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要回家》池不敢

17、第十七章

　　又是周一，寒冷且令人痛苦的周一。

　　苏嘉嘉照例没骨头似瘫在桌面，看着凝起水汽的玻璃窗发呆。
　　而后又将目光转向旁边的空座位。

　　成姜子和柏行简都迟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嘉嘉回神。
　　早读的铃声匆匆打起，张旭沉着脸，腋下夹书走上讲台。
　　班主任正欲开口，紧随其后进来的是班里迟到的两个学生。

　　讲台下学生目光都移向门口——
　　成姜子脸色涨红，肩上搭着包，双手攥着衣摆角，无措写在脸上。
　　女生身后，是班长。柏行简发丝翘起，有些凌乱。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闲闲地双手插着兜。

　　张旭脸色更加难看，将书拍在讲案上。冷冽出声：“进来。”

　　成姜子低头走进来，身后柏行简自觉跟着。
　　他脸上无所谓的表情和成姜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柏行简跟我来一趟。”张旭往班门口走，又对班里交代，“其余人继续早读。”

　　柏行简老实转身，跟着班主任去了办公室。依旧那副淡淡地模样。

　　台下平路政痛苦挠头，目送柏行简离开。我的同桌啊，我刚回来的同桌啊……

　　四班周一早读惯例收作业。
　　成姜子刚回座位，苏嘉嘉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几句话，各科课代表已经开始收作业了。

　　成姜子专心致志扒书包，一本一本摆在桌面上。
　　苏嘉嘉瞥了一眼，随口感叹：“姜姜，你怎么这么多？”

　　前面课代表收到平路政，这家伙一贯嗓门大：“柏行简去办公室了，作业这会儿交不上。”

　　课代表了然点头，抱着作业继续走。

　　成姜子耳朵尖，生怕班长作业交不上，立刻微扬手，说：“在这里，班长作业在我这里。”

　　苏嘉嘉诧异，扬眉看她。
　　成姜子反应过来，自己明明可以等课代表收到自己时再同班长的一起交啊。

　　同寝室沈之月嘴角诡异扬起，偷偷拿书遮掩自己。
　　上次她吵完架返班拿东西，意外撞见班长送成姜子挂坠。还有上上次他俩一起回寝室，全班最晚走的。
　　沈之月有一种窥探到别人秘密的兴奋感，成姜子居然把班长拿下了，这小姑娘真是闷声干大事。

　　还不知道已经被人误会的成姜子，此刻面颊通红，将双份作业交上。
　　这双份作业是昨天在班长家学习，班长顺手让她对答案，后来直接装她兜里了。

　　苏嘉嘉凑近她，笑得很贼：“进展很快嘛，姜姜。”
　　内心灵魂二十八岁的成姜子不解，只是装错作业本而已，为什么她们都这种眼神？
　　她脸红也只是因为嫌尴尬而已。

　　直到早读结束，柏行简才踏着步子回来。他一脸倦相，显然是被张旭批评过一顿的。

　　平路政扯过一本书，低低问他：“兄弟，你上周咋了，翘那么长时间课。你看看都给咱老班气成啥了。”

　　柏行简打了个哈欠，摆手意思是没什么。他很困，趴在桌上准备睡觉：“没什么事，全是小事。”
　　话罢，柏行简沉沉睡去。

　　得，又这样。平路政叹息，好像所有事在柏行简这儿都不是大事，就算是大事，他也憋着不愿意说。

　　平路政推开椅子，出去吃早饭。苏嘉嘉和成姜子在走廊上等他。
　　苏嘉嘉依旧笑嘻嘻，伸头往班里瞧：“咦，班长不去食堂吗？”

　　“他睡了，咱随便给他捎点吧。”

　　早饭时间用来补觉的人不在少数。班里窗帘紧闭，昏沉一片。

　　成姜子点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校园大片大片雪白融化，树根和墙角堆起脏雪。砖缝里还积攒着未融完的薄雪，枯枝落下最后一片叶。

　　成姜子脖颈缩在衣领里，冷的根本不想说话。

　　好不容易走到食堂，推开门，一股混合饭味的暖气扑面而来。
　　苏嘉嘉眨着眼睛，忽而眼睛一亮。食堂角落里，一个孤寂的背影坐在那儿。

　　苏嘉嘉可以一眼认出，那个孤单的背影是许知川。
　　买完饭，苏嘉嘉就迫不及待坐在那人对面。成姜子和平路政跟随她坐下。

　　许知川背脊很薄，肤色是病态的白，黑漆漆的眼眸一瞬不顺盯着眼前少女。
　　有种被打扰的不爽。

　　苏嘉嘉歪头，天真俏皮：“还记得我吗？我是上次送你小饼干的女生。”
　　一旁平路政低头憋笑辛苦，这他头一回听苏嘉嘉嗲着嗓子说话。

　　许知川反应很淡，嗓音毫无起伏，“记得。”

　　“那我问你，我叫什么名字？我是几班的？”
　　苏嘉嘉大胆且直白，冬日里，少女的目光炽热无比。

　　连成姜子也忍不住侧目看她，要是当初自己能有她一半勇敢……
　　平路政嘴里叼着包子，囫囵往下咽。苍天呐，苏嘉嘉怎么这么虎？还有，这包子怎么这么噎？

　　空气凝滞，寂静半刻。
　　许知川缓缓放下手中筷子，苏嘉嘉视线又搭在他如玉的手指上。
　　她想，她的名字和她的喜欢，都藏在那盒饼干盖底下压着的情书里。
　　随后他古井无波，一板一眼答：“你叫苏嘉嘉，四班的。”

　　苏嘉嘉灿烂的笑，他打开饼干了，也看见她的信了。
　　然而下一秒，男生站起身，身量极高。
　　苏嘉嘉不得不仰视他时，就听见他薄唇吐出：“抱歉，信里最后一句话于我而言是困扰。”
　　说罢，他转身就走。

　　留下女孩苍白的脸颊和碎一地的心。
　　食堂里的喧嚣已经离苏嘉嘉很远了，她仿佛再也听不见声音，怔愣在座位上。

　　平路政还被包子噎着，脸通红。听完那男生的话，脸色又转白，急急忙忙扭头看苏嘉嘉。

　　猝不及防地，一滴泪珠顺着女生脸庞滚落。
　　泪痕落在平路政心底十分蜇人。

　　平路政也愣住了，他原本以为，苏嘉嘉说追人只是开玩笑，原来她认真的。
　　成姜子慌乱伸手替她拭去那滴泪，而后轻轻环抱住她。

　　信里最后一句话是被涂掉看不清晰的“我喜欢你，我可以追你吗？”
　　以及，重新写上去，笔迹清晰的“我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他连朋友都不想和她做。

　　苏嘉嘉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早上。虽然被拒绝很正常，但他未免太绝情了吧，令她很伤心！

　　这下，她们都没什么心情继续吃饭了。平路政随便带了杯豆浆预备给柏行简，三个人很缓慢地往教学楼走。

　　一路上，苏嘉嘉都沉默寡言。她任由成姜子牵着她的手，平路政再怎么逗她，她也不笑。

　　一阵冷空气袭来，是刺骨的寒冷。倏地，苏嘉嘉站定在原处。

　　平路政和成姜子被她吓一跳，接着听见她们熟悉的洒脱的声音响起——
　　“如果现在和他做朋友是一种困扰，那我等高考后再找他做朋友！”

　　苏嘉嘉目光炯炯，下定决心。

　　平路政汗颜，只得感叹，苏嘉嘉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的清奇。

　　成姜子悄悄攥紧手指，许知川根本配不上嘉嘉。她不愿看她的好朋友为一个冷漠的人飞蛾扑火。

　　再抬头时，太阳已经稳稳升起。
　　其实真正的大事很少很少，只要还能抬头看见天，我还活着，那还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呢？

　　事不如过，日子在自己走。
　　接下来的日子，高三各班经历了无数次周考和联考。
　　自从被张旭痛骂过一顿后，柏行简的成绩也有了一段提升。
　　第一还是第一，只不过和第二的差距拉的更大了些。柏行简已经没什么进步的空间了。

　　班里学习氛围浓厚，中午午休时间也有个别同学不睡觉继续学习，其中包括成姜子。
　　连日的学习压力很大，系统却一直催促她的攻略进度。

　　成姜子很无奈，她和班长最亲近也不过如此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往哪一层面攻略了，她们已经是朋友了。

　　趁大家都在午睡，成姜子悄悄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散心。
　　疲惫在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后被清除，成姜子用力闭上眼睛。

　　她有许多心事，她总做梦，她也总在夜里多愁善感。
　　有时她想，如果我和柏行简不是朋友。
　　如果柏行简喜欢我，那该有多好啊。

　　她用最快的速度整理思绪，再睁开眼时，眼前有些发昏。
　　成姜子营养不良，经常有这种情况发生。

　　因为习惯，所以不在意了。成姜子眯眼转身，准备上楼。
　　转身的一刹那，她好像撞上了坚实的一堵墙。

　　本来就晕，成姜子一时没有将意识掰正。然后就听见，熟悉温和的声音响起。
　　“怎么，要听我的心跳啊。”

　　比成姜子反应更快的是系统，此刻在成姜子手腕不安分旋转摩擦。
　　成姜子彻底清醒，看见了柏行简。

　　“班长，你怎么也下来了。”

　　柏行简往后退一步，倚在石柱上。似笑非笑道：“学习太累，我下来散心。成姜子同学，你撞疼我了。”
　　最后几个字，咬字特别重。

　　成姜子知道他又在开玩笑。
　　成为朋友之后，成姜子发现，柏行简不止温和严谨，倒是还挺爱和人开玩笑的。

　　于是她也一本正经胡扯：“是你的心脏撞上我的耳朵，不是我故意的，是你故意来惹我的。”

　　柏行简微挑眉，“我故意？”

　　“对，你故意的。”
　　“行吧，你猜对了，就是我故意惹你的。”

　　“那你向我道歉吧。”
　　“对不起。”柏行简语气很诚恳。

　　成姜子控制不住翘起嘴角，轻轻安抚一下手链。
　　正午阳光照射进女孩瞳孔，映出淡淡的琥珀色。带着些许纯真和岁月静好的味道。

　　成姜子一笑，甜蜜毓秀。
　　“那我原谅你啊。”

　　说着，她向前一步，身子稍斜。和柏行简并排倚靠在石柱上。

　　柏行简侧目看他，目光柔和至极。他也不说话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看着身侧女孩。
　　记忆返回那个遇见她的冬日下午，原来和有的人相处是这么惬意。

　　在这样一个稍稍温暖的午后，阳光浅淡。成姜子低头，耳根灼起一抹红。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了。

　　好在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将两个人游离的心思拉回正轨。
　　楼下越来越多的学生走动，校园开始重复喧嚷起来。

　　眼看人越来越多，成姜子转身告别，“快上课了，班长我先走了。”

　　不等他回答，成姜子转身就走。

　　她身量矮，身姿纤细。不期然与人撞在了一起。
　　那人跟她都慌忙朝对方道歉。

　　不远处柏行简目睹这一幕，站直身子，正欲过来。

　　可女孩已经完全解决，和相撞的同学简单过问两句，便匆匆上楼了。

　　过往人来人往。
　　柏行简走过来，缓缓蹲下身子。他指尖下，赫然是一串紫水晶手链。

　　这是刚刚成姜子和别人撞到，不小心落下的。
　　他拧眉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系统被他攥到手心，控制不住震颤：“气运之子！我在气运之子手上！”
　　而后它又闭嘴惶恐，因为气运之子
　　正盯着它，面色苍白。

　　系统安定数据，又想，怕什么，除了攻略者，谁都听不到它声音才对。
　　只有许愿系统的绑定攻略者，在接触系统后，才能感知到系统的存在。

　　柏行简一定听不到才对。

　　然而，系统不知道。
　　柏行简面色发白，他觉得自己学习压力过大了。对着一根手链，竟出现了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