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劣演技》归钥

47、番外1：再见，林朝

　　铃声响起的时候林朝正在画画，他披了个薄的毛毯去开门。
　　门一开，他就看到姜青靠在墙边，手里拿着烟，并没有点燃。
　　"怎么这个时间来了？"他问完，把门敞开，接着自顾自回去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继续画画。
　　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姜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他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画了会儿画，他的画上都是荷花。
　　姜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喜欢上荷花的，好像忽然他的画里多了很多荷花的影子，渐渐地就只剩下荷花。
　　屋内安静，姜青想说点什么。
　　他还没想好，林朝忽然转头，侧身问他："再加一朵荷花的话，你觉得在这里好还是这里好？"
　　说完，他指了指画布上两处比较空的位置。
　　姜青轻咳一声，坐到他后面的沙发上，胳膊撑着膝盖看，"不一样吗？"
　　林朝用手指戳了戳下巴，歪着头看画，皱眉道："不一样吧。"
　　接着他低头继续捣鼓手里的颜料。
　　"今天是赵春生生日，他应该邀请你了吧？"姜青问。
　　林朝往颜料盘里倒了点清水，回："嗯，我已经把礼物给他寄过去了。"
　　"秦逆也去了，"姜青观察着他，"带着梁炙。"
　　从背面看，林朝反应平常，慢条斯理地调他的颜料。
　　等终于大功告成，他似乎才有回他的精力。他语调轻快地说："我知道啊。"
　　他说完就开始在画布上继续画荷花，完全不受影响。
　　"我能问你个事吗？"姜青看着他作画，直到画笔离开画布他才问。
　　"嗯，你问吧。"林朝用画笔在颜料盘里左蘸右蘸。
　　姜青盯着他后脑上的旋，有些不忍地开口："你当初，为什么和秦逆分手？"
　　他知道当初的分手是林朝提的。而且他一直以为秦逆不知道林朝被高铭骚扰的事，但是秦逆说他知道，还有他的话总是让他想东想西。
　　一直专心画画的林朝在听到他问的问题时短暂地顿了下，接着才轻笑出声："就是当初那件事啊，我当时不是说过了吗？"
　　尽管拿着画笔，但他说话时拇指小幅度地掐了下食指指节，姜青知道那是他说谎时无意识的小动作。
　　"如果只是那件事的话秦逆是不会介意的，他甚至还会帮你。所以根本就不是这件事对不对？"姜青太想知道些什么，所以说话时带了点着急，声音也有点大。
　　林朝手没有停地继续画画，但姜青注意到了他手上的颤抖，很微弱，但反应在画上格外明显。
　　林朝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停下，看着画说："快零点了，我有点累了。"
　　他放下画具，要往楼上走。
　　姜青站起身，"还有前段时间，你在英国根本没有工作。"
　　所以，为什么会在没有工作的情况下在英国待五个月？
　　林朝脚步未停。姜青看着那个背影越来越小，直到在拐角处消失。
　　他重新跌坐在沙发上，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有点急，又或许方法不对，不应该逼他说这件事。
　　他烦躁地靠在沙发背上，面前就是满是荷花的画，其中一朵林朝还没有画完，颜色比其他的要淡很多。
　　他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直到颜料盘里的颜色开始干涸。
　　林朝画完画从来不喜欢清洗颜料盘，他喜欢等第二天撕颜料形成的膜。
　　零点一刻，姜青起身准备走。他刚走到门前，手机传来一声短信提示音。
　　他是个不爱及时查看消息的人，但今晚不知怎么，或许是想多留一会儿，他一听到短信声就拿出手机。
　　"姜青哥，是我的问题。秦逆也好，梁炙也好都与我无关了。好多年了，让它过去吧，好吗？"
　　短信是林朝发的。
　　姜青已经很久没听到过林朝喊他哥了，最近一次是他刚知道他和秦逆分手的时候。他去找他，他当时喝得烂醉，抱着他不松手，嘴里一直喃喃着"姜青哥"。
　　林朝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喊他哥。一种是做错事的时候，一种是受委屈的时候。
　　这些年他看着林朝越来越不像他认识的那个林朝，他特别想问问他：林朝，是不是受委屈了？
　　下意识地，他往楼上看了眼，空空荡荡。
　　他开门出去。
　　二楼拐角，林朝坐在地上，双手圈着膝盖。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他才敢将头搁在胳膊上。他已经快厌恶死自己了。

　　之后姜青再也没有见过林朝。不是他不想，而是林朝一直躲着他。
　　他只能通过拍戏的路透去猜他是不是状态还好，他是不是开心。

　　新年后的一月，"高铭被捕"和"林朝宣布退圈"的新闻在热搜榜上居高不低。
　　姜青看到新闻的时候正在国外，他没有看高铭被捕的具体信息，但这件事和林朝的事同时出来他觉得不可能没有关系。
　　而且，在此之前林朝从来没有向他透露过要退圈的消息。
　　他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回国，落地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之后。
　　b市下了一场雪，寒风刺骨。
　　他等不到上车就给秦逆打过去电话，开门见山："我知道林朝找过你，也知道他不让你和我说。但是秦逆，他这些年过得不好。"
　　他说这话不是为了给他们添麻烦，他只是想到这些年林朝一个人捱过来，现在是不是有可能让他有个依靠。
　　尽管这个依靠是个迟了十几年的胆小鬼。
　　挂断电话，姜青去了林朝家。家里没人，只有一个中介在带人看房子，他这才知道林朝已经托中介的人卖房子了。
　　"原房主有没有给你联系方式？"姜青问。
　　"这——您是？"中介看他来者不善的样子，谨慎地问。
　　"我是他哥。"
　　中介先是皱眉，接着恍然，问："您是姓姜对吗？"
　　姜青点头，接着看到中介走到沙发处，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
　　中介说："这封信是林先生托我转交给您的。"
　　客户已经从楼上下来。转交的任务已经完成，中介继续给客户介绍这套房子。
　　姜青拿着信封看了看，封皮上写着"姜青哥收"，左下角用颜料画了个很小的荷花。
　　看房的人已经准备要走，他顺势坐到林朝之前画画的地方，只不过这里已经没了画架，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他拆开信封，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姜青哥：
　　展信佳。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所以就先祝你新年快乐吧。看到这里，不知道哥你会不会取笑我，你肯定会想我为什么要写封信，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呢。我觉得也是，但是这件事不能。也许是我胆小，也许是我懦弱，也或许是我不愿面对。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哥不会怪我。
　　我做了一件错事，我曾经一直想把它埋在心里当它不存在，直到你上次来找我。我没想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连你也没有，但你可是我的姜青哥啊。你是那个小时候我被欺负时把我护在身后的姜青哥，也是在别的小朋友骂我"小野种"时替我揍回去的姜青哥。所以我觉得这件事不应该瞒你。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分手后有一段时间拿到了好多可望不可及的资源。你当时为了安慰我说，原来你的桃花运挡了你的财运。当时我笑了笑，心脏却觉得钝痛。分手后一段时间，秦逆察觉了不对，他想帮我，但我拒绝了。哥，是我亲手接住了属于我的报应。我很难受，但我还是选择了将错就错。
　　哥，别问我为什么拒绝好吗？既然选择了这么做，我以为我会心安理得地走下去，但没有。相反，哥，这几年我过得很难过。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唾弃自己，我觉得如果再继续下去我会疯掉。所以，对不起，这次我还是要逃。小时候，我每次躲起来你都能在十分钟内找到我，现在，我希望哥不要找我。
　　新年的时候哥问我有什么新年愿望，我说没想好，但是现在我想好了。就用这个做我的新年愿望好不好？
　　林朝

　　信不长，但姜青读完觉得一阵眩晕，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他有点恨，恨自己当初决然离开这座城市，恨自己当时没有陪着他。
　　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他知道林朝脾气倔，要强，是个绝不会妥协和认输的人。
　　他有时候会恨林朝的要强，但他更恨自己。
　　外面还在簌簌落雪，姜青坐了很久。
　　他来到之前存放旧物的房间，画架被丢到一角，孤零零的。被放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基本上没有蒙尘，姜青简单擦了擦把它重新摆到之前的位置。
　　还有之前林朝画的画，他一一拿出，重新把它们摆到应摆的地方。
　　屋外雪花坠落，屋内荷花开得正好。
　　姜青打开门，步入白色之中。
　　看着远处的天空，他苦涩一笑：
　　“再见，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