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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Two·姤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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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像疯了一样地咆哮,夜色深得像打翻的墨汁。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仿佛老天爷不小心把冰箱门打开了,整个世界都被冻成了冰棍。
墨衡的人没抓到他,说不上是走运还是倒霉。
白愈抱着自己冻得发麻的爪子,缩在一堆柴草里,像个毛球一样瑟瑟发抖。寒风却毫不客气,卷着雪粒子四面八方往他身上招呼,冷得他怀疑猫生。
有人的地方才有温度,可他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过街小猫”,眼看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唉,天地不容,猫生艰难!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冻成猫干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哗啦哗啦”的柴火声。
接着,一个软软的女声响起:“咦?猫?”
猫脑袋一歪,看见一个清秀得不像话的姑娘站在面前。
她蹲下来,把他从柴堆里抱出来,举到眼前仔细打量。
他看得清清楚楚:姑娘穿着豆绿的小袄,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干净得像雪地里的一朵小野花,温柔得让人感动。
OS:这么好看的姑娘,大半夜跑这来干嘛?奇了怪了。不过……她的手好暖啊,还这么善良,肯定会把我带回去好好照顾的吧?
姑娘轻轻摸了摸他的毛,柔声道:“你好冰啊……”
白逾的耳朵“唰”地一下红了,可惜他现在冻得跟条咸鱼似的,连尾巴都甩不动。
姑娘拨弄了他几下,忽然又把他放了回去。
???
等等,这是什么操作?
他瞪大了猫眼,看着姑娘抱起柴火,转身就要走——喂喂喂!别走啊!你把我抱起来又扔回去,是打算让我在这里冻成冰雕吗?!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在眼前,白逾顾不上猫格了,夹起嗓子“喵喵喵”地叫得撕心裂肺,试图唤醒她的良知。
姑娘回头看他,眨了眨眼:“你想跟我回去呀?”
白逾:疯狂点头.jpg
姑娘盯着他,眼神有点古怪:“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白逾:……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冻得僵硬的身子,又抬头看了看姑娘一脸“你怎么不早说”的表情,陷入了沉思。
——这姑娘,怕不是有点呆根在身上的?
姑娘抱着猫和柴火走了一小段路,路上还遇到了熟人。
“阿云呐,柴火不够了?来,婶儿今天丸子做多了,你把这些带回去吃吧。”
姑娘怯怯地接过东西:“谢谢五婶。”
“哎呀,你父母兄弟过年竟然都不回来,留你个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在这儿,真是太不像话了,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等回来了我得替你好好说说他们。”
姑娘眨了眨眼睛:“他们……他们过完年就回来了。”
“那你一个人可得小心点儿啊,门窗记得关好了,可别随便给别人开门。”
“嗯,我晓得的。”
白逾听得迷迷糊糊的,姑娘的怀里太暖,挡着风雪,加重了他的眼皮。
迷迷糊糊的,发现姑娘走了一阵,来到一个亮着灯的小院落,看来那里便是她的家了。
白逾松了口气,今天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
姑娘把猫擦干净放进被窝,又归置好东西,就去准备晚餐了。
白逾蜷在温暖香甜的被窝里,隐约听见剁肉炒菜的声音。可正当他将睡未睡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不和谐的拍门声吵醒了。
门外是一个男人,听声音就五大三粗的样子:“云姑娘,开门,我给你送两斤肉。”
阿云没有开门,只是说:“家里不缺肉,你回去吧。”
男人:“是五婶子让我送来的。”
白逾听觉灵敏得可怕,他清楚地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姑娘果然呆呆傻傻的,半夜里竟然给一个男人开了门,可了不得。
这会儿,他已经清醒过来,顿时感觉到门外传来巨大的戾气,那个救他的姑娘有危险!
白逾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他翻身滚下床去,来到院门前,果然看见一块上好的五花肉掉在了地上,云姑娘被制住,男人正要对她行苟且之事。
白逾没有动,因为他发现,那冲天的戾气,来自眼前纤细柔弱的姑娘……
这怎么可能呢?他再看向男人,印堂发黑,已经是必死的征兆,看来今晚就是他的死期。
阿云:“你想干什么?”
男人的笑极其猥琐:“你说呢?”
阿云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她冷静得可怕:“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男人:“……”他大手一挥,将姑娘的头发扯得不成样子,又用那张臭嘴凑近了面无表情的姑娘。
姑娘雪一样冷的脸色总算松动,露出厌恶的表情,却连一丝害怕也没有,只见她不但不躲,反而用头猛地撞向男人,把男人的鼻梁骨都撞断了,鼻血喷涌而出。
男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姑娘?他低头捂着鼻子半天没缓过来。
阿云趁这时候四下看了看,从门口找到一块砖,男人看见,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不等男人反应,阿云手上的砖已经径直冲他砸了来。
不知道那双芊芊素手拿来那么大的力,一砖下去,男人的脸整个都被砸歪了,眼珠子都迸了出来,那一刻,长相秀气的姑娘神色阴狠,像地狱爬出来的鬼。
云姑娘还嫌不够,又补了几下,确认男人已经死透之后,她喘着突兀的热气,突然扭头看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猫。
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白逾的爪子抖得厉害,只听阿云幽幽道:“哎呀,我都忘了,猫不吃熟肉,”
在那清奇的脑回路指导下,她从柴堆里找到一把劈柴的刀,在白逾眼前,把男人的肉生生剜下来一块,丢到他面前,她笑着说:“吃去吧。”
那个笑不咸不淡,正好僵僵挂在脸上,直眼勾眉,是厉鬼之相。
浓重的血腥味刺得白逾几乎要吐了,他连退开数十步,警惕地望向姑娘……还有这个诡异的院子。
他方才进来的时候太过困倦,没有注意到这个院子里面有鬼,现在才发现,这里不仅有鬼,新的旧的都有,现在又添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
他们有的怒气冲天,有的胆小如鼠,有的神情复杂,却没有一个敢靠近那女孩儿。
按理说,无常索命,厉鬼勾魂,这些恶鬼早该把她生吞活剥了,可他们却畏惧着杀人者身上滔天的煞气。
姑娘看着平平无奇,体内煞气却早就超过了身体的承受范围,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人。
生者入魔,也就是这个境界了。
可入魔者,一般都是穷凶极恶的人,他们大多会因为杀孽太重失去理智,方堕入魔道,为煞气所困。
如今天下太平,哪里来那么多妖魔鬼怪?更何况这姑娘白白净净,虽然呆了些,但一双眼睛仍旧水灵,一点儿煞气缠身的样子都没有。
白逾知道,这姑娘身上定然有乾坤。
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将所有的煞气都吸走了,不仅如此,甚至可以做到收放自如,灵活应变,真是奇也怪哉、闻所未闻。
姑娘将尸体摊开来,像处理死猪一样开始分尸碎骨,剁骨头的声音震耳欲聋。
难怪这姑娘会收留他,原来不是因为心地善良,而是因为她便是邪魔本身,用不着避讳。
怎么办?好想逃。
白逾从柴堆跳到院子的土墙上,看了看外面的狂风暴雪,又看了看院子里的腥风血雨,最后他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回到了院子里。
已死之人,活一天就赚一天,于是他友好地和院子里的凶神恶煞们打了个招呼,迈着发软的腿回屋子里去了。
真是……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啊,他现在法力全无,还是个软脚猫,拿这邪祟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分尸碎骨。
姑娘上半夜在剁骨头,下半夜则在剔骨打磨,时间管理合理到令人发指。
甚至天一亮,她就把猫捞起来,抱着装满骨饰的小货架子,出门去了。
原来这个“孤女”正是靠着这小买卖维持生计。
白逾看了一眼她货架上插的小物件,有梳子、步摇、簪子,样样都还算精致,尤其是那簪子,用料何其新鲜……
啧啧,仁兄的音容昨日还历历在目,真是不忍直视。
阿云来到市集上,因为来得早,她占了个不错的位置,很快,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
不少妇孺看上了她精巧的小玩意,但白逾知道,这些东西带回家可不是好玩儿的,于是一有人要买东西,他就跳出来把人给吓跑了。
看着阿云认真叫卖的模样,白逾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妖魔鬼怪简直是胆大包天,青天白日就敢抛头露面,真的不怕被哪个路过的道长天师给收了。
至少,他们对面就有一个算命先生。
那先生道袍在身,拂尘在手,眼睛却放在阿云身上挪不开。
只见这算命的左看右看,似乎全身上下动了一半——只有下半身在思考,他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却愣是没看出来阿云是个邪祟。
白逾只觉得道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这时,一个一身青灰短打,戴着黑色瓜皮帽的小厮在摊位前停了下来。
阿云再次对白逾发出警告:“小白,你要是再捣乱,我就不给你肉吃了。”
真是求之不得……
小厮:“你这簪子看起来挺特别的,多少钱一个?”
阿云:“六文一个,不贵的,买一个吧。”
白逾趁她招呼小厮的功夫,又想故技重施,从她怀里跳出来。可是这回阿云有所防备,他一下竟然没能得逞。
白逾看着阿云的买卖就要做成了,正着急,谁知道那小厮根本就不是来做买卖的。
小厮:“我家少爷是盐铁使江家的公子,你的这些破玩意儿别说一箩筐,就是千百个箩筐他也买得起,如今你有幸被他看上,他愿意娶你回去做姨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阿云:“姨娘?”
小厮:“是啊,你现在跟我们家少爷回去,就可以有花不完的银子,还有金簪子跟玉镯子,你去是不去?”
阿云低着头,脸色阴沉,看起来似乎生气了。
白逾心道不好:完了完了,雷要爆了。
谁知,阿云皱着眉打了个喷嚏,然后歪了歪脑袋,说:“我可以带着猫吗?”
白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