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时分》关山夜雨

34、有你就行

　　晚风没了午间的干热，柔柔刮在身上很舒服。
　　开车的唐冉问：“这一车能卖多少钱？”
　　“大概五六十？”
　　“这么少？我看这一车挺多啊，而且还很重。”
　　“大部分都是些纸壳子瓶子，木制的被我砍掉扔厨房了，铁的就更少了。”
　　“也行，卖一点赚一点。”
　　目的地近在眼前，宋凡说：“到了，把车直接开进去。”
　　“好。”唐冉避开周围的破铜烂铁，径直开进去。
　　一个穿围裙的老头突然拦在前方：“就停这吧，里面开不进去了。”
　　“汪爷爷，您最近生意很好啊。”宋凡从副驾下来，“这堆的都没有路了。”
　　汪爷爷笑：“还不是托你的福，要不是你替我老头子宣传，根本没那么好的效果，今天来卖东西？”
　　“对，这一车爷爷帮我算算吧，里面的东西都打包好了。”
　　“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把秤推过来。”汪爷爷转身离开。
　　“你在废品站也兼职过？”唐冉望一圈，“这能兼职啥啊？”
　　“没有，就是路过帮忙搬些东西，然后顺手在周边或者镇子里宣传过。”
　　“你人脉是真的多，以后如果我家桃树活不了了，我没饭吃了，指定来投靠你。”
　　“你不准备考大学？别和我说，你觉得他们考不过你，给他们让位。”
　　“怎么可能？我还没自负到那种程度。”唐冉挠挠头，“就是不想考，要不是在学校遇到你们，我都没上下去的欲望。”
　　“现在还早别想太多，如果那时你想考了，就找个好一点的大学，我努努力，咱俩争取还在一个学校，要不然一个人多孤单啊。”
　　“也对，还有两年，到断头台前再说。”
　　“哐当哐当”汪爷爷推着秤走来：“可以卸了，先秤纸壳子和瓶子，重的放后面。”
　　“好。”转身伸手，宋凡把车上的纸壳，拎下来放到秤上。
　　唐冉爬进三轮车兜：“我在上面给你递，你在下面接着就行。”
　　他一手拎纸壳一手拎化肥袋，车下的宋凡和他默契配合，两人你来我往，很快把车上的废品清理干净。
　　汪爷爷拿挂在脖颈的毛巾擦擦汗，又拿出围裙兜里，装着的钱数了数：“好了，钱我也给你算清楚了，一共七十。”
　　宋凡接过：“辛苦爷爷，我们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两人绕回车旁在位置上坐好，唐冉拧开电源钥匙发动油门，开了出去。
　　“卖的比预想的要多啊。”
　　宋凡拿五十出来，装进唐冉裤兜：“为了表示答谢，晚饭在我家吃？晚上我奶奶也不在家。”
　　“行，我等会儿给我奶奶打个电话。”唐冉瞟一眼他手心里的三十纸币：“你给我的太多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把你手里的给我，我兜里的你拿回去。”
　　“给你的，你就拿着，这三十我们去超市买菜，一顿晚饭还是够的。”
　　“行，那我先拐去超市了。”唐冉打算，等吃完晚饭把钱偷偷塞回去些，拿的太多，他又没出多少力，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
　　昏暗的屋内亮起白炽灯，宋凡把手中食材放到灶台：“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你都会做？”
　　“只要不是五星级，我应该都可以。”
　　唐冉看向灶台食材：“就糖醋排骨和小炒肉吧，需要我帮什么吗？我总不能只等吃吧。”
　　宋凡把青椒和蒜苔拿出塑料袋，放进水槽：“你帮我把这些洗了，然后你就可以去玩了。”
　　“好。”走到水槽边，唐冉拿起里面的蔬菜放在水龙头下冲洗，“我也会做饭，下次做给你吃。”
　　宋凡一边切菜一边问：“你会做什么菜？”
　　“嗯……泡面里边加两颗青菜，或者加颗蛋和丸子。”
　　“……这也叫饭？”
　　“能填饱肚子，怎么不叫饭？”唐冉把洗好的蔬菜放进盆里，“OK，全部洗完了。”
　　“谢谢。”宋凡拿走盆里的菜，放到案板开始切，“你去玩吧，饭熟了我叫你。”
　　唐冉用灶台上的毛巾擦干双手水分：“我去院子里坐着等你。”
　　他离开厨房步入院内，寻到走廊下的椅子坐下，拿出裤兜手机点开群聊：大家今天好安静，都在干什么？
　　刘梦豪发张密密麻麻解答题图片：写暑假作业，好难啊！
　　何晨浩：加一，脑子要炸了。
　　陈晓画很开心：我要出去玩啦，到时你们来我家修车，要往后等一等了。
　　乔红星：刚结束一局游戏，队友菜的没眼看，宋凡呢？带带我。
　　唐冉举起手机，镜头冲着厨房“咔嚓”一张下来，随后点击发送到群：掌厨的男人是不是很帅？
　　何晨浩震惊：我去，他亲自下厨？我跟他那么多年，怎么没这待遇？
　　唐冉发个笑嘻嘻表情包：那是你没这福气，我有。
　　“滋滋”的炒菜声停止，宋凡喊道：“别玩了，可以吃饭了。”
　　“来了。”唐冉点着键盘：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去吃饭了。
　　.
　　靠着椅背的唐冉摸摸肚子：“好饱，你等我缓一会儿，碗我来刷，刷完我就回去了。”
　　“不留个宿？”宋凡下意识问出声。
　　吃完晚饭留个宿，在两人这里好像成了通病，都以为这是理所当然。
　　“我家离你家不远，这天也不晚，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宋凡不免失落，但失落的劲头还未升起，他想起唐冉是个不能在外留宿的恋家鬼：“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天虽不晚，看到你平安回家我才放心。”
　　“看清楚，我是个即将成年的男子汉，再说你送完我，不得自己摸黑回来？不放心的是我好吗。”唐冉犹豫着，他在静默的环境内苦思冥想一番，“要不……留一下也行？我再打一个电话。”
　　怔愣一瞬，宋凡的眸转向他，暗含期待又担忧：“没事吗？”
　　“感觉你在身边就没事，要说原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上次？”
　　“那就试试，我先去把锅洗了，还有你要是半夜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说，反正我们离得不远，我送你回去。”
　　“好，我打个电话就去洗碗。”
　　.
　　一缕阳光从未拉严的窗帘，照射在熟睡的面庞。
　　唐冉轻蹙眉头，抬手遮蔽打在眼上的光，他转头向右，一张俊俏睡颜被放大无数倍，唐冉的脑袋向后挪了挪，这才勉强看清全貌。
　　宋凡的头发乱糟糟的，他把被子裹得及紧，像个蚕宝宝一样，缩在唐冉身旁。值得庆幸的是，他这次没有动手动脚，唐冉起了个舒服床。
　　最让唐冉没想到的是，那句看似试试的话，竟真的成功了。
　　他掀开薄被下床，翻出口袋的五十元，张望一圈屋内摆设后，抬脚走向电脑桌，他拿了一张二十和一张十块的出来，叠好放到键盘下方。
　　“好了，等他发现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滴滴……滴滴”放床头柜的手机响个不停，唐冉转身走去把它关掉，缩成一团的人并没有被叫醒的迹象。
　　他伸手扯动宋凡身上盖着的被子：“起床了，兼职要迟到了。”
　　熟睡的人不情愿动了动，困顿的眸子沉重睁开，宋凡沙哑着嗓子开口：“要不今天别去了？昨天玩的太晚，我好困。”
　　“我和你一起睡的，我现在就倍精神，啧啧，大哥还不及小弟。”
　　“我们现在对调一下身份，也不晚。”宋凡懒懒趴在枕头不想动。
　　“晚了，快起床。”
　　“知道了。”宋凡不情不愿坐起身，“你先去洗漱，等你洗完了，我就起来了。”
　　唐冉转向浴室边走边说：“不能偷偷赖床啊。”
　　“不会的，快去吧。”宋凡把脸埋进被子蹭了蹭，属于另一个人的淡淡清香钻入鼻息，他仿佛被定身了一般，停在那里大约有三分钟，这才掀开薄被，“起床。”
　　.
　　东边的太阳升起大半，海友火锅店已经有热火朝天的趋势。
　　“吱嘎”灰色木门从里面被推开，换好衣服的两人走出员工休息室。
　　“小凡，还有你的朋友，来后厨帮忙端菜，这边要忙不过来了。”一位阿姨说。
　　“来了。”宋凡领着唐冉走去，“如果等会应付不过来，你就跟在我身后，当我的助手。”
　　“放心了，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啊。”
　　宋凡笑了：“也是。”
　　他在一处窗口停下，长方形的洞口推出一个白色托盘，阿姨说：“把这个端去二号桌。”
　　宋凡伸手端走，空空的位置瞬间跑出一个新托盘，阿姨又说：“这个端去三号桌。”
　　见唐冉端起，宋凡说：“和我一起过去，咱俩正好是邻桌。”
　　“好。”
　　唐冉宛如他的跟屁虫一般，紧紧走在宋凡身后，待走到前厅用餐区，宋凡比他先一步停下步伐，唐冉瞟一眼餐桌序号，没做停顿径直走向三号桌。
　　“妈的，陪他耗那么长时间，房产本写我名字都不愿意，我妈挑人的眼光也太差了。”
　　这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异常熟悉，等走近，唐冉看清了那人的面貌。
　　“好了，别气了，容易长痘，赶紧分了吧，我这有几个不错的选择，你要吗？”坐庄梦琴对面的女人说。
　　“打扰一下，上菜。”唐冉把托盘放着的食物，一一端到桌面。
　　庄梦琴不认识唐冉，说话自然不需要避着，杨康芮的近况清晰的传入他耳朵。
　　“我陪他耗了一个多月，眼看着到最后了，他说他妈不同意，那个老女人也是，一个破房子看的比她的命还紧，就他儿那副德行，我要不是看他有房，多看他一眼，我都觉得眼睛要瞎了，真他妈晦气。”
　　“消消气，消消气，我已经把那几个人推给你了，你自己挑一挑……”
　　后面的话唐冉听不清了，他端着托盘走向后厨，等在那里的宋凡问：“怎么去了那么久？出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听到些东西。”唐冉蹙紧眉头，满脸心事重重。
　　“很严重吗？你先去办？”
　　“不用，警报现在没有拉响，等今天回去我和奶奶说一声，走吧，继续工作。”
　　.
　　东边的太阳刚探出全部身体，红色铁门被从外面推开。
　　走进院中的宋凡道：“早上好奶奶。”
　　剥白菜的雷娇霞笑吟吟：“早上好，是来找冉冉的吧，他还在睡，你去他房间吧。”
　　“好。”宋凡走进堂屋，在唐冉门前停下，他伸手握上门把，拧动时动作放的及轻。
　　房门被开出一人过间隙，宋凡顺着空隙挤进屋内，抬动的脚步轻拿轻放，像一只偷腥的猫。
　　安全走到床边，宋凡伸手学上次唐冉的做法，逮住他鼻子不松手，白皙的脸蛋因缺氧变成一颗番茄。
　　垂在被单的手终于动了，他打了一下鼻子上作乱的东西，然而那东西根本没有松开的想法，唐冉实在受不了，紧闭的眸终于睁开。
　　一条缝的眼前雾蒙蒙一片，唐冉伸手抓住鼻子上的东西，往唇上就是一按，唇一张齿一合，一声痛呼出。
　　宋凡用空着的一只手，捏住他两边的腮帮子：“你大哥的手指要掉了，还不快松嘴。”
　　“……嗯？”熟悉的声音让一条缝，变成一个圆，朦胧的视线褪的一干二净，软唇一张被困在口腔的手指终于逃脱，“泥针吗载窝闯钱？”
　　“说的什么啊？”宋凡撤开捏在腮帮的手，“忘了今天要去拿成绩单了吗？别赖床了，快起来。”
　　“今天？”唐冉刚睡醒还有些懵，他拿起枕边的手机摁亮屏幕看一眼日历，“七月四号，这两天光想着兼职的事了，等我两分钟，让我缓缓再起。”
　　“说我赖床，你不是也一样？”宋凡去拉他胳膊，“快起，奶奶的饭要做熟了。”
　　唐冉哼哼唧唧：“不是我不想起，我的小腿好疼啊，感觉要丧失行走能力了。”
　　宋凡松开他胳膊瞅向小腿：“我给你的药贴，你没贴吗？”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贴不上，你那个是不是过期了？根本没有粘性。”
　　“哦，对，我忘了和你说，它需要在火上烤一烤才有粘性。”他寻视着唐冉的房间，“药贴呢？放在哪了？我帮你贴。”
　　“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宋凡伸手拉开，把里面的打火机一起拿了出来：“正好这里有火，不用跑厨房了。”
　　“嗤啦”他把药贴外包装撕开，点燃打火机稍稍离些间距，对着药贴背面来回烘烤。
　　随着药贴逐渐变热，它散发出的浓郁药味直逼鼻腔。
　　闻到味的唐很嫌弃：“我觉得不用贴也可以，应该两天就好了吧？”
　　“不行。”打火机熄灭，宋凡按住他小腿，“我烤都烤好了，不能浪费我的心意。”
　　“…那来吧。”
　　热意覆盖清凉，被空调吹凉的小腿，在药贴的温暖下逐渐变得温热。
　　“啪啪”宋凡用手拍紧实：“好了，保证你明天就不疼了。”
　　“谢了。”唐冉在床上滚了滚，伸伸懒腰，“缓好了，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