话题。
顾长笙太了解这个妹妹,灵活的指尖不断切换不同的画笔,一心两用地率先开口问她:“找我什么事?”
“于叔让我来问问你,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要是真有什么心事,可以跟大家说说。”
顾长笙不由失笑:“你们还挺爱操心,我能有什么事?最近季节转换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工作繁重了些,你们别瞎想。”
“哥,你要不要招个徒弟?”
“你以为我不想招吗?”顾长笙无奈叹了口气,“于叔他们干体力活,平时研磨淘洗烧瓷,做些个普通人家用的瓶瓶罐罐一般人都干得来,想要把东西卖出价钱则需要很高的天赋。”
说起天赋,顾长笙脑子里又不由想到了那个人,那样玲珑剔透一点就通。
“对不起……”
听到这声‘对不起’,顾长笙心脏刺痛了下,放下了手里的画笔,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说什么对不起的,傻丫头。”
“哥!”顾灵秀眼睛一酸,扑进了顾长笙怀里,“我之前那样使性子你都不怪我,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可是我却不能帮你,我以前太贪玩了,如果我好好地跟着你学做瓷,也不会让你这么累。”
“哥能养你一辈子,只你要开开心心地就行。”
顾灵秀撒娇地往他怀里拱了拱,哽咽道:“哥,你最好了!”
兄妹俩这回算是彻底冰释前嫌,顾灵秀怕耽搁他工作,叮嘱他要把甜汤喝了,便离开了书房。
顾长笙起身端过那碗甜汤,是红豆芋泥烧仙草,吃进嘴里的甜味仿佛驱散了些许苦涩。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以为不见,就会慢慢忘记,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情终会有结束的一天。
可为什么一天一天又一天,他只觉得越来越难熬?甚至在后悔当日所做出的决定,想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
爱一个到底有多长?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他悄悄将关赫的名字写在角落,却不敢宣之于口,几乎每夜都会梦到他,醒来时巨大的空虚与寂寞感将他淹没。
这样热烈的感情,顾长笙知道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次,因为一次就已经将所有的感情都燃烧成了灰烬。
不爱了,只会心死,如同行尸走肉度过这无聊又漫长的一生。
青石板巷106号,这几个字在心里滚瓜烂熟,每天在心里复读无数遍,考验着他的意志力。
他被这刻骨的相思折磨着,理智已经所剩无几,明知道不该再去找他,可是神魂已经脱离了他的□□。
关赫的离开带走了他感知快乐的能力,每一天都是阴冷潮湿的雨季,他就像被遗忘在角落里发霉腐朽的旧衣。
*
“青石板巷的房子有人找吗?”
这是关显赫这几个月以来,每天清晨都会问阿山的第一个问题。
阿山摇头:“没有,少爷,房子要不要退了?”
关显赫眸光阴骘地瞪了他一眼,吓得阿山头皮一紧,没敢再乱说话。
“继续叫人看守着,出去吧!”
“是。”
阿山走后,关显赫压抑的情绪喷涌而出,将桌上一套价值不菲的茶具给扬了,‘咔嚓’碎了一地。
他从来在人前都是温润有礼的样子,即使阿山知道他性子不好相处,关显赫也从来不会在阿山面前显露暴戾的一面。
“顾长笙,跟我犟是吧?好啊,有种你就一辈子都别来找我!”
关显赫整理了下额前垂落的发丝,心平气和地推开了门,对院里洒扫的丫鬟说道:“地上摔碎了一套茶餐,去打扫干净。”
“是,少爷。”那两丫鬟被他外表所迷惑,心里都在感叹苏小姐真好命,嫁了个如意郎君,有家世、品行端正,还长得如此高大俊美。
在即将大婚的这段日子,关显赫几乎夜不归宿,流连在港口的红船上,红船是非常有名的‘夜总会’,这里聚集了众多名伶,许多有身份的为他们一掷千金。
关显赫最不缺的就是钱,在台下听高兴了,就花重金让他们去自己包下的房间里唱。
有些高傲的名伶谁都请不动,就关显赫一传即到,红船上来的新贵,名声一下就传开了,大家都传这位少爷面容俊美,还活好,让这些名伶食髓知味。
实则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关显赫请他们进去,就真的只是听听小曲,喝喝酒,有时候兴致一来,便讨教几句,学得有模有样天赋极高,有的名伶跟他聊着聊着就动了心思,想要倒贴都没这个机会。
这么个俊美风雅、出手阔绰、温润如玉还好学的金主,谁会不喜欢呢?
今晚去他房间的是个正旦叫周澈,北边叫青衣,十七八岁的青年长得十分周正,青色的长衫穿他身上,素雅大方、干干净净,极招人喜欢。
关显赫显得心情不佳,听他唱了几句,便让他坐过来陪喝酒。
周澈从小就在这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打转,人很机灵,优雅的小口吃着小吃,见他酒杯空了就倒酒,人家不问就不会多话。
许是关显赫也觉得只喝酒没趣,便问他:“你喜欢唱戏吗?”
周澈仔细想了想,回得巧妙:“奴身份是比不得关少您的,唱戏就图个温饱,喜不喜欢是其次。”
关显赫此时微醺,慵懒地撑着脸侧打量着他,被关显赫这么盯着看,周澈厚厚的脂粉挡不住脸上的红霞,默默垂下了头去。
“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没有,关少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而已,那……有人喜欢你吗?”
“我也不知道那些算不算是喜欢,用追捧或许更适合。”
“你也不知道吗?”关显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您……今晚心情不好?”
“何止今晚,这三个多月心情都不好!”关显赫敲了敲桌面,示意他继续倒酒。
周澈一边给他倒酒一边轻声温柔提醒着:“您要喝醉了。”
关显赫嗤笑了声,酒一杯接一杯下肚,“比耐性,他比不过我的,等着瞧好了!我难受还可以来这里消遣,他呢?他什么也不会干,除了抱着他的那些破瓦罐子哭,他无趣至极!呵呵呵……”
“呃,您是不是喝醉了?”
“无趣的木头只会玩泥巴,一天到晚玩泥巴,圆的、瘪的、方的、长的。”他用指尖蘸了酒,在桌上画圆瘪方长。
周澈别开脸偷笑了声,没醉时一副清贵无瑕的模样,醉了看起来有点傻。
“您说的那个他,是什么人啊?泥瓦匠吗?”
“嘘!嘘!!”关显赫眉头紧锁地用指尖抵着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许提他,不许提他……”
提他心里就难受,跟针扎了一样疼,他怕疼。
“为什么?他惹您生气了?”
“他有什么能耐惹我生气?他算什么东西?!”关显赫怒斥了一声,随后又垂头丧气道:“是我惹他生气了,没错,我惹的,就要气死他!”
周澈轻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时,却见关显赫趴在桌上醉了过去安静了。
周澈起身给他披了件披风,出去跟茶房说了声,御了脸上的妆换了衣服后回到了房间,此时关显赫已经躺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也不知道是茶房扶过去的还是自己过去的。
“关少!关少?您醒醒,我送您回去。”
“嗯。”
周澈松了口气,还好能懂得人话,周澈扶起他费了点力气,“下次您身边应该带个人。”
经他观察,这位关少似乎总是独来独往,身边不喜欢带人。
上了黄包车,周澈将他歪了的脑袋拨到了自己肩上,让他靠着能舒服些。
“您家在哪呢?”
“青石板巷106号。”
“师傅,去青石板巷。”
青石板巷那边都是一片很老旧的房子,看起来挺有钱的少爷,竟然住那里吗?
难不成其实不是什么有钱少爷,只是打肿脸充胖子?
周澈低头打量着他,浓眉如黛,鼻如悬胆,唇色艳丽,骨相是极好的,太过完美便显得有攻击性,有种不近人情的孤傲。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周澈低声在他耳畔问了句。
当然,他得不到任何答案。
周澈喉结滚动了下,别开了脸去,从他那张脸上移开了视线。
那巷子里太窄了,周澈扶着他下了黄包车,慢慢走了进去。
“您真住这里?这也太暗了。”走了两百米远,周澈突然看到黑暗的巷子里亮着一盏灯。
门牌上标注的正是106号,门前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面容俊朗,神情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