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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维护 ...

  •   周氏书铺这些年经营惨淡的原因之一,是许多名贵书籍不愿低价卖出,囤积需要的修缮成本也是笔不小的费用,此次清空,一了百了,凭空多了数百两白银。

      周顾将半数白银换成钱庄银票,准备再入京都的时候,交给周阳束以作官中打点,剩下的便留下做物资经费。

      夏日渐近,用的厚帘已经收起,换上竹帘,周顾又嫌它被风吹的“吡哒”响声太扰耳朵。

      莲河想出一招:用细条锦布一根根穿梭来回固定,卷起扎好,在门上方扮作装饰。要用时,锦布一扯,帘子霎时便滑落遮住日光,再一扯,顷刻又能活了似的自发卷上去。

      周顾下午与莫温纶有约,关于何时启程去京都的各种事宜。

      两人近期因多议事,熟稔不少,要商讨的东西多,各种账册来回转运麻烦,周顾便让人直接到书房找她了。

      莫温纶说莫家近期已接下为西平各地运木材的生意,木材巨大,船只有限,请她略等些时日。

      周顾想到京都许姒的回信。
      上面的字歪七扭八,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人边打哈欠边书写的模样,说什么“好顾顾,你得等我一等呀,那么多纸!怎么可能半月就准备好?要不你把我命拿去吧?!也不知道你稀不稀罕,心不心疼,我在哭呢——”

      她顺势点头,说:“那便劳烦莫家主留心,若有空船,先想起周家。”

      莫温纶作了一揖,郑重道:“王妃言重,这是莫某责任所在。”

      周顾略略一笑,低头继续在书案上写账,突然想起什么,问莫温纶:“此前船宴的账,王府那边结清了吗?”

      船宴后,婥婥带了印玺来结清租船银两,近有五十几两,相互给了契约文书,到王府账房自有人结清。

      那日婥婥走后,周顾便留莫温纶商量到京都运纸是否可行,因初时打算并不周祥,两人一起商量许久,直至定好已有些晚。

      隔日莫温纶启程去南地,监督木材运送,仓促下,来不及给底下人文书代去王府,回来已过十几日,再去王府结账时,便受到怠慢,故意托时不肯结账。

      此前莫温纶来时,说过行踪。
      周顾便从只言片语中猜出一二他的处境,但他没有在她面前诉苦的意思,便作罢不再多问,今日他来时神色隐有郁郁,周顾忍不住了。

      对方听见她问,愣然片刻,接后有些苦笑,缓缓摇头:“尚未。”

      笔尖停顿,周顾搁笔抬头与他对视,又问:“那日来换契约文书的有许多家,酒楼、歌舞坊,布匹铺,还有那家戏院,打听过他们的账结清了吗?”

      这次莫温纶点点头,“打听过,已结了。”

      “单剩莫家?”
      周顾起身,从书案后走向莫温纶,“那就是刻意托账了。也奇怪,婥姑娘那日后,没过两日便说身子虚暂且不来了,我原想着是因刘氏,她总要在王府好好准备——太巧了。”

      周顾蹙眉深思。

      莫温纶端坐着,在她的对面,看着她。

      周顾生了一双漂亮的眸,拧眉时,便盖住一二分眸中肃然,显出更多柔和,世上诸多色彩,很难有比眸光更迷人探究的东西。

      他觉得有些有趣。

      周顾思虑片刻,朝莫温纶笑笑,安抚道:“别担心,我正要去王府。刘氏来此,我有一事请她,顺便去问。”

      褐衣青年起身,像是没料到周顾会这样说,声音很讶然,“王妃——”

      意识到失态,他又沉声苦笑,摇摇头,“温纶行商多年,也经历过不少类似之事,实在不必为我这样,以免亲眷生隙。”

      “不行,我牵的头,自该我收尾。”

      两人议事已毕,这些算是闲话,周顾卸去严肃,神情懒洋洋的。

      日光和暖,清风徐徐吹进书房,或轻或重,卷起的竹帘便不时发出端头碰到门框的轻响,恍如心跳震动。

      书案在书房深处,屋小,客椅摆在入门处,周顾走近时,身上被斜射入内的日光所渡,挂饰金灿灿的,很暖的感觉。

      莫温纶垂下的眸光中只有她的裙摆配饰,不敢太过正视王侯嫔妃,嘴边却溢出一丝笑,清浅浅的,旁人也看不到。

      他道:“那——温纶多谢王妃。”

      真是很多年,没有再遇到挺身相助的人了啊,商场逢迎,本来也以为习惯了。

      .

      这日,刘氏来到杨通,仪仗很大,谢成派王府礼官到城门处亲迎,配银白盔甲、腰亮旋刀的成王亲兵清道,百姓们都认识王府标识,三五成群,隔着楼窗向外瞧。

      婥婥领着一众人员在府门前静候。

      周顾听到消息,也着正装来王府,她的马车和谢成的不巧遇上。

      “不是说不回来?”
      谢成身上还穿着官服,头冠却卸下来,乌黑柔顺的披散在身后,见到周顾不是很意外,只轻轻掀下眼皮,又闭上了。

      “母亲来,我总要请个安罢?不是说在外要给你脸面?”

      周顾心想:真是贱人,上次说用不着演戏,接着又提不能让他掉面,敢情好坏话都被他说了。

      若真不来,只怕再说些什么“王妃失礼”的鬼话。

      这会儿反嘲讽她了,真是撞碎南墙——犟到头。

      谢成不回答,又睁眼看着周顾,周顾这才发现,他眸中有许多血丝,眼眶都衬得微红,很疲惫的样子。

      这人好歹是个王爷,谁敢让他半夜不睡觉拼命干活?

      便也不管,只放下车帘。

      两人马车同行,停在王府前。
      婥婥一行人还在等,看到他们,先愣神着攥紧衣袖,管家上前提醒,她这才上前,迎着谢成下车。

      周顾也被莲河扶下马车。

      谢成要去换常服,穿官服见母亲太失礼,孙管家已将常服备好,离刘氏过来大概还有一刻,他便匆匆去后院换衣,留下婥婥和周顾对视。

      “姐姐今日怎么过来了?”
      婥婥先笑了,拿帕子捂了捂嘴,“不知姐姐今日过来,厨房备的餐宴看来不足……你,去厨房说一声,加个席位。”

      她指着府中一个侍女吩咐,那侍女应声,疾步向厨房走去,周顾没拦着。

      “婥姑娘做事越发有想法了。”

      周顾向婥婥走了两步,她低头看向面前的女子,这人穿了宫妃式样的衣裙,腰间坠满玲琅玉佩,衬得纤腰盈盈,肤若凝雪。

      周顾停住打量,慢悠悠继续道:“不过,有时候有想法也需谨慎,很多事情按章程来了,才不会出错。”

      “姐姐说的是,管理王府需要考虑的很多,婥婥会尽力而为的!最近杂事缠身,没往姐姐那里去,不过上次学会的理账已熟稔不少,许多事靠步骤算完,有一两件难以抉择的,只能按照自己‘想法’来了。”

      “还好,婥婥问过孙管家,他说做的不错……婥婥便想:孙管家是王府老人了,应当不会乱说,心中就安稳一些了。”

      对方虽是客气说着话,眸里却隐隐有些许怒色——几日不见,伶牙俐齿多了,是本就性情如此,还是进步神速?

      她不再兜圈子,只问:“是吗?最近有一些传闻,说王府拖怠商铺银子,这是很伤王府脸面的话。我不过问府中诸事,可也好奇——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好,对方的神色松动,嘴角先扬了,看来是知情的。

      婥婥注视着周顾,盈盈笑着,仿佛很开心,说出的话却没头尾。

      “姐姐,我也有个好奇的问题,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早在两日前,王爷就下令把那些戏子从牢中提出来,全须全尾放回去了呢?”

      周顾:“……”

      周顾:“?”

      戏子?城东戏院那家戏子?

      她该知道吗?那些戏子即便唱淫词艳曲,最多打几顿送回去,关入大牢无非意图震慑旁人,何况人是谢成抓的,关她何事?

      谢成不会真将那些人打死,他的脾气她多少知道,不过,全须全尾放回来……那家伙真有这么善心?

      周顾正要说话,远去有马车辘辘行进的声响,身边的众人都屏气静音。

      婥婥也不再与她对视,攥了攥手帕,向后看眼,谢成刚好从里走出,她便安心了,低眸垂首等候刘氏。

      周顾仍在盘算,低声对莲河吩咐道:“莲莲,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为我备席。”

      声音虽小,可在这么静的环境中仍旧清晰,谢成本欲走向婥婥的脚步一顿,向她这里走了几步,问:“你惦记的……未免也……从前府上短了你的吃食?”

      周顾看莲河走远,这才回他:“可不得担心?若无我的席,就这样巴巴赶来,到时候垂手站着看你们吃,要满地找脸。”

      王府的设宴不比民间,乃是一人一席,每面小席上各自盛着精致菜肴,按照身份配比不同。

      谢成的眉松了一些,嘀咕道:“早前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哪次宫宴不抢我的?”
      什么水晶虾、玉扇螺、葡萄琼浆玉液酒……宫宴上两人挨着坐,这人只要往他这里一望,他就肌肉成精似的,主动将自己那份递出去。

      ……往事不堪回首。

      马车停下,刘氏掀开车帘,便瞧见两人刚好站在一处,相互说着什么话,本来绷着的脸就溢出许多笑容,从马凳上被侍女搀扶下来。

      “哎呦,许多不见阿顾了!快让我瞧瞧!想带京中现做的桂花饴糖给你,红淽偏说路途遥远该化了——”

      衣裳华贵的妇人下了马车便向周顾走来,拉住她的手,很亲昵的模样,那位叫红淽的少妇便跟上她,微咳了声。

      谢成在旁边恭敬行了礼,唤:“母亲。”

      刘氏仿佛才从相见的激动中回过神,对谢成点头微笑:“王爷。”

      谢成:“……”

      周顾:“……”

      这对“表面母子”除了客套也无别的话说,从前还在京都府邸时,周顾经常作为和事佬,到如今已很自觉,道:

      “母亲路途劳累,他早备好宴席,我们入府好生叙话吧。”

      周顾说完,谢成也应和一声。

      刘氏笑眯眯看他们两妇唱夫随的样子,很满意,准备拉着周顾的手一起入内。

      谢成在身边忽然开口:

      “母亲,这是婥婥。”

      婥婥隐在他们身后两三步,此前被遮挡视线,只静静候着。

      谢成发现了她的紧张,让出一步,轻轻拉住她的胳膊,将婥婥往他身边带了带。

      这是很微妙的举动,没有刻意,是自然而然的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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