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要回家》池不敢

32、第三十二章

　　另一边的学校食堂。
　　成姜子安静的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白米饭，吃得很文气。

　　平路政心不在焉嚼着菜，眼观鼻，鼻观心。
　　想了又想，他缓慢放下筷子。说：“姜子啊，冒昧问你一句，你跟我简哥到底是怎么了呀，感觉你俩……怪怪的。”

　　成姜子还未开口。
　　身侧苏嘉嘉立即撂筷子，抢先说道：“知道冒昧你还问，欠欠儿的。”

　　平路政没话说，拧眉看着苏嘉嘉。他心想，这人也忒烦了。
　　三个人安静几秒钟。

　　而后，就听见成姜子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她说：“没什么，只是我觉得自己蛮好笑的。自始至终没有认清自己，把自己太当一回事，有点自以为是了。”

　　她说这话时，声音不带情绪，不像是气话，而是陈述。说明她心底也就是那么认为的。

　　平路政紧张的手心冒汗，如鲠在喉。
　　他想反驳着说些什么，但发现什么也说不了。隐隐约约的，他能猜出点什么，大概是姜子认为简哥没把她当回事。
　　可是，他最清楚柏行简。

　　于是，他斟酌又斟酌，平路政试探开口：“你们这个情况，要是是双方都不在乎的话是不会有的。”

　　苏嘉嘉咬着筷子尖，眨眨眼，其实这也是她内心所想的，但她不敢说。

　　空气仿佛滞停几秒，成姜子深深呼吸，张了张唇，最后什么也没说了。
　　算了，她承认，她是个拧巴的人。

　　重来几次都是拧巴，没人能理解她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成姜子莫名觉得有些悲伤。

　　然而这种悲伤，上辈子的成姜子会将其定义为矫情。

　　最后，三个人吃完饭，沉默的往班级里走。
　　路上，成姜子走最前面，寂静的背影。

　　平路政有些懊悔，盯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皱眉。他想，她为什么总是沉默，总安静，她这样到底谁会能主动打开她的心房？
　　算了，平路政摇摇头。一切与他无关了，剩下看简哥造化了。

　　推开教室的门，一股书卷墨水味混合着潮闷的味道袭来。
　　高三压抑的氛围浓重，成姜子平复下心情，迈步走了进去。

　　柏行简早就在自己位置上了，坐姿随意，垂眸大概是在做冲刺题。
　　原本紧捱的两张桌子现下有一拳之隔，成姜子桌上还零散堆着草稿纸。

　　成姜子走过去，简单整理一下桌面，随即面无表情开始翻书学习。
　　她的习惯是喜欢把桌面的纸页整理码齐再塞进桌斗的左侧，这次如往常一般。

　　然而，正当她低头放书的时候。
　　她发现，她的桌斗里多了一封折叠整齐的信。
　　边角也平整，就那么静悄悄躺在她的桌斗里。甚至还是她习惯的左侧。

　　成姜子轻轻蹙眉，她记得自己没有这种材质的纸啊。
　　下意识地，成姜子将书暂放在腿上，顺手将那信给打开。

　　然而，在展开的一瞬间，在看清上面的字迹时，成姜子心脏重重错跳了一拍。
　　清隽秀逸略微张扬的黑色墨字，她再熟悉不过了。

　　大脑驱使眼睛快速浏览。
　　成姜子手有些颤抖，厚厚折叠的信页展开是密密麻麻的三张纸。

　　这些，全都是柏行简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成姜子躬腰几乎佝偻在桌低下悄悄看，她没忘写信的本尊还就在她身侧。
　　第一眼是惊讶，越往后看她的心越酸涩，她不知道原来柏行简有这么多话想要对她说。

　　三张纸的时间不多也不少，足够成姜子哽咽。
　　柏行简不仅把他与她前天纠结的的事解释并道歉了，还说了许多对成姜子的心里话。
　　仿佛柏行简是从小与她一起长大般了解她，可明明这是他正式认识她的第一年啊。

　　泪水猝不及防落下来，滴在上面一段。
　　晕染字迹，其中他写——

　　“当我意识到你生气的时候，是我看见你的书包上不再挂有我送你的掌门狗。
　　我不太懂为什么我看见自己书包上孤零零挂的那只玩偶会有失落的感觉。但我知道，我好像确确实实一边知晓你的心意，一边擅自主张自以为是的消耗了我们的友谊。

　　你是我的同桌，是我现在最好的朋友。我这样说，其实是我存了私心，想让你也认可我，让你承认我在你那里是干净的、纯粹的一个人，一个朋友。
　　我很坏，我对所有人说我是一个善良的人。其实我会抽烟、会打架、会骂人，也会拿捏别人心理来骗人。此前，这些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是我的错，所以你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可是，成姜子，我知道你，我不想你对我意志消沉逐渐失望，我不想你对我说你内心保护机制从而抵抗我的话。
　　你总是说我可怜，心疼我。其实，你心疼的也是自己，我们是有相似之处的。相反，我不愿假惺惺触碰你原生的痛，我清楚你其实内心更喜欢一个人，一个人舔舐伤口，自我消化。但我觉得，你会更想有人与你一同分享这种疼痛。

　　我知道，你喜欢安静，讨厌等待。你渴望朋友，又喜欢独处。你喜欢睡觉，又厌恶自己浪费时光。你喜欢时间紧张带给你的高压满足感，也喜欢懒散着时间流淌静悄悄的日子。
　　我知道你需要精神寄托，但不需要现生慰籍。你讨厌太阳独照你一个人，你喜欢在月光底下的角落里悄悄舒展。

　　但我更知道，你的精神寄托不是单一的，但寄托的这根线是要牵引在你的手心里。
　　……

　　如果可以，我想告诉你所有真实的柏行简。从那个雪天你出现，你就是我的精神寄托。
　　我是个自私的人，所以，可不可以，让我也成为你的寄托？
　　…… ”

　　成姜子手指攥的用力，纸张在她手心开始发皱。
　　她重重吸了下鼻子，闷声闷气的。

　　她将脸埋在信上，理了理混乱的思绪。
　　信好长，字好多，她实在觉得不可思议。心口的情绪波动大概不止来源于知道了柏行简不是丝毫不在意她，更是因为信里有太多太多的小细节在印证，她的许多伪装和少女心思，她的同桌柏行简通通知晓。

　　她用袖子擦干净眼泪，这才缓慢抬起头。
　　抬起头的一瞬间，她腰也挺直，有轻微的酸痛感。

　　教室玻璃上的反光依旧刺眼，柏行简的坐姿变得十分□□。
　　他掌心攥笔，手背青色脉络分明。

　　成姜子眼睛轻扫过去，柏行简一直能注意到她的动静，但他也没有把身子转过来。他唇色浅，薄唇抿的很紧。

　　她确认，他这是在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