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弹之魏晋美男子》鳄鱼先生

3、红颜薄命——卫玠

　　第二道菜：红颜薄命——卫玠(公元285年—312年) 晋人，字叔宝

　　卫玠比潘岳还要神奇，是病态美人的代表人物。他系出名门，五岁时已“神衿可爱”，其祖父晋国的元勋卫瓘感叹道：“这个孩子与众不同，可惜我年岁已高，不能看着他长大成材。”卫玠的舅舅骠骑王武子，“俊爽有风姿”，却最害怕与卫玠并肩而行，他一见卫玠便叹道：“你仿佛珠玉在我的身边，令我感到自惭形秽。”

　　卫玠少年时风神秀异，乘羊车行于街市，“见者皆以为玉人”，纷纷赶来夹道观看，“观之者倾都”。关于卫玠的美，《晋书》里用“明珠”，“玉润”来形容，时人称之“璧人”。这几个形容美女的词，我们这位皮肤白皙晶莹、我见犹怜的大美人卫玠全然笑纳。卫玠不仅貌美，而且很会摆酷，是个喜怒不表于形、面无表情的玉人。“玠尝以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故终身不见喜愠之容。”（《晋书·卫玠传》）

　　年长一些后，卫玠喜爱上了谈玄论道，即魏晋时期特有的“清谈”，清谈是当时名士们最喜爱的娱乐活动，所谈内容主要包括：一，老庄之道；二，清议政事；三；品藻人物。简而言之就是闲聊胡侃。卫玠人长得帅，脑子好使，又是人人企羨的名流，迷上清谈后，大家都爱找他聊天。可惜我们这位小壁人体羸多病，所谓话多伤身，卫玠的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于是禁止儿子说话。这下不仅把卫玠憋坏了，也令他的忠实男“粉丝”苦不堪言。大家时隔多日，才能请得其一言。然而，卫玠随意冒出的一语，莫不精妙入微，听得人人拍案叫绝，感动得痛哭流涕。琅邪王家“迈世有俊才”的清谈高手王澄（字平子），“每闻玠言，辄叹息绝倒。”　人称“卫玠谈道，平子绝倒。”

　　当时王澄、王玄及王济并有盛名，有人入屋见到王家众子弟后，大赞道“今日之行，触目见琳琅珠玉。”那么这三人与卫玠相比又何如呢？答案是“皆出玠下”，还不止如此，世人云“王家三子，不如卫家一儿。”　也即风流才华像琳琅珠玉般美好的王氏一整族也比不上卫玠这一个赢弱少年。原因何在？不用说，定是输在了相貌气质上。

　　八王之乱的前期，卫瓘一家子遭到楚王司马玮的屠戮，一夜之间家中有九口人罹难，卫玠因与兄长住在别人家里而幸免。家族巨变，骨肉分离，这个外表柔弱的少年，以一颗坚强和理智的心来面对这场灾难与悲剧。八王之乱、永嘉之乱接踵而来，胡族进入中原，天下大乱。卫玠那对漂亮秀气的眼中闪烁着睿智之光，将局势看了个通透。他作出了生命中的第一次重大抉择，费尽口舌说动母亲举家迁往南方。其兄不肯走，后来死在匈奴人手上。

　　一家人辗转来到江夏，卫玠妻子的身子骨比他的还要弱，不幸死在路上。征南将军山简见之，心里可乐得开了花，虽然卫门已丧，但卫玠仍算是个钻石王老五，老头连忙把自己的爱女塞给他作了继室。卫玠带着新妻继续赶路，来到大将军王敦镇守的豫章。王敦自是大喜，非常器重他。卫玠是个机灵透顶的人，慧眼一扫，立即看出王敦“豪爽不群，而好居物上，恐非国之忠臣”，于是在其府中享受了几日后，立即告辞，奔投东晋都城建业。事实再次证明了卫玠的眼光，不久王敦果然造反，没有成功便被气死了。

　　其时，卫玠已现病容，虽整日调养，还是弱不胜衣。王丞相见到他后叹道：“居然有羸形，虽复终日调畅，若不堪罗绮。”言语中充满怜惜之情。

　　卫玠走向建业，他的御临轰动了江左，朝廷立即授予高官厚禄。这名超级偶像的“艳”名早已传遍建业的大街小巷，整个城市倾城出动地欢迎他、围观他，场面空前绝后。

　　白衣飘飘的卫玠步下船，欢呼声、呐喊声、尖叫声不断飘入耳中；所有的目光、无数的目光、都在投向他。索要签名的，送上鲜花的，要求合影的，赶来采访的，不断向他涌来，挤得他举步艰难。

　　随行的工作人员全被人流冲散，他已经无力再摆Pose，苍白美丽的玉容更加苍白，额上细汗淋淋，天地也好似旋转了起来。他累了，朦胧的美眸最后望了一眼这个世界，化作一颗闪亮的星飞上天空。

　　卫玠短暂的人生甚至还未燃烧起光辉，就在众人狂热的目光中湮灭，只留下一个匪夷所思的神话，以及世人“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悔恨。

　　这位魏晋时代的第二美男子死时才27岁，对他的早逝，世人认为是“被看杀”，这是漂亮反被漂亮累了。

　　“卫玠从豫章至下都，人闻其名，观者如堵墙。玠先有羸疾，体不堪劳，遂成病而死，时人谓看杀卫玠。”（《世说·容止》)

　　第一次听闻卫玠的故事时，偶暴笑不止，仅视其为一个倒霉的美男子，竟然会被追星族“看死”，也真够冤的。但再读《晋书》，觉得这个造就了古今只此一例“看杀”神话的卫玠，形象还是非常丰满和可爱的。卫玠的一生，连政治舞台的台阶都未曾走上，对中国的文艺或科技发展也没做出任何贡献，军事上更是连边也不沾，可说是毫无作为和建树。拿得出手的唯有绝世容颜与磨嘴皮子的功夫，但就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不仅在《世说新语》上被谈论甚多，居然在《晋书》的人物传记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可见当时尚美风气之盛，我们的小壁人竟然因“不堪罗绮”的林黛玉般的柔弱之美而载入史册，流“芳”百世。

　　最引我喟叹的是其人生的短暂，正是这种简单得一如他脸色般苍白的一生，留给世人无尽的遗憾与遐想空间。他死后，知己“粉丝”谢鲲（谢安的伯父，两晋名士）日日恸哭不已，人问曰：“子有何恤而致斯哀？”答曰：“栋梁折矣，不觉哀耳。”（《晋书·卫玠传》）

　　从《晋书》中我们得知，卫玠不仅有美貌，而且是个才华、门第、名望一一具备的贵介公子，他追求智慧，不喜欢虚饰的美誉，他有一腔的抱负与理想，所以才会毅然南下，舍有不臣之心的王敦，往建业去投奔新组建的东晋朝廷。这样一个英俊有为的大好青年，唯独欠缺一副强健的体魄，他大喊着自己并非偶像，而是实力派，却还是被盛名所累，未及一展宏图，便以一种另类又悲情的方式死去。

　　在千载之后，赚了我一箩筐的笑与泪，以及一声红颜薄命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