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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一百零五章 血腥的往事 ...

  •   伦斯特很想反问一句“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但柯内莉娅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双瞳子仿佛最瑰丽的紫水晶,沉淀着最潋滟的月光。

      他的话突然说不出来。

      “教我舞蹈礼仪的老师,”他一板一眼地答道,“想要跻身上流社会,光靠杀人远远不够。我学过很多东西,包括抽烟和赌博。”

      柯内莉娅:“……”

      她微微眯眼:“芙蕾雅堡禁烟草。”

      “我知道,”伦斯特坦然,“我没有瘾,学这些只是为了应付社交场合。”

      柯内莉娅放心了,然后她对伦斯特伸出一只手。

      伦斯特愣了下。

      “老实说,我对上回的共舞不是很满意,”柯内莉娅说,“毕竟在那之前,我才杀了一个人,而副厅长大人冒出的时机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要撕毁合作,抓我去顶包。”

      伦斯特无声地笑了下。

      “虽然这里不是殿堂,但是副厅长大人,你是否愿意把上回的遗憾补回来?”

      伦斯特深深看着她。

      应该拒绝的,他想,这里可不是跳舞的地方,也许在柯内莉娅走出拜尔善城堡的一刻,就有无数眼睛盯着她,等着抓到这女人的破绽,将心腹大患消弭于夜色深处。

      但身体好像不听使唤,就这么牵住柯内莉娅递来的手。

      没有音乐,没有舞裙,没有助兴的红酒和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他们在月色下旋转、共舞,青石板上投落亲密无间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伦斯特想起人们口耳传说的,母亲与父亲的相识。那个男人着迷于母亲的绝代风华,一切的错误也是始于一支舞。

      幸好,他不是那个男人,而柯内莉娅远比美丽却无助的母亲强大。

      所有的旖旎风光只在夜幕下沉沦,等到第二天天明,险恶的局势再次摊平眼前。

      留给拜尔善犹豫的时间不多,民众们的情绪越来越激烈,甚至有人尝试冲击银行店面和市政厅大门,哪怕全副武装的护卫队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拦下一群发了疯的狼。

      在这样危险而动荡的时刻,执政的拜尔善家族坐不住了。他们直接杀到老宅城堡,要求与家主当面商谈。

      “必须采取举措,”公爵的大儿子早逝,最年长的次子被封为沃伦伯爵,与父亲的老练圆滑不同,他的态度更激进、也更强势,正是他一手推动与翡兰宁的决裂,这背后当然有教皇国的影子,“我们不能放任局面继续恶化。”

      大部分家族成员同意他的看法,在他们看来,那些泥腿子就是匍匐在权贵脚边的狗。心情好时,丢块骨头过去也无妨。心情不好,杀了就杀了,能怎么样?

      无论如何,狗是不能反咬主人的,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衣冠楚楚的男人们簇拥着一袭湖水绿的长裙,拜尔善夫人端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措辞优雅含蓄。

      “公爵阁下让我转告诸位,就算是狗,被逼到绝处,也会变成不顾一切的饿狼,哪怕它面对的是豢养自己多年的主人,”拜尔善夫人说,“我们不能让这一幕发生,适时的怀柔并不是软弱,而是权宜之计。”

      沃伦伯爵嗤之以鼻,他不是傻子,父亲这么久没露面,一切决定都由拜尔善夫人代为传达,他心里早有了猜测。今天是试探,更是逼宫。

      “那就让父亲出来,自己对我这么说,”他咄咄逼人,“没有任何人能替父亲表态,包括您,我亲爱的母亲。”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拜尔善夫人,显然,沃伦伯爵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女人在权力场上没有话语权,她能坐在这里,是因为她身后的拜尔善公爵。

      “请公爵出来。”

      “为什么不肯见我们?”

      “这么重要的场合,女人没有说话的资格。”

      拜尔善夫人慢悠悠地品着红茶,细白手指像是月光下绽放的兰花。议论声逐渐停歇,看不见的压力在会客厅中蔓延开,所有人不由自主地谨慎起来。

      “公爵大人身体不适,无法出席今晚的会谈,”拜尔善夫人温柔地说,“但他很想知道你们的看法。”

      “没关系,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我会一个字不落地转达给他。”

      她转向沃伦伯爵:“就从你开始吧,我亲爱的孩子,如果是你,你想怎么做?”

      她柔和的态度被沃伦伯爵当成示弱,他抬起头,眼底的傲慢凝结成长枪:“我们有最精锐的卫队,把他们都派出去,不管是谁,敢闹事就逮捕进大牢。惩处了带头的,其他人自然知道怎么做。”

      他把问题想得很简单,民众不过是虚张声势的野狗,只要拿棒子威吓两声,就能轻易驱散。拖拖拉拉到现在根本没必要,他的字典里没有“怀柔”这两个字。

      “如果他们不肯离开呢?”拜尔善夫人又问,“银行侵吞的是他们中大部分人的毕生积蓄,没了这些钱,他们连生活都很困难。被断绝生路的人,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

      沃伦伯爵不以为然:“那就杀掉他们,反正都是些泥腿子,多几个少几个有什么关系?”

      他是真这么想的,底层人在权贵眼里是猪、是狗、是无根的野草,唯独不是“人”。

      没有独立的人格,也不用在意他们的喜怒哀乐、痛苦绝望。

      拜尔善夫人流露出异样的视线,不少人做出与她类似的反应。即便是视民众为猪狗的权贵,能说出这样言辞的人,也是不多见的。

      “我明白了,”拜尔善夫人环顾四周,“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谨慎的人已经闭上嘴,会客厅里的氛围不对,任谁都看得出。他们不觉得一个女人能对他们怎样,但自我保护的本能阻止他们成为出头鸟。

      “也对,在你眼里,除了自己,所有人的命都是不值钱的,”拜尔善夫人轻柔如丝绸地叹息道,“所以当年,你能毫不犹豫地掐死自己刚出生的弟弟。”

      所有人怔住了,拜尔善夫人话里的信息量太惊人,超出了他们可以理解的范畴。

      谁掐死了自己刚出生的弟弟?沃伦公爵吗?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这么做?

      沃伦公爵同样震惊,他既没想到自己名义上的母亲知道这件事,也没料到她会选择这个时机揭露出来。因为毫无准备,简直有点恼羞成怒。

      “你胡说!”他猛地站起身,企图凭借身高带来的压迫感逼拜尔善夫人住口,“你以为随便捏造的谎言,其他人会信吗?”

      “是谎言还是事实,你不是最清楚吗?”拜尔善夫人纹丝不动,依然以慵懒的姿态倚在扶手椅里,那双海水蓝的眼瞳中闪烁着诡谲的亮光,让沃伦公爵想起夏日坟场,那些莹绿色的鬼火。

      “那一晚,你买通了给我接生的嬷嬷,如果是男孩,就用脐带勒死孩子,伪造出诞育死胎的假象。”

      “但你没想到嬷嬷胆小,没敢当场勒死孩子,反而让他哭出声。所以你从藏身之处走出来,亲手掐死了他。”

      那样的细节被拜尔善夫人随口道出,每个字都清晰如刀刻。会客厅里的成员们面面相觑,无声的暗流在对视中涌动。

      沃伦伯爵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那是五年前的事,他几乎忘了,却在此刻随着拜尔善夫人的讲述重新浮现。

      他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想起嬷嬷惊慌的神情与拜尔善夫人苍白的脸色。他名义上的母亲躺在重重床帐背后,眼睛微合,仿佛昏死过去。嬷嬷不知所措地看向角落,在得到他严厉的催促后,依然迟迟下不去手。

      “上帝啊,”她低声喃喃,“这样的事、这样的事……”

      沃伦再也等不下去,卧室里没有别人,这是最好的机会。他从藏身处走出,抢过嬷嬷怀里的孩子,不由分说地摁住他的嘴。

      “你以为我睡着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不对?”拜尔善夫人微笑看着他,沃伦却有种错觉,那双活人的眸子里藏着个死魂,当年被他亲手掐死的婴儿,正透过母亲的眼瞳看着他,“其实我都看到了,但我不敢发出声响。我知道,以你的丧心病狂,如果知道事情败露,一定会一不做二不休,连我和嬷嬷一起灭口。”

      “我们,不管是你名义上的母亲,还是外头那些哀嚎的民众,在你眼里,都只是猪狗一样的存在,对吧?”

      沃伦伯爵出了一身冷汗,那一刻他感到懊悔,不是为谋杀亲弟的所为,而是当初不够谨慎,竟然没发现自己的继母是清醒的。

      但,那又怎样?

      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

      “你有证据吗?”沃伦冷笑着反问,“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捏造来污蔑我的。你是有物证,还是人证?”

      他笃定拜尔善夫人没有证据,在得知第二任夫人产下“死胎”后,自己的父亲将其视为不祥的征兆,连夜把婴儿的尸体送出城,如今早变成白骨。

      至于被沃伦买通的接生嬷嬷,也在一年后“失足”落水身亡,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能以“意外”结案。

      “确实,我没有证据,”拜尔善夫人恬淡微笑,“不过,有些事也根本不需要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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