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 1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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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响起一阵龙吟声，好似悲天悯人的喟叹。
骨龙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卜盟主，高宗主，我们的执念已经完成，快要消散了。”它的身上承托着几万人，一旦它消散，这些人早晚都会溺毙在海中。而剩余完好的船只已经载满了人，挂在它身上的人无处可去。
高宗主正在帮卜高谊换药，卜高谊的身体如同被白蚁啃噬过的枯木，药石无罔，全部靠仙药吊着最后一口气。
两个人闻言全部怔愣住，朝外面急匆匆的走去，毛悠几个人也随后走了出去。只见骨龙庞大的身躯虚化几分，轮廓已经模糊。骨龙回头看着百姓，能够感觉到它的不忍。
坐在它身上的百姓也看出它在慢慢的虚化，眼神变得有些惊慌，他们无助的看着海面，然后目光又沉重的落在不远处的船上。可是大船已经满载，吃水极为严重，渔船上也载满了人，船桨也被丢下去给水中的百姓当做浮木。修士们基本都泡在水中，妖兽们都化作原型承托着百姓在水里游动着。
卜高谊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如同杂草一般，他被两个小修士搀扶过穿过人群来到船舷边，不甘的看着数万百姓。
眨眼间，骨龙又虚化了一些，边缘的人没了支撑滑落入水中。
卜高谊扶着船舷，他的背脊好似被什么压弯了一样，深深的弯下来。他的胳膊不断的颤抖着。
卜高谊高大的苍老的身躯转过身。他看着但承初和奚韵茗，“二位上神，我有事请求你们，可否进屋一说？”
但承初和奚韵茗对视一眼，转身朝屋中走去。
百姓们看着几个人准神离去，眼里的光逐渐黯淡，可是谁也没有出声求救。他们知道那些修士已经尽力了。
三个人回到屋中，卜高谊将其他人赶出去，只剩下但承初等三人。
昏暗的船舱中，卜高谊朝着二人伏跪下来，“二位上神，卜某恳请二位救百姓于灾难之中。”他请他们进屋请求这件事情，并不是因为他要顾及自己的颜面，而是不想这两位为难，如果这个要求被他们拒绝了，世人也不会憎怨两位上神。
卜高谊不想再看到飞峯上神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了。
卜高谊接着道：“二位上神觉得为难，卜某不会强求，一切也都是命中注定。”
奚韵茗摇摇头，“如果本尊没有受伤或许还能造船救人。现在本尊神力耗尽无能为力。”奚韵茗看着那数万人又何尝不想救，但是他有心无力，被反噬和天道惩罚之后，他又被鬼王追杀，现在比普通修士还脆弱点。
但承初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卜某知晓了，连累二位上神了。”卜高谊站起来，灰白的脸并没有什么怨憎。
狭隘的船舱被打开，昏暗的光照射了进来。
卜高谊走到船舷边朝身边的小修士说道：“我这一辈子也到头了，我下水，给其他人腾腾空间。”
毛悠敬仰的看着卜高谊。
小修士一脸惊慌的拦住卜高谊，卜高谊按住他的手，跳入水里。
这时传来一阵阵惊呼，凌七的船严重超载，船吃水严重沉海了。凌七的妻子将襁褓中的孩子举过头顶。凌七潜入船中将供桌上的神像抢夺出来放在儿子的身上，看了妻子一眼得到鼓励后继而又去救人，有人跳入水里救人，也有人坐在骨龙上缩起肩膀隐匿自己无视一切。
但承初一直静静的看着凌七。他突然道：“我能造船。我只负责造船，其余的我不会参与。”
几个人纷纷看向但承初。
卜高谊和高宗主神色惊喜万分，过了一会儿，卜高谊冷静下来道：“上神不必看到这些感到为难，您为大家已经做了很多。”
奚韵茗皱着眉头直接问道：“你用什么方法？造船总得有材料吧？现在什么都没有，你用什么？你有神通也无用啊。”其实他一直很疑惑三千年但承初是怎么制造出承载数百万人的飞舟。但是一直没有恰当的时机询问，再加上担心提及但承初的伤疤，所以一直没有提。
但承初看着他，道：“神格能幻化成飞舟。”
奚韵茗看着但承初，震惊，愠怒，平静，蕴含无尽之言。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但承初的神格会被天雷劈成碎片，原来飞舟毁的那瞬间，他的神格就碎裂开了。他愤怒的推开但承初，转过头看向同样震惊不已的卜高谊和高宗主，“用我的吧。”
但承初说道：“你要回天界，我不回，神格对我而言可有可无了。”
奚韵茗回头红着眼睛怒吼道：“那些碎片我整整找了三千年，你说不重要！但承初，你说的是人话吗？我要再看着你的神格在我眼前消失？”
但承初朝他很轻的笑了笑，“谢谢你，阿茗。神格很重要，但你对我而言更重要。那次打伤了你，对不起。”
奚韵茗低头，抬头时眼睛微微湿润，“我那次下手也没轻重，我们都躺了几百年，一笔勾销吧。”
但承初看着卜高谊做了决定，“我仙身已毁，神格可以幻化成飞舟，但是没有龙骨。飞舟支撑不了多久。”
骨龙的声音传来，“上神，我们愿意做飞舟的龙骨。”
但承初：“如果洪水不退，你们就一直得做龙骨无法轮回。”
骨龙：“当年得上神相救，苟活数日，如今愿意传承上神的善行。”
但承初久久不语。
毛悠的嘴唇一直哆嗦着，担忧的看着但承初。
但承初愧疚的看着毛悠，“别怕，抽神格没有什么感觉。”
奚韵茗张嘴又闭上，偏开头，铁青着脸压抑的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退回来，“走吧，去哪里抽神格？我来。”他眼神极为复杂，不断的吸气呼气，好似被掐住了脖子不能呼吸一般。
“随便那个空旷的地方吧。”但承初又转头看向毛悠，“小猫，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毛悠摇摇头，朝但承初伸出手，“这一次让我参与整个过程好吗？让我陪着你。”
奚韵茗视红了眼睛遏制不住的怼道：“你现在心疼他，怕他待会儿看得受不住，难受了？”
但承初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冷静点，待会儿还需要你动手。”
三个人来到空地。
毛悠一直无措担忧的看着但承初，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看着但承初。但承初一直在安抚他，“不要怕，你闭上眼睛背上一篇赋文就结束了。”
毛悠摇摇头，“我要看着你，陪着你。”
但承初摸摸毛悠的脸，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但承初后退几步，二指落在自己的眉间，朝下划下一寸长的窄红。伤口不见血，但是一丝丝金色的短线逸散出来。
但承初的脸色泛白，生命力慢慢流逝一样。他的脸上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紧紧的咬着牙，侧过脸避开毛悠的视线。
奚韵茗担忧的看着但承初。
金色的丝线逸散得越来越多，在空中盘旋着，散发着暗金色的光芒。
但承初身形一晃动，双膝跪了下来，手撑着地面痛苦的呻.吟着。
“阿初！”毛悠惊慌的冲过去，但承初抬起手示意他别过来。但承初低着头，头发滑落挡住他的脸。“呃！呃.......呃啊！”但承初的手指收紧握成拳头，指骨泛白。
毛悠失力跪了下来，眼睁睁的但承初痛苦的呻.吟。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很快，毛悠就再也无法坚持看着但承初越来越痛苦，他转过身，嘴巴胡乱的诵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但承初的额头贴着海面，金色的丝线越来越多，他好像被分尸，拆卸成无数块。
奚韵茗站在远处看着他，他红着眼睛，骨龙不知道何时游了过来，安静的悬浮在海面上看着但承初。
许久，神格被但承初完全抽了出来。但承初惨白着脸看着奚韵茗，“你来炼化，我坚持不住了。”他朝毛悠伸出手，“小猫过来，离我近一点。”
毛悠双腿发软，四肢并行爬到他身边。但承初一只手揽着他，他竭力的撑起精神，看着毛悠将嘴唇咬出血，“是不是吓坏了？”
毛悠说不出话来，他从未听过但承初痛呼出声。
但承初将默默哭泣的毛悠揽入怀中。“让我看看我的小猫，是真的吓坏了。”毛悠一直不开口说话，但承初就一直哄他。
毛悠抽泣出声，“阿初。”
但承初勉力笑道：“小猫说话了，别怕，已经结束了。”
毛悠颤声道：“阿初，你还疼吗？”
但承初的神格极为熟悉奚韵茗的气息，对他一点也不排斥。奚韵茗一边将但承初的神格炼化，一边看向但承初，但承初脸色如金纸，强撑着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不用担心。
但承初虚弱的靠在毛悠的身上，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小猫，我听见你的心跳了。”
毛悠哭泣道：“我听不见，我的耳朵嗡嗡的。”
但承初猜他大抵是太紧张导致出现耳鸣，他摸摸毛悠，“陪我睡一会儿，醒来就好了。”
毛悠点点头。
但承初闭上眼睛瞬间就睡着了。毛悠不敢睡，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但承初。
奚韵茗又担忧的看着他，见他抱着腿无助的蹲在但承初的身边，奚韵茗收回视线。
奚韵茗看着骨龙道：“你们准备好了吗？”
骨龙点点头。
奚韵茗将骨龙和但承初炼化后的神格拼凑起来，一个可容纳几十万人的飞舟出现在海面上。
毛悠一眼也不看那飞舟，极为厌恶似的。
奚韵茗炼化神格也耗费了极大的精力，他将但承初扛上飞舟，“跟上吧。”
巨大的飞舟出现在海面上，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奇迹，面露喜色。唯有毛悠和奚韵茗两个人眼睛红肿，阴沉着脸一语不发。知情者神情沉重，担忧的看着昏迷的但承初。
毛悠挡在三人面前，“他太累了，需要休息。那些百姓你们自行安排吧。”说完，他就低头离去，追上奚韵茗的脚步。
奚韵茗找了一个狭小的角落将但承初放下来。毛悠不安的看着但承初，“他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知道真相，你只会更伤心。”
毛悠心疼的看着但承初紧闭的眉眼，低声道：“我想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从未见他痛得这么狼狈。”当初为他施针祛除怨气修补筋脉，但承初都没叫出来。
外面百姓们陆续的登船，得救的欢呼声传入狭隘阴暗的空间。
毛悠抱着腿将自己蜷缩在但承初身边，目光沉沉的盯着空白处，恶狠狠的说：“我要带他离开这个世界，永远永远也不要回来这个地方。”
奚韵茗静默了良久，说道：“带他走吧。”但承初桀骜不羁的笑容在他的印象中已经模糊不清了，他又强调了句，“对他好点儿。”
两个人在外面的喧哗声中静谧的交谈。
毛悠歪过头看着但承初，“我会全心全意的爱他。等他醒来，我们就会离开去寻找赤焰鼎。”
奚韵茗道：“我和你们一起。”
一天后，但承初苏醒了过来。他的身体恢复如初，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损伤。但只有熟知他的毛悠和奚韵茗知道，他绝非他表面看着的那般。
毛悠扶着但承初去甲板上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他们站在最高处，低头能看见甲板上的百姓们欢声笑语。
卜高谊在两个小修士的搀扶下上了露台，他朝着但承初行礼，“上神，我会让人间传颂你的功德。”
但承初漠然道：“我并不是于心不忍在行善。我与人间再无任何纠葛，不必提及我，就当我从不存在过。”
卜高谊定定的看着他，事实上，底下的百姓们没有材料为两位上神塑造神像，已经自发去跪拜渔民们供奉的石像，祝愿神明永不日暮。
上神的心情他有什么不懂的呢，人间始终是亏欠这位上神的。
“是。”他低低道。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第 1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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