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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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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蔚乘坐着油画安车,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油画安车朱轮华毂,皆以金饰,帷幔上绣有龙凤纹与祥云纹,通车流金溢彩,装饰奢华,彩绸车幔,垂缀丝穗。车架用驷马,配鎏金马具,整车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途中她掀起窗帷,朝外面张望,她雾鬓风鬟,几缕发丝垂坠在鬓边,端庄美艳中流露出一种妩媚姌嫋之感。她凤眸潋滟,好似缭绕着淡淡的水雾,更显千娇百媚,滴粉搓酥。她如芙蓉菡萏般濯而不妖,媚而不俗,她美眸睇眄流光,簇着慧黠与灵动。
倏然间,一类似流失的银质暗器呼啸着朝她而来,她伶俐的回身躲避,那暗器射在车辇中,上面还绑着一纸条,林蔚蔚把那纸条拆下来,展开查看,却发现这并不是什么纸条,而是前几天在四通街上她惊惧之下塞给那个郎君的银票。
她娥眉微蹙,暗暗思忖,‘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要杀我还是不要杀我?可他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若是想要杀我,刚刚就可以动手,可这暗器的杀伤力不大,所以他只是还我银票的?如此说来,他是要放过我?哈!如此甚好!不过,他可真是个奇怪的杀手!’
车辇行至皇宫,林蔚蔚被安排到一个很是偏僻的院落,这宫殿名为宣光殿。她与青葙前脚刚到,院子里的仆婢们行过礼,册封的圣旨就到了这里。
于是她们立马跪下领旨,只听宣旨的宦官道,“朕膺乾承命,统御万方,咨尔海盐公主,毓秀名门,诞钟粹美,含章秀出,贞顺昭明,淑慎性成,今仰承慈训,俯顺舆情,册尔为小仪,赐居宣光殿。”
林蔚蔚立马领旨谢恩,“妾领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葙打赏后,宣旨的宦官喜滋滋的离开了。只是青葙很是替自家公主鸣不平,“公主理应被封为更高的品阶才是,区区小仪,位份才比美人高出一点点,您可是堂堂南兮公主,怎会如此被轻视怠慢,真是岂有此理!”
林蔚蔚只是觉得这个称谓很是有趣,‘我以后就是林小仪了?什么小姨?我是小姐姐,不,我是襄雍一姐!我才不是什么小姨!’出于谨慎的考量,林蔚蔚对青葙道,“这样的话不可再说出口,切记要谨言慎行!”
青葙也怕林蔚蔚愁闷,于是她立马笑盈盈道,“公主随奴婢瞧瞧这宣光殿吧,若是公主累了饿了,奴婢去给您准备膳食,或是先沐浴更衣?”
林蔚蔚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妍丽,“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先进去瞧瞧吧!”
这宣光殿内布置的不算奢华,却也算雅致,阳光透过六棱雕花窗格洋洋洒洒,在青玉砖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临窗的美人榻上铺着联珠对窠凤纹锦褥,上面绣有宝瓶花卉,联珠环饰,蓝地孔雀纹展翅欲飞,栩栩如生。旁边嵌螺钿龙戏珠纹香几上摆放着精致的青釉茶盏。
金漆点翠漆画围屏前立着半人高的十二连枝青铜灯,屏风后的一边靠墙陈设着木质的凤首衣架,另一边则是彩绘漆木镜台,镜台上摆放着多层彩漆妆奁,最后面是一个同样彩绘漆木的拔步床。
林蔚蔚皓齿青蛾,淡然一笑,“这里还不错,只是院子的仆婢说不定有别人的眼线,日后我们定要小心才是。”
青葙压刻意低了嗓音,惊喜又兴奋道,“进宫前奴婢就想说,公主好聪明!之前你吩咐叫我找个可靠的人,让他装扮成洒扫小厮的样子,混进琼琚的寝屋中,偷一颗她发簪上的玉珠,奴婢还云山雾罩的摸不着头脑。没想到这小小的玉珠今日竟然派上了大用场,奴婢的内心,简直可以用风起云涌、惊涛骇浪来形容,真是让人既紧张又痛快!不过公主怎会料到那藩虞公主会诬陷你偷东西的?”
‘我追过那么多剧,女人家的弯弯绕绕就那么几种嘛!’于是林蔚蔚对青葙道,“上次我们得罪了她,她说不会放过我们,那她要如何不放过我们呢?她主要针对的是我,所以陷害我的招数大概就是冤枉我偷东西、冤枉我与旁的郎君私相授受,冤枉我下毒陷害她这几种,所以我就未雨绸缪,事先做好准备喽!”
青葙秀雅的脸庞似镀上一层暖橘色,她连连点头道,“所以无论是事前让我去偷玉珠,还是事先让我把您的贴身物品都小心的收好,都是为了防止她们搞鬼?公主心思细腻,足智多谋,如今奴婢跟着公主,真是很踏实。”
林蔚蔚瑰姿艳逸,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映碧波,她嫣然一笑,道,“如今你我姐妹同心,那些小黑莲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青葙憨然一笑,“小黑莲?这个称呼不错!不过奴婢身份低微,怎配与公主称为姐妹?”
林蔚蔚柔弱中带着一丝坚韧与铿锵,“都说蝼蚁卑微,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所以不要小瞧了自己,如今你我就是姐妹。还有现在不能叫我公主了,要叫我林小仪。”
虽是觉得别扭,青葙还是恭敬道,“是!林小仪!”
坤德殿,美人香榻前的地上铺着四合如意天华锦纹绒毯,藻井上百花争妍的描金彩画在地上投下粼粼碎金般的波光,香榻对面的整墙多宝阁里,各种名贵的瓷盏与玉器充盈了半面墙。嵌螺钿的漆画屏风后,陈设有一美轮美奂的八柱紫檀雕花秀床。
秀床上缭绕着以七色丝织就的七重锦,七重锦每层纹样各不相同,其中有云雷纹、百子嬉春图等图纹,需十二名织女耗时三年才能完成,其奢侈浮华可见一斑。这七重锦的帐幔垂坠在鸾凤衔环的帐钩上,帐角缀着用孔雀羽、珍珠、珊瑚珠等编织的五色流苏,轻摇时可发出悦耳的环佩之声。
郑和栾坐在美人榻上,她一双柳叶眼半含娇嗔半含秋水,此刻其中晕染上丝丝妒意与担忧,“那丞相之女矫揉造作,惯是会装腔作势,如今南兮公主的狐媚手段更是了得,还仰承慈训,俯顺舆情,也不知她使了什么妖法,这襄雍城的百姓们怎会为她说话,替她请愿?若不是百姓这么一闹,说不定表兄都要把她忘到脑后去了呢?她竟有本事煽动舆情,顺利的进了宫!真是可恶!可恶至极!”
婢女采薇头梳低髻,身穿窄袖交领襦裙,她眉目清丽婉转,此刻压低了嗓音道,“那南兮公主不过被封了个小仪,可见皇上并不把她放在心上。《诗经》有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这梧桐为凤凰所栖,皇上命人在坤德殿为夫人您载满了梧桐,可见这皇后的位子皇上定是属意您的。如今宣光殿中有我们的耳目,夫人大可放心,南兮公主的一举一动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们现在静观其变就是!”
郑和鸾细长的眉眼间闪过一抹飞扬的跋扈与任性的恣意,“吩咐下去,让她们盯紧点,说不定她是南兮派来的细作,待抓住她的把柄,我定要狠狠的惩治她!这皇后的位置定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采薇低眉顺目,恭敬道,“是,夫人!”
珪琳殿,丞相之女顾晗嫣气质温婉,她十指纤纤,正垂首巧弄,她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绿绮”古琴上拨动着,优美的音韵在她的冰绡袖底舒缓的流淌。
顾晗嫣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泉,顾盼之际,别有一番清雅高洁的气韵,可那流眄回转之间分明蛰伏着锋芒般的对权势的执着与欲恋,她长睫低垂如帘幕,须臾间遮住眼中那翻涌的贪恋,她就像一朵攀援的凌霄花,只想紧紧的依附在青葱翠蔓之上,借着它的高枝,扶摇直上,鸟瞰万芳。
她浅颦一笑,面靥上的梨涡仿佛陈年鸩酒,香甜中渗出阵阵腐毒之气,她眉目间浸染了柔情舒婉,内心却阴恻难辨。
一曲终了,顾晗嫣的贴身婢女芄兰莲步向前,匆匆的向她禀告打探到的消息。听罢,顾晗嫣眉眼间倏而染上了一抹姝色,她双髻绾云颜似玉,雅态芳姿淡如菊,她语气中带着似窃喜与舒意,朱唇微扬道,“真是天助我也!”
芄兰不明所以,犹疑道,“恕奴婢愚钝,贵人可是想到了何妙计?”
顾晗嫣美眸中泛着诡祕的流光,她嘴角浮起一抹成胸在竹的笑,悠然道,“如今那藩虞公主定是恨透了南兮公主,我们何不好好的利用一番?届时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
她倏然间恢复了那恬淡寡欲,含霜履雪的澹然模样,好像刚刚那一幕不复存在,从未发生过一般。
几日后,宣光殿内,青葙面色不虞,低语泛着轻愁。“如今我们处处被掣肘不说,皇上也是从未来过这里,我们该如何是好呢?院子里这么多仆婢,我们怎知到底谁是谁派来监视我们的?这样总有一种草木皆兵的感觉!好像人人都有可疑,在暗处伺机窥探监视着我们!这种感觉真不好!奴婢干着急,却帮不上小仪。”
林蔚蔚妍姿妩媚,慧黠一笑,“那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青葙惊诧道,“玩游戏?小仪您怎会还有这闲情雅致?您真的一点不担忧吗?”
林蔚蔚妍姿风华,神采奕奕,谈笑间尽显娇俏与慧黠,“自打启程的那天起,我就在心里暗暗有了谋划,首先,来到北韶,本小仪实行的,是三不原则。”
青葙清眸泛着新奇的辉光,“三不原则?奴婢愿闻其详。”
林蔚蔚浓如红桃裛露的嫽妙俏颜上流露出鬼马精灵般的意趣,“不内耗,不被cpu,不被diss。”
青葙则是呈不知所云状,“什么?奴婢完全听不懂呢!”
林蔚蔚为她解惑,“青葙你可以理解为,不胡思乱想消耗自己,不被别人的话所左右控制,不接受挑衅!所以与其内耗纠结,不如主动出击!”
听了她的话,青葙顿觉豁然明朗,虽不知道她的谋划,但她对林蔚蔚却是全然信赖,“那奴婢很是好奇,小仪您要与奴婢玩什么游戏?”
林蔚蔚红唇微扬,声如玉琤般悦耳,“游戏的名字叫《谁是卧底》!卧底就是细作的意思!”
青葙俊眸中更显华彩熠熠,“《谁是细作》?有趣!小仪请快快说来,奴婢定会好好的配合!定当不让小仪失望!”
于是林蔚蔚吩咐道,“好,那我们就开始吧!青葙你去外面,喊一个人进来伺候,记得只能是一个!”
青葙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嗯!奴婢这就去办!”
鎏金銅辟邪镇纸泛着微微辉光,林蔚蔚的素纨绉纱袖如云彩般拂过,袖口滑落处露出一截霜雪皓腕,饱蘸松烟墨的鸡距笔行云流水般的回旋往复,几缕未绾的青丝在她夭桃秾李的嫽妙俏颜上流动似云霞,她眸如秋波,柔情似水,浅唱低回般吟诵着《思恋帖》中那绵绵情怀。
她睫毛如蝶翼般在她的卧蚕处投下翳影,仿佛相见无期,相思无涯,断肠人远在天边,她惟有以书信寄去绵绵情思,“思恋,无往不至。省告,对之悲塞!未知何日复得奉见。何以喻此心!唯愿尽珍重理。迟此信反,复知动静。”
青葙则是心疼的瞧着她,她秀目点染上晶莹,宛如飘落的摇叶般风姿萧瑟,凄凄楚楚,她抽抽搭搭,呜呜咽咽道,“小仪您何必如此呢!如今郎君,如今皇上就在这宫中,他定也念着你们的夫妻情分,会来见你,与你再续前缘的。许是他这几日处理政事,忙得抽不开身,小仪您且再耐心的等上几日,说不定皇上就会来了。”
林蔚蔚亦是被悲戚所染,她芙蓉如面柳如眉,似梨花暮雨般泪湿春罗,“我不远千里,背井离乡,以为终是可以与他长相厮守,没想到他却如此绝情,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可我的夫啊,他怎能如此转,如此卷呢?他有了新人,就忘了我这个旧人吗?”
说罢她肝肠寸断般,眸盈秋水,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她翠黛颦,珠泪滴,衫袖湿,真是好一幅美人泣泪图。
青葙亦是哭得悲戚,“小仪您如此这般,奴婢会心疼的,您莫要再哭了,小心伤了身子!”
林蔚蔚肩膀一抖一抖的,她抽抽噎噎哭得好不可怜,她美眸似缭绕着一层靡丽的水雾,似桃花带雨胭脂透,别有一番羸弱消瘦、梨花带雨的韵味。
那研磨的婢女则是自始至终低眉顺目,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没有出言劝慰一声。
‘咔!唯美悲戚深闺怨妇千里追夫,却发现夫君是个薄幸郎君,他早已见异思迁,移情他人之戏码就此杀青!好久没演哭戏了,这场戏我很是满意!’林蔚蔚以鲛绡遮面,怜若的哽咽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记住今日的事万万不要泄露出去,都给我仔细着点!”
待青葙与那婢女退下后,林蔚蔚露出了狡黠伶俐的秀眸,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狗屁《思恋帖》,他若无情我便休,美郎君多的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哼!”
翌日,林蔚蔚睹物思人,声如玉琤般低吟起来,“本为箔上蚕,今作机上丝。得路逐胜去,颇忆缠绵时。”“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她一连吟了三首诗,并给这三首组合的诗词起了个新名字《与君缠绵帖》。听得两个未出阁的小婢女面红耳赤,脸红心跳。
第三日,林蔚蔚则弹奏起了琵琶,绵绵情丝随着优美的琴音汩汩而出,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泣泪,她再次吟了两首聊表相思的情诗,并叮嘱青葙与另一个仆婢不要把此事宣扬出去。
待屋中只有林蔚蔚与青葙二人时,青葙清亮的秀眸如新月清晕,她双眸闪烁如星,惊喜道,“奴婢好像能猜到小仪您的心思了,这三日你分别找了三个不同的婢女来,假装在她们面前抒发对皇上的相思之情,若是她们背后的主子听了,定会醋意大发,现下就看谁先沉不住气,醋意大发的寻上门来,我们就可知道谁是这宣光殿的细作了!”
林蔚蔚俊眉修眼,顾盼神飞,她粲然一笑,道,“青葙果真是聪慧!孺子可教也!”
坤德殿,郑和鸾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娇愤的执起狼毫笔,笔墨横姿,鸾翔凤翥的写下了一首诗,急急的吩咐道,“采薇,去给那南兮公主送去!”
采薇则是劝阻道,“夫人万万不可轻易妄动,如此一来,我们定会暴露,夫人何不设宴把那南兮公主邀来,再好生的羞辱作践一番?以泄心头之怒?”
郑和鸾瞳孔如同裂帛般竖立,她细长的眉眼似寒潭破冰,冷声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珪琳殿,顾晗嫣笑时眼冷,美眸中泛着狠戾的光,她柔声细语中带着丝丝渗人的幽冷,如千年妖煞般佯装慈悲的美目中裹挟着暗流与怨煞。芄兰则继续添油加醋的嘲讽着,“她倒是个不知羞的,勾引人的手段真是一流,净作这些香诗艳词妄想勾引皇上!”
顾晗嫣轻嗤一声,道,“皇上会不会疼爱她暂且不知,就让我先来好好的疼疼这位来自南兮的美人如何?”
芄兰秀眉微蹙,犹疑道,“贵人要如何疼她?”
顾晗嫣红唇中掩映着怨毒,一言一语之间仿若毒舌吐信,“自古英雄爱美人,这样娇滴滴的美人,怎能让帝王逃过情关呢?不过,这柔就是刚,刚就是柔,我要让她的柔化为一柄利刃,狠狠地刺向她!”
芄兰很是好奇,“贵人要如何做?”
顾晗嫣指尖摩挲着秀指边缘,眸光似淬了毒的银针,“你且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