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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你是助兴还是砸场子?!”

      贾文羽指着毡上被白碗撞下去或裂或碎的东西,气冲冲道。

      赵慕萧费力地看着,看不清,但还是略带歉意道:“是我考虑不周,原先训练时,桌上都没有其他东西的,我给各位道歉。”

      这一番话,又激起贾文羽和邓衡的无名火。

      “哎呀哎呀,没什么大不了的,些许碗筷而已,菜不都还在桌上吗?”赵闲见他们吃瘪,一时抛下对赵慕萧的讨厌,得意洋洋地摆摆手,“况且是贾公子要助兴的嘛,这出杂耍,可还满意?”

      贾文羽脸黑气狠。

      邓衡暗讽道:“小王爷确实好本事,否则凭一双瞎眼,也难在江湖上混。只不过今日大家都是来玩的,小王爷弄得桌上摔碗砸筷、噼里啪啦的,又是什么意思?摆皇孙的架子,耍威风?”

      贾文羽冷道:“赵慕萧,你若不下跪道歉,此事没完。”

      赵闲脱口而出:“你做梦呢!凭什么给你们……”

      赵慕萧拽着赵闲坐下,看向贾文羽和邓衡二人,道:“我已经道过歉了,现在该你们道歉。”

      他自从归府后,整日被爹娘还有孙伯投喂,处处周全照顾,被养得白里透红,气色明亮。此时面无表情地说话,语速缓慢,仍是一副乖巧姿态,毫无戾气。

      “给你道歉?”

      贾文羽和邓衡嗤笑不已。

      赵慕萧道:“我和阿闲是来游玩翠溪的,可你们是来玩我和阿闲的。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笑话我是个瞎子,若不称你们意,便把皇孙的名号压下来,再嘲讽景王府的处境。王爷又如何,照样低灵州刺史一头,于是二位公子又得乐趣。”

      几人没想到他竟然能说这么多话。

      贾文羽不屑一顾:“小王爷,原来你不是个蠢人。不过便是欺辱你,找乐子,又当如何?”

      赵慕萧平静道:“你们这般肆无忌惮,无非是因我父亲失势。景王虽落魄,可父亲身上流的依旧是齐国皇室的血,到底与京城平都的皇上血脉相连,斩断筋骨,依然是亲生父子。你们这样目光短浅,却有没有想过,指不定哪天,皇上突然想起了灵州的景王呢?十七年过去了,简王已死,因他而起的纷争早已消失,焉知景王不会峰回路转?”

      贾文羽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你少唬人,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皇上让景王回京,必然是早已忘记这个儿子了!”

      赵慕萧不紧不慢地回答:“或许有这种可能。可别忘了,皇上的惩罚是将景王放逐灵州,而非褫夺王爵,废为庶人。贾公子,你可知,这是何意?”

      贾文羽色厉内茬,“你想说什么?”

      “意思是皇上还认这个儿子。”赵慕萧细声慢语,无端让人信服,“事无绝对,一切皆有可能,若有朝一日,皇上想起了灵州景王,天家薄情,可即便再无感情,你觉得一国皇帝会容忍他的血脉受辱吗?岂不有损体面。纵然我父亲宽宏大量,我也是要去皇上面前哭诉告状的。”

      贾文羽和邓衡毫无疑问是仗势欺人的,赵慕萧知道如何让他们害怕。

      果不其然,这番话下,二人动摇,气急败坏地怒叱奴仆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卡在石头间的竹筏上,褚松回晃着琉璃酒壶中碧绿色的酒液,一饮而尽,笑意不减,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穿着白衣蓝衫的少年身上,漆黑的眸子被泛着波澜的水光映得清润生辉。

      老头啃完了鸡腿,满是赞赏道:“你这未婚夫有意思啊,怪会唬人的,要不是早知道平都那位无情,子嗣众多,早记不得还有个景王,我就真信了……等会,老头我突然有灵感了,快拿纸笔来!”

      褚松回拿过竹筏上的小铜盆,舀了半盆溪水,顺便恭恭敬敬地递上布巾和笔墨纸砚。

      老头洗手,擦干。

      褚松回令千山划动竹筏。

      他提起桌案,稳稳地立在竹筏之上,竹筏又漂于清溪之上。老头挥毫泼墨,全神贯注,风吹得他胡子乱卷。

      褚松回则慵懒地斜躺在竹筏上,吃着蜜饯,眼神掠过连绵起伏的青山、远处烟柳修竹,以及数行飞鸟划过的横亘长空的缙云色流霞。他不经心地回头,蓦然瞧见坐在溪边掬水的少年。

      赵慕萧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颜色。

      清凉的溪水从指间穿过,如丹柿流蜜。

      “阿闲——”

      他想唤阿闲一起来看,忽然想起冯云瑞和阿闲在远处的树下讲话。

      “贾文羽和邓衡那边我再劝劝,横竖他们会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听进去一二。”冯云瑞道。

      赵闲手里顶着个碗,也想试试赵慕萧的那个把戏,结果手忙脚乱的,碗掉草地上好多次。

      “劝他们干什么?”赵闲兴致勃勃地继续顶碗,“你看见最后他们的脸色了吗?黑得能直接当伙房的灶台!哼,总算出了口恶气,今日我可痛快了!”

      冯云瑞担忧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等他们回味过赵慕萧在虚张声势,自然会报复。”

      赵闲不解道:“虚张声势?他说的很有道理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云瑞兄,你不觉得吗?”

      “……确实有点道理。”冯云瑞见他反而还同意起赵慕萧了,不由叹气道:“你这个哥哥实在不简单,你多半要在他手里吃亏,我教你让他知难而退,让他受点罪,你待会就……”

      赵闲脑子里一直都是赵慕萧转碗和反击,思绪亢奋着,有点高估自己,将碗往上一丢,正准备单手接住。结果碗“砰”的一坠落,砸得他手心骤然泛疼。

      他的这只碗,碗沿处有豁口,砸下的时候直接划破了他的手心,鲜血渗涌。

      赵闲也没听到冯云瑞说什么。

      冯云瑞见状收了话头,同赵闲的小厮吉童将他扶着找个地方坐下,打发树上掏鸟窝的安童赶紧去附近找草药先止血。

      安童见小少爷手心血淋淋的,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一时也顾不上旁的,赶紧去找草药。

      此时阳光没有方才灼烈,不知何时游玩的人多了许多,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喧闹嘈杂。

      赵慕萧再回头一看,忽然发现那树下的身影好像变了。

      人一多起来,眼前越模糊混乱,赵慕萧怕撞到人,走得便越小心翼翼。

      树下果真不是他们。阿闲和冯云瑞,吉童,还有说要给自己掏鸟蛋的安童哪去了?

      赵慕萧看着周遭的一团,问了几个行人,都说没看见。

      正在赵慕萧茫然不已时,一道耳熟的声音冒了出来。

      他向来耳力极佳,过耳不忘,听出是冯云瑞书童的声音。

      “可算找到小王爷了。”书童像是一路跑来的,喘气声重,“小少爷受伤了,我们公子扶他去前边亭子里休息了,忘了与小王爷说,特意让我来告诉一声。”

      赵慕萧一惊,忧心道:“阿闲怎么受伤了,在哪?”

      书童指着树林处,在前方带路。

      翠溪树林多,枝繁叶茂,本就遮阳。此时正日落,林间光线更弱。

      赵慕萧跟着书童一直往前走,被绕得昏沉,忽而停住脚步,冷静地问:“阿闲他们真的在这里?”

      “我也记不清了,这儿的路都太像了……”书童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愧疚,“小王爷别急,都怪我。您在这等等,我去前面探清楚,很快就回来!”

      没等赵慕萧回应,书童就跑得没影了。

      怕是很晚才回来,或者直接不回来吧。

      他也太笨了,怎么可以这么拙劣的手段给骗到。要是师傅还在,定又要说他。

      此时傍晚时分,漫天霞色与落日的金光洒进林间,被茂盛的林叶遮一半留一半。

      赵慕萧不怕白天,不怕夜晚,不怕人多,不怕人少,最怕此时此刻。

      晦暗,光线似明似灭,眼前的所有景象都黯淡褪色,难以分辨。

      林间毫无人声,除了风和归林的倦鸟,寂静得无声可寻。

      赵慕萧摸索着一颗石头坐下,双手环抱膝盖,跟自己生闷气,教训自己以后万不可再轻信他人。

      生完闷气后,赵慕萧跳下石头。

      趁现在还能看见光,他得赶紧回去。若是捱到天黑,可就彻底出不去了。

      可话虽是这么说,他如今看任何东西都费劲,别说认错什么,就算捧着一堆石头和树叶,告诉他这是兔子,他也是点头相信的,强行把黑漆漆的形状扭成兔子的模样。

      他几次试着原路返回,面对幽深静暗的林间,便是点起火折子,也更寸步难行。

      赵慕萧闭上眼睛,凝神细听周遭动静。却令他心头一沉,周遭除却风啸,并无人声。

      又听了一会,忽然间似有“窸窸窣窣”穿过落叶的声响,伴随着“嘶嘶”的锐音。

      是蛇。

      赵慕萧睁开眼睛,陡感毛骨悚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发凉发颤的手臂,立马往后退。

      他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握紧双拳,回想着师傅教过的技巧,心道等蛇逼近,他就一刀丢出去,只是如今情势,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它的七寸。

      赵慕萧继续往后退,小腿碰到一处冰凉。他又一阵心惊,意识到是石头,松了口气。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林间又传来动静,像是人的脚步声。

      听步伐声,可知此人沉稳,内力深厚。

      赵慕萧眉头紧蹙,轻轻地取出藏于袖间的暗器,一边防蛇,一边防人。

      云霞昏暗的林间,树叶沙沙响。

      人的脚步声踩着落叶,玉佩叮当。

      蛇在竹径游走,也沙沙响,离自己越来越近。

      赵慕萧还是更怕蛇。

      杀了蛇,再对付人。

      屏息正要丢出匕首,忽然感到一阵破风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混沌的眼前划过,随后怪异簌响,便不再听到蛇行的声音。

      赵慕萧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一手暗器一手匕首,问:“你是谁?”

      脚步声停住。

      赵慕萧完全看不清眼前的身影,甚至连衣着颜色都辨认不出来。

      对方不说话。

      赵慕萧心下紧张,手腕微微用力,银白色的寒光一闪。

      林间一声轻笑,“这银针淬了毒吧。人长得好看,下手倒是挺狠。”

      赵慕萧一呆,旋即欢喜漫上心头,“是楚公子吗!”

      褚松回双指夹住银针,归还。

      “楚公子,真的是你!” 赵慕萧狠狠地松了口气,惊惶顿消,“你怎么在这呀?”

      褚松回道:“哦,我东西掉了,回来找,刚找到准备出去,就看见你在这,一惊一乍,如临大敌似的。不过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这倒也不是。

      褚松回是鬼使神差地又乘竹筏回来了,瞧见赵慕萧被鬼鬼祟祟的书童带入林中,直觉不对劲,所以就顺便路过一下。

      “大概是被骗了。”赵慕萧有些难为情,“楚公子,你可否先带我出去,我看不见,而且里面有蛇,总感觉浑身发毛。”

      林间是暗。

      可褚松回的眼神很好。

      林间流霞如纱,铺陈在赵慕萧的脸上。一双原本黑葡萄似的眼眸,晕开琥珀光。面容白皙,气色沉静。眉间微蹙,又藏不住遇见自己的欢喜,使得脸颊红润。

      褚松回低头一看。

      赵慕萧也不知道为何这么信任他,抓住他的袖子,相距甚近。

      褚松回道:“走吧。不过不要踩到我的靴子和衣角。”

      赵慕萧小米啄米似的点头,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一路担惊受怕,也不敢说话。

      偏偏有时候未婚夫突然顿住步子,赵慕萧避之不及,脑袋撞他后背,或者脚踩到他脚后跟,又或者衣角。

      赵慕萧连连抱歉,“楚公子,我不是故意的!下次绝对不会了!”

      褚松回啧了一声,“照你的意思,我是故意的了?”

      赵慕萧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赵慕萧慢吞吞却很诚恳地解释。

      褚松回但笑不语。

      很快,褚松回带着赵慕萧走出林间。脱离遮天蔽日的密林后,他感觉天光稍亮,听见溪水潺潺。

      此时尚是黄昏时分。

      赵慕萧眯着眼睛看,未婚夫一袭白衣,似乎被染成了流金的橙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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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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