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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校区屠宰场(一) ...

  •   脚步后退间,猝不及防踩到地上的坚硬,教室地面赫然留有粉笔白色的阴影,历烊的后背重重磕在黑板上,其他人连忙上前,扶起倒地的课桌椅。

      “快别打了,老师要来了!”
      “诚哥!”

      岑诚的双眼烧得发红,像条狂犬病发作的劣狗,咧嘴露出凶狠的獠牙,几个小弟强拉着他后退,局面这才得以控制得住。

      历烊举着双手,万般无奈的看向岑诚:“你还真是一说就急眼。”
      “贾梓!”有人叫着让他少说几句。

      岑诚的手一下没控制住,挥过打在齐昇淤青的脸上,他不管不顾,矛盾直指着历烊:“贾梓,你有种!”
      历烊说了什么,在其他人看来一头雾水,岑诚突然的发作,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复习,同学们抱怨着,目光十分不善。

      比起以前,此刻班级外正聚集着一众学生,他们手捏着笔,头探进窗户里,看笑话的脸庞不痛不痒。
      “同学,你占了我位置!”高三学生看了眼桌子左上角的号码牌,又确定了一遍:“七号考场,这是我的座位。”

      桌椅对调了方向,历烊看着涌进班级里的陌生同学,赶紧站起来:“考场?”
      “对啊周考,同学,你也是我们这个考场的吗?”
      ……

      清城高三部每周都有周考,全年段突击测试,老师也说不准是周几,历烊将这事忘了个干净,他拿好笔顺着人流走出教室。
      “四号考场,在楼上。”贾梓不慌不忙,他已经做好准备,只等历烊一晕过去,自己亲自上阵考试。

      路过一号考场时,历烊偷瞄了眼里面,秦與还在他原先的教室,一号考场鸦雀无声,没人有闲心去注意门口的变动。
      四号考场都是成绩中游的学生,贾梓常年成绩在楼下楼上徘徊,久没提笔写字,历烊还怕他会不习惯。

      老师的手搭在密封的文件袋上,眼神锐利,审查的目光扫视,伴随着长铃声响起,历烊的脑袋磕到桌上。
      历烊再有意识时,灵魂已经飘在半空中,看着考场里的贾梓奋笔疾书,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他击退出教室,不允许他靠近。

      穿过空荡的走廊,耳边的声音来得复杂多样。历烊猛地回头间,身后空无一人,水滴声富有节奏,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一下接着一下,水滴石穿砸开历烊的心房。

      哪来的水声?

      “咔哒”一下轻响,强大的水流声瞬间炸开,动静冲击耳膜,历烊捂紧双耳,整个人靠在墙上。
      ……

      “有人吗?救命啊!”手掌无力地拍打撞击,学生的喊叫逐渐变得沙哑。历烊犹豫着看向声音来源,那个方向好像是厕所。
      脚方才踏上铺满瓷砖的地板,身后明亮的世界骤然变得漆黑,一时伸手不见五指,历烊也因为再度响起的哭声,为之一颤。

      “谁在里面?”
      对方不给他丝毫犹豫的机会,无数双手在背后推着历烊前进,他壮着胆子走过去,水溢满整个地面,推开紧闭的隔间门,历烊看着没有拧紧的水龙头,眉眼闪动了一下。

      没有人?
      那刚才的哭声又是怎么一回事?

      转过身的刹那,面前擦得蹭光瓦亮的镜子,映出历烊的模样。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出,诡异的是镜子里开始渗出发黑的污水,污渍覆盖住径向力,他的整张脸。

      “你不是很牛,有种就再去告老师啊!”
      镜面的左下角反射出清晰的画面,几个不伦不类的学生正按着一个人的头,不停地在往水池子里灌水。

      “喝啊!嘴巴这么臭,老子帮你洗洗!”
      “快看他一脸贱样,哈哈——”

      被欺负的学生奄奄一息,那只手扒在水池子边一动不动,水下不再有气泡浮起,水流不断浇灌着鲜活的尸体,几个学生的笑声拉远。

      嘀嗒嘀嗒……
      历烊止住声音,选择静观其变,突然他的脚踝被一只发寒的手抓住,历烊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只湿漉漉的手纹丝不动,死死焊在他的脚上就是不松。

      “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历烊艰涩地垂下头,他的脚边围绕着圈明显的水渍,全然不见得有半点古怪。

      他的声音强装冷静,视线环顾昏暗的四周:“你已经死了——”

      冥冥之中能感觉到那些“人”的存在,历烊警惕着四周,水滴在池子里泛起波澜,圈圈明亮的光泽下,水池里静悄悄溢出艳红的血,脚下的地面竟直接被血染红。
      有前车之鉴在,历烊显得沉着冷静多了。“把我困在这,对你们能有什么好处?”

      大大小小的人脸浮现在镜子里,他们交错站位,露出泡得灰白色,还穿着校服的身体,面无表情,双眼黑洞般凝视着他,死寂充斥整个画面。
      残缺的身体组织掉下,他们的视线跟随,一如生锈的铁钉,一榔头下去,彻底钉死在历烊身上。

      “妈妈——”
      一句话叫得历烊头皮发麻。下一瞬他们张开空荡荡的嘴,一团烂肉“啪嗒”掉在地上,那是被割断的舌头!

      “……我们要回家!”
      “妈妈,我想回家!”
      他们的眼神慢慢填补上情绪,伸长的手在镜子内部疯狂地拍打,一时间历烊的眼前,镜子上印满交叠的血掌印。

      身体处于压抑的黑暗之中,血腥味浓烈挤压着空气,人的神经达到高度紧绷状态。
      历烊猛地被镜子吸入。他被裹挟在人群里,他们相互挤兑着,如此狭窄逼仄的空间内部,尖声与痛苦吞进喉管,等待他们的是空前绝后的死亡。

      ——妈妈!

      从喉咙里喷出来的血液滚烫,刹那腥气弥漫口腔耳鼻。
      供氧的明显不足,伴着隐隐发作的头痛,刺眼的光亮下眼前被一片白芒取代,历烊结实的摔在地上,尾脊椎骨处的疼痛,致使得他久久无法起身。

      “你是不是我们养大的?”
      “我们累死累活上班,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

      “去啊,去告老师告家长啊!”
      “能耐了你——”

      不间断的声音,听起来有男有女。
      沸腾的池子水冒着血泡,看到凭空出现的板凳正朝着自己飞来,历烊抬手下意识挡在面前,板凳穿透他的身体,砸在墙上砰的四分五裂。

      “啊!”
      痛苦的哀嚎下,隐约是有人受伤发出的声音。

      人影穿过历烊,表情无不狰狞扭曲,他们的手段恶行指向同龄人,为所欲为下,一幕幕场景触目惊心。
      受害者尖叫着反抗,有人受不住跪在地上磕头,以祈求放过。

      “咔擦”相机拍下定格画面,那些青涩的脸上,眼泪纵横伤口,遍布全身的疼痛只是家常便饭,本该稚嫩洒脱的年纪,有人叼着香烟,烧红的烟头正对着发颤的眼皮直直烫下。
      烟草混合着焦皮的糊味,发颤的双手又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被拉着来到虚掩着的门缝前。

      ……

      酷刑之下,罪孽相生。饶是历烊曾见识过黄泉地府,也为之心头发颤。这是人间炼狱,属于同龄人的大势屠宰场。

      “我的女儿!我不管就是你们学校的责任!”

      “赔钱!赔钱!”
      骤然拉起的白色横幅上,是用血红颜料印刷的学生姓名,历烊倒吸口气不断地后退,身后的场景在不知不觉间变化。

      冷风吹过后脖颈,历烊神色复杂地回头。受害学生站满整条走廊,一眼过去参差不齐的身高,他们看着和寻常学生没有两样,干净整洁的校服,修剪整齐的头发。

      “我们懂事,你带我们回家好不好?”他们再也绷不住,失声痛哭着。

      运动鞋底在地上拖沓,引发空荡回响的脚步声,不急不缓的步伐井然有序,他们正向着历烊走来。
      行走的人形坟墓上流有岁月痕迹,他们的身上长出旺盛杂草,“唰”的几下,土块从身上掉落,掩盖他们死亡的泥土,已经腐烂散发出异味。

      “我们是乖孩子,我们会好好读书——”
      他们艰难地开口,说出的话语生涩无比,长期的沉默已使得他们的语言能力退化。

      历烊不可置信地后退,直到后背撞上教室办公室,那□□而阴冷的门。门板散发的寒气逼人,紧挨着历烊冻得他不由的颤栗。

      “我们好痛,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历烊作势比划的手指在空中顿住,那些孩子死气沉沉,魂魄不知道被困在这里有多久,他心生些许动容,手指犹豫间还是选择放下。

      “出口在哪里?”历烊说着打了个寒颤,莫名感觉到心里发毛,顺着皮肤纹理一寸寸攀爬,湿润的掌心柔软,指关节处带着层厚厚的茧。
      历烊用力擒住的瞬间,手里却抓了个空。

      他们笑得极度勉强,面具和他们最初的脸庞紧密贴合,因为表情动作,开裂的脸上再也不见昔日阳光。
      血淋淋的真相揭开,伴随着金属撞击声,铺天盖地侵袭而来,浮躁之下是无法平静的五脏六腑,没有给到足够的缓冲空间,场景就又开始变化,历烊快要分不清面前。

      高亢的尖叫声,一双双无形的手从教室四方八方伸来,他们的灵魂无处躲藏,当着历烊的面被残忍撕碎。

      “白眼狼!”
      “滚远点,穷死了一股味!”

      各种各样笔触所写下的诅咒,密密麻麻的出现,那些顽皮嬉笑的手段,是施暴者散漫玩笑的解释。凭什么!罪恶暴行不用付出代价,失去生命失去一切的他们,永远都没有再可能从来的机会。
      警笛的长鸣声高频率,持续不断拉扯历烊的心理防线,灵魂像是要整个炸裂开,心脏骤停间,讥讽嘲笑来得就在面前。

      覆盖死亡的穿透力,原来无视权威下,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比肩。
      ……

      被汗湿透的衣物凉涔涔,阳光倾斜而下撒满走廊,驱散掉身周的黑暗,那些灵魂哭干了眼泪,历烊忽然失去所有手段,直到前方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他这才发现,所有的教室都消失了,有关的是一整面白墙延伸着走廊,红木色铭牌挂满整面墙壁,它们碰撞摇晃,手指抚过刻有名字的凹槽,上面还遗留着未干透的笔痕。

      一连的死亡名单,鎏金色描边闪着他们本该璀璨的未来,纸张翻页的沙沙声忽的一下点醒历烊,他的目光移动,落在教室里正在考试的一众学生。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变过,学生专注低头注意力集中。刚才明明……,历烊拼命捂住自己双耳,沉稳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

      视野掠过的一角,一抹瘦高影子从走廊尽头一晃而过,历烊踌躇着上前一步,灰白没有血色的脸在面前放大,吓得他险些叫出声。
      又来了!没完没了还……

      他们组织着不让历烊靠近楼梯,历烊算是发现了,只要他待在原地不要理会,他们又会消失。
      如此反复的惊吓,历烊已经可以做到无视他们的碎碎念。

      历烊小心地拿起铭牌。一眼望不到头的铭牌摆放整齐,其背后是庞大的数量群体,简直无可估量。
      高级学府的背后,藏污纳垢,掀起阴暗的墙角,蟑螂虫鼠遍地而生,强权钱力,互为表里,他们拼了命想压下的,只会是底层人群的任人宰割。

      视野里撞进一张张哭泣的脸,眼眶里的水雾被血晕染,他们没再开口,那流着血泪的模样砸在历烊心上,是电流过后的直击心神。
      “你们……”历烊鬼使神差地想伸手擦去,可他们的眼泪源源不断,他的指尖都是血腥,一眼看过去,还以为受伤的是历烊。

      为什么我会看到?
      为什么,会这么的难受……

      周围忽地陷入黑暗,只有那面墙体散发着暗红色的光,那些孩子低着头,扭捏害怕的姿态,别提有多么熟悉。
      “这一切都是假的。”历烊强定下心绪,可已经动摇的心,早已越偏越远。

      他想驱逐掉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可熟悉的一切深根发芽,在他的大脑里扎根,快要顶破头皮的痛,瞳孔内部扭动着的,是根茎麦芽疯狂生长。
      历烊是土囊,他的灵魂承载着他们的痛苦漂洋过海,慢慢的,谁也离不开谁。历烊“噗呲”吐出一口深褐色液体。

      他们望向他的视线,让人不寒而栗。历烊的手撑着围栏堪堪支撑住,身侧一道影子快速掠过,在他的面前定格,历烊僵在原地,在他看清楚那人的长相瞬间,时间像是故意而为,瞬间恢复正常。
      熟悉的黑框眼镜一晃而过,那张清晰的人脸铁青,历烊的瞳孔沁出血红,他咬破嘴唇尖声叫道:“秦與!”

      是秦與!

      重物落地的声响过后,秦與躺在一楼平地,死不瞑目下那双眼瞪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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