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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美人一笑 ...


  •   纪二郎转过身,周身散发着寒意,看得胡暻脊背发凉。

      “你们——罢了,谁管你们的破事,”他撇了撇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向门外招手,“都进来吧。”

      门外人鱼贯而入,将丝绸包裹的各色物品放在桌案上,又转身出门。

      桌案上堆起一座小山。纪二郎有些惊诧,皱起了眉头。

      闻竹也无法淡定,满眼疑惑。突然搞这一出,他是要做甚?

      胡暻扬起下巴,目光却有些躲闪:“……我想过了,是爷错怪你了——喏,这些都归你了,就当赔罪。”

      她上前看,只见绸缎,补品,饰物……一应俱全,闻竹又看向倨傲的胡暻,难以置信。

      “还嫌不够?”胡暻发觉她的目光,大手一挥,“巧了!爷最不缺就是这些东西——”

      闻竹连忙打断:“我没说——”

      “——那不就得了,”

      胡暻拍了拍手,瞥了她一眼,转身便走,“既然没什么事,我走了。”

      这纨绔来如影去如风,闻竹抓住脑中不断往外冒的点子,对着他背影喊:

      “且慢。”

      胡暻回首,那冤家般的同窗竟对他笑了。

      闻竹突然想起董生的话。柴房里被扣下的那人,似乎还没有着落。

      看着门外胡暻的一众小厮仆役,闻竹轻轻一笑,谋划从心中升起。

      ……

      夜已深。烛火下,闻竹从桌上的小山中拿起一块玉佩,不住端详,由衷感叹。

      “成色真好。”

      纨绔就是纨绔,随手送人的玉佩,都是少见的上品。

      纪宣目光从她侧脸上移开,扫向她指尖的玉,不动声色地扬眉,偏过头淡淡道:

      “只是尚可。”

      语气还有点儿不对。闻竹瞥了他一眼,想起那场被骤然打断的对话,不知他今天发的什么疯,也不去接他的话,捻起另一块玉继续端详。

      还没等她拿到手,眼皮子底下的玉石骤然消失,被纪二郎抢先一步,捏在他修长的指间。

      她再也无法忍受,无奈地侧过头盯他,“你还想做甚”几个字尚未出口,却听得他柔声道:

      “成色尚可,却少几分独特。”

      他伸手将那块玉放得远远的,垂眸向腰间寻着什么,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你若喜欢,我送你更好的。”

      闻竹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纪二郎手指灵活地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到她面前。

      以为他还要弄些什么把戏,闻竹漫不经心地抬眼,在看清的一瞬正了面色。

      烛光下,白玉更显温润细腻,折射出莹润的辉光。这块玉她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平日随身的那枚仿汉勾连云纹玉璧,当日两人相逢结缘便是因之而始。

      他极为珍视这枚玉,太学中无人不晓。可鲜有人知,这是他亡母的遗物,她这个修过玉的,比谁都清楚其非比寻常之处。

      她收起笑,多了几分郑重:

      “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得不得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能随便送给旁人?”

      闻竹不肯轻易收下,纪宣自然理解她心中顾虑,笑着挑了挑她上次送的玉鹿,语气坚定未减少半分:

      “你不是已经送过我了?这次,也该轮到我送你。”

      他拉过她的手腕,将玉璧放在她的掌心。

      “你刚才不是问,怎样我才肯笑一笑吗?”

      几个时辰前,也是在这张桌案旁,她的确说过这话。

      他毋庸置疑地合上她的掌心,定定望着她,“这就是我的答案。”

      感受到手上的力量,闻竹心弦震动,本能地想抽手,想起自己接近他的目的,硬生生止住了动作。覆在她手上的温热分毫不减,仿佛她不收,他就要一直这样握下去。

      旁边烛台是屋内的唯一光源,将他俊秀的面容映得晦暗不明,她就这样看着他摄人心魄的眼睛,平白地有些害怕,喉咙滚动,点了点头。

      他的确绽出了笑容。

      少年满意起身,往另一侧而去。

      闻竹久久坐在桌案前,任凭烛火下金玉反射出的光芒刺痛眼睛,浑然不觉。

      她握了握手中小巧的玉璧,流苏划过手掌,痒痒的。

      ………………………………

      这日,一路人马自城南入保康门,拐进潘楼街,涌进一家不起眼的书铺。

      铺门被重重关上,为首布衣少年环顾四周,扬起嘴角,向身后扬了扬手,身后的汉子们随即四散到书铺各处,从怀中掏出棍棒等物事,一通胡乱打砸。

      胡暻心中升起不明的刺激和兴奋,转头看向闻竹,她依旧板着冷脸,淡定自若。

      破天荒地,那天闻竹叫住他,竟说想请他胡衙内出面?

      难得这个疯子心平气和地求他,胡暻一听,也不过是个书铺,不算大事,便应了下来。

      闻竹冷眼观望,差不多砸到一半,叫停众人,让人把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掌柜拉到面前淡淡道:

      “让你们老板过来。一刻钟时间,若还不见人,剩下的半个铺面,也别想要了。”

      望着一片狼藉的店面,掌柜连连点头。他明里是掌柜,实际只是个算账的。这伙人看不出来头,凶神恶煞,他片刻不敢耽搁,即刻往后院去。

      掌柜走了,闻竹向身后瞥去,角落里,一名大汉看管着一名五花大绑的青年,青年衣衫破烂,头发凌乱,面上几道极深的猫抓痕还未消去。

      闻竹移开目光,随手拉了把椅子,在胡暻身边坐下,只待蔡老板现身。

      不到一刻钟功夫,后院传来响动,闻竹抬头看去,入眼却是一片缟素。

      过来的几人皆披麻戴孝,为首的是贺朗,闻竹看了又看,不见蔡老板身影。

      她眯了眯眼,心中猜度。

      这下有趣了。

      贺朗刚进来,闻竹并不站起,寒声道:“贺公子,哦不——或许现在该称你,贺老板?”

      书铺一片狼藉,贺朗面色刷的阴沉下来,声音悲痛:

      “义父新丧,吾等尚且悲痛不已,文公子也是义父的老朋友——不为吊唁,却挑此时这般行事,趁人之危,是何居心!”

      他爱演便演罢。闻竹冷笑,微微抬手,汉子从角落里拉出一人。

      贺朗本还算沉着,在看到那名被五花大绑的小工时,面色微变。

      闻竹目光一一扫过戴孝的几人,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心里有数,目光最终定在贺朗身上:

      “贵处的工人——几位应当都是见过的——不知怎的竟到了我这儿来?只来倒也罢,可恨的是,手脚不干不净。”

      “终究是贺老板的人,什么德性,你比我更清楚,嗯?”

      砰——

      闻竹话音刚落,胡暻默契地使了个眼色,后门应声而闭。

      闻竹轻笑,向贺朗步步逼近:“要不,我请贺老板去开封府?”

      贺朗微微蹙眉。当下身边人不多,实在不好办。

      可听他话中之意,他既没有报官,而是先来此处发难,定还另有所求,尚有斡旋余地。

      贺朗向那名小工剜了一眼,随即变脸,对闻竹柔和了语气:

      “虽不知文公子缘何动怒,但某是生意人,深知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不能商量谈判,”他亲切地笑,向周围环顾一周,又看了看胡暻,低声道,“此处还有官家公子——人多眼杂,鬼市子的规矩……文公子也要谨慎些才是。”

      胡暻声名在外,贺朗知道他的身份,倒也不是稀奇事。

      “不如,”见她面色松动,贺朗指了指后院道,“文公子随我移步叙话,也可解了误会?”

      闻竹沉默片刻,最终点头。

      “不过,”没等贺朗松口气,闻竹指向他身旁的几人,扬声道,“他们几个,须得留在这。”

      贺朗挑眉,并未拒绝。

      两厢达成合意,闻竹笑着拍了拍手,胡暻倒周到,指使身旁大汉,把那几个披麻戴孝的拉到一处,看管起来。

      “衙内,我若一个时辰内未归,便请衙内开封府行事。”

      “知道了。”

      胡暻甩了甩手中的棍子,发觉贺朗阴恻恻的目光,瞪了回去,“看什么看,知道我爹是谁吗?”

      受到叱骂,贺朗嘴角不自然地微颤,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孝衣中的手差点掐出血,也只能咬着牙对闻竹道:

      “请。”

      闻竹和贺朗连带着那名小工,自后门出,转眼间消失不见。

      被凶神恶煞的壮汉包围,做人质的那几个瑟瑟发抖。

      胡暻百无聊赖地在手中转着棍棒,挑起一本散落在地上的书册,看了几眼,又厌烦丢开。

      书铺后果然有密道。

      随着贺朗下到密道之中,七拐八绕,正当闻竹以为贺朗要杀她灭口时,转过一个弯,又到了熟悉的地下鬼市。鬼市依旧嘈杂阴森,进了蔡贺的地界,方才清净些许。

      贺朗难得面色阴沉,手下人皆有些心惊,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五花大绑的小工起初见了贺朗便瑟瑟发抖,现下腿已经软了,说不出话来。

      闻竹和贺朗相对而坐,她率先开口:“现在,贺老板总能给我解释了?不然——”

      她勾起一抹笑意,如前来索命的鬼魂,“可真对不起我捡回的半条命。”

      见她已经知道,贺朗微微瞠目,在自己的主场,总算找回几分气势,往圈椅中一坐,缓缓道:

      “说!谁让你做的?”

      阎罗般的冷峻声线入耳,又想起他平日的狠辣手段,小工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跪下,对贺朗颤声道:

      “是……是之前——蔡老板嘱咐小人的——老板查出,这个人是太学生!怕、怕他哪日真中了举,做了官,翻脸不认人,拿了把柄,把我们一窝端了!”

      闻竹冷笑,并未言语。

      蔡老板已死,一切罪责自可都推到死人身上。

      贺朗从圈椅站起身来,貌似惊诧:“什么?义父居然……”

      贺朗振了振袖,目光又转到闻竹身上,声色恳切:“文公子,不瞒你说——义父年老,自生了病,又多疑心……连我们这群身边人,都不免见于迁怒。”

      贺朗倒是语调凄切,闻竹只面无表情,看着他怎么圆下去。

      “文公子得当,我与义父一向赞不绝口的。义父病中一时糊涂,才才生了疑心啊!”

      又向闻竹一揖,“好在文公子得天赐福——义父总归已身故,文公子若心中有气,只管对着贺某人,某人代义父,向公子赔罪……”

      说罢,他敛了袍袖,深深一鞠躬。

      真是能屈能伸。

      话说得漂亮,但此事,若说贺朗全无干系,她一万个不信。

      闻竹淡淡开口,也不急着叫他起来:“自是无法和一个死人计较,可某人向来睚眦必报,当日那碗砒霜——文某人想起,尚且心有余悸。”

      贺朗正道难缠,她眼珠一转,却又换了一番说辞:“可贺老板也讲过,做生意的,没什么是不能坐下来商量的?”

      “就不知,贺老板愿不愿意了?”

      闻言,贺朗直起身来,对上她幽深的眼睛。

      此人另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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