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先生续命中》阡陌中燃

63、蚍蜉所向（9）

　　【老板，我们这样好吗？】

　　【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你把我的朋友圈当成连载漫画，追着看追着赞，是不是太暧昧了一点？】

　　江逐浪松了口气，原来说的是这事啊，让他做贼心虚到了。

　　唐智安抱着手机等了许久，江逐浪也没有要回的意思，甚至连输入的动作都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微信禁了言。

　　唐智安默默地删去了刚刚打好的“听说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毕竟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他真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倒是她成了那个胡搅蛮缠的，不合格的前任。

　　其实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当一个合格前任的准备。

　　要不是李国华当时开导的那番话还深深地烙在心里，她早就拉黑删除醉酒痛哭一条龙了。

　　说她已经释怀了江逐浪在外鬼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不嫉妒不吃醋没有占有欲的情侣从来都是以“大度”来掩盖“不爱”的真相。

　　她没原谅他，因为她还爱他。她作不合格的前任，不愿同他切断联系，是因为她知道他也还爱她。

　　至于江逐浪为什么在把钱捐掉以后还提心吊胆着，像阴沟里的小老鼠一样在暗不见光的地方偷偷生活，偷偷爱她，唐智安对此还不敢有答案。

　　她有一个猜想，但总觉得，放在那样乐观开朗的江逐浪身上，有些荒唐。

　　入职后的琐事多如牛毛，度过了两个星期的新手保护期之后，工作便如山一样压倒下来。

　　好在唐智安在这一行业干得足够熟练，即便对业务和客户还不够熟悉，也能在下班之前完成个大概。

　　她不把工作带回家，早早下班赶夕阳，为的就是把晚上的时间腾出来，和江逐浪玩一些朋友圈里的我发你赞的小游戏。

　　她在跨年那天五秒五秒地倒数；在除夕那晚说今年好像是老板的本命年，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他买红内裤穿；在元宵节煮了两碗汤圆一个人吃；在三八妇女节前说公司放假半天不知道去哪儿玩。

　　一晃两个多个月，唐智安发出的朋友圈比前半生发的加起来还要多。

　　拿了两个月工资后，手头便宽裕了不少。

　　青旅住着不方便也不舒服，但意外地也习惯了。

　　往来许多年轻人背包客，讲来讲去不过“我那穷苦但炽热的前半生”，就算这样，也比某位黑心船长的牢笼舱房热闹温馨得多。

　　唐智安的睡眠质量足够好，吵闹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只是偶尔在脚臭的旅人脱下鞋袜的时候，会想着要不还是换个地方住。

　　恰逢和小王合租的小林跳了槽要搬家，小王最先想到了曾经来问有没有靠谱中介的唐智安。

　　房子、位置和价格都很合适，她于是拖着行李离开了青旅，搬到了小林的房间里。

　　她的朋友圈终于有了房间里的照片，还刚好和从她俩那里偷来的照片吻合了。

　　一只老鼠从阴沟里走了出去，静静等候着另一只也能鼓起勇气。

　　把行李箱里的衣服翻出来码齐后，发现加上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也才填了不到半个衣柜。

　　不对呀，她以前也是有着正常生活的女孩呀，过往的痕迹呢——

　　这才想起她在S市的房子还没有退。赶紧翻出了房东的微信，她在S市住了五六年，房租三个月一付，两个月前就到期了，怎么也没见人来催。

　　“哎呀，小唐呀，你还没交房租吗？我都不知道哎，东西都放在原地呢，你还继续租吗？”

　　“不租了不租了，我这周末就搬走。”

　　当初花老大劲找了大房东租房的好处终于体现出来了。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万把块的房租钱到没到账，她和房东商量着用押金抵掉个一月的房租，再补上一个月的房租，人家竟然念着你住了好多年的交情，不要她补，连押金都悉数退了回来。

　　时来运转了？唐智安看了看手腕上不存在的转运珠。

　　只是那人还没来，钱来多少都没用。

　　唐智安拍了一张机场的照片。等了许久等不来点赞，下了飞机之后，才发现江逐浪在底下评论了一句“去哪”。

　　哼哼。原来他也有会慌张的时候，不在她质疑他是否找到新欢的时候，而在他失去了她的行踪的时候。

　　唐智安回复一句“你管我？”，便收起了手机，高高兴兴地走向举牌迎接自己的小姜。

　　“诶？怎么没把你男朋友一起带回来？”

　　“我们三个月没见，你第一句话就跟我讲这个？”

　　“那不然呢？！拜托，谈了那么帅的对象不要藏着掖着好不好，真的很好奇他真人啥样呐！”

　　“下次吧，今天还是分手的状态。”

　　小姜眯着眼，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半晌才说：“我知道了，小情侣，搞情趣。”

　　“不是。”唐智安正色地摇摇头，“如果他一直不回我消息的话，一年结束后，也会分。”

　　“什么意思？他还搞冷暴力？”

　　“那倒不是……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也可以算作那个罪行。”

　　小姜开车把唐智安送到了出租屋里，点了外卖，唐智安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姜，包括她从前一直不肯说的，她的病情。

　　她如今释怀了很多。再回头看的时候，总觉得那时藏着掖着的自己，好生矫情。

　　“你好像长大了。”小姜听完后，拉着唐智安的素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再过几个月我就三十一了，你怎么还在用十几二十岁的那套话来哄我？”

　　“不对不对！你走之前是十几二十岁，现在的你，好像才真正迈过了三十大关！”

　　唐智安正思索着小姜话里的合理性，只听她嚼碎一颗珍珠，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论点一般：“你看，你走之前，还是个处女……”

　　她前半生是幼稚。幼稚在她，交友不慎。

　　唐智安发了狠才忍住了把奶茶砸到小姜脸上的心。

　　看着小姜讲了乌七八糟的话之后，依然白净的脸庞，唐智安才意识到，自己那是真的长大了。

　　把几大箱行李寄往B市后，唐智安请着小姜吃了一顿牛肉火锅。

　　“没关系，要实在追不回来，他那样的男的，睡过就是赚到！你的起点已经很高了，下一个只会更好。”

　　“胡说八道什么呢，哪有人像你，把恋爱当成工作谈的？”

　　小姜嘿嘿一笑：“要是我的上司长这样，别说996，007也愿意。”

　　唐智安往她的脑袋上弹了一个脑瓜崩：“收收你的花痴样吧，我原来都不知道，竟然在一堆人里挑了一个最肤浅的当了朋友。”

　　“我肤浅咋了？”小姜抗议道，“我要是不肤浅，你还不得有危机感了？”

　　“这话怎么说？”

　　1，2，3，4，唐智安夹了一筷子吊龙正在烫，这种贵贵的牛肉很有讲究，八秒一过，十块钱算白花。

　　“我对着你那船长除了肤浅还能怎样？走进他心里的是你又不是我！”

　　数到哪里了？完了，爱情真使人盲目，上起头来就顾不上钱了。

　　嚼着塞牙缝的肉，唐智安终于有时间来回顾小姜刚刚说的话。

　　好似真有那么几分道理，能使人醍醐灌顶的那一种。就是不知道，提的是哪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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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B市便吃不到那么新鲜讲究的牛肉火锅，三个人在点评网站上唉着声叹着气翻阅半天找不到想吃的，才忽然想起今天是疯狂的星期四。

　　太好了，又解决一桩心头大患。

　　肯德基里人满为患，三个人好容易找到了连坐的位置，却有个妈妈带着小男孩，非要挤着小王让她分享出屁股下的一半凳子。

　　小王不想，那母子二人竟一下把她驾上了道德高地，于是她挪挪屁股说：“坐啊，随便坐！对了啊，小林啊小林，你最近行不行啊，一次搞几个男人啊，咱姐姐妹妹夜场都还没开呢，困啊？”

　　不出所料遭来了男孩妈妈的怒视。

　　小林巴掌一伸，一个大大的“五”竖在了男孩眼前：“五个！又壮，又野。”

　　那男孩的妈妈赶紧把小林的手拍开，端着餐盘拎着小孩，怒冲冲地走了。

　　没想到那母子走了之后，小王和小林还没有要结束这对谈的意思。

　　“真的假的，五个？”

　　“那当然，姐牛不牛？”

　　唐智安一脸不解：“啊？你真的搞了五个男人啊？”

　　小王和小林笑得人仰马翻，顶聪明的小唐姐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是五个项目，大大小小一共参与了，五个项目。”

　　“做得过来么，你们大厂缺人到这种地步？”

　　“嘛，也不是缺人，就是项目多，还压榨得紧。我算是知道小唐姐你当时为什么不去这大厂了。除了工作，一点生活都没有！哎，咱那公司还有没有坑位啊，我还能跳回去不？”

　　“后悔啊？”小王接话，“后悔就看看合同上涨出的薪资，咱们驴子就靠着这口萝卜过活了。”

　　“不是啊，我是真后悔啊。我真就搞不明白了，那群人每天工作量拉得这么满，怎么还有心思去玩那套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的啊？！你们知道吗，我前脚刚来，那里刚走了一个员工，说是受不了人际关系的内斗，好端端一个阳光大男孩，没几天就被整出了被害妄想症……”

　　“等等，你说什么？”听到了关键词的时候，唐智安忽然浑身一激灵。

　　“我说，不是啊，我是真后悔啊……”

　　“哎呀！记忆力那么好！人问的是最后一句！”

　　“哦，最后一句啊，好端端一个阳光大男孩，没几天就被整出了被害妄想症。”

　　被害妄想。唐智安觉得，好像已经快要找到，江逐浪要当小老鼠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