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卜勒定律》乾九九

9、画展·眼镜

　　十点前一刻。看着重新布置好的展区，林逐星跟多米尼克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那些新搬来的画是林逐星曾挂在中央市场一家画廊里售卖的，看到多米尼克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解释说：“教授，这些都是我曾经的作品。”
　　多米尼克当然明白，但他脑中还是有许多疑问，最后却只是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总是让我惊喜。”
　　林逐星想想，还是对他说：“这些部分是我的过去，过去组成了现在的我，我想他们或许也想被人看到。”

　　也不知道是真对他讲，还像是对自己的过去所说，这样说出来，林逐星的心情倒是好受了许多，但在开展以前，她还是拜托教授将有她身份标识的铭牌拿下，只在原有放铭牌的地方用白纸签上了——Lerin.

　　多米尼克有些意外，问她：“你写中文名，不是更便于有人去了解你吗？”
　　林逐星笑着摇摇头，她想和过去告别，她这个名字一直有重生的意思。

　　画展按时开展，意外受到广泛好评。
　　到第二个周末时，就有不少人在打听这个叫Lerin的学生是谁。不过当时只有几个同学后来陆续到了，除了他们，很少有人知道Lerin是谁。
　　林逐星不知道的是，当时菲利普替她送画，布置完展区时顺手拍了一张照片到网络上，一经他的分享有不少人找到这来参观。
　　她则从松了一口气之后，一直在期待应沐辰过来这天。

　　周六晚上，应沐辰给她发消息说明日来佛罗伦萨，问她是否有空。
　　林逐星想到楚晗在应沐辰答应来看展之后，她教她对男人不能太舔，特别是回消息的时候不要秒回他们，矜持了整整十分钟给他回复自己没问题。
　　谁知两人到这后一小时他都没有再找她聊天，林逐星忍不住问他。
　　L：你明天几点到？
　　Europa：大概十点左右，我坐地铁去美术馆，你可以十一点左右到门口，我们美术馆见。
　　真是有够官方的，林逐星忘记自己从哪里看来，说是人与他不那么熟的人聊天，会习惯一段话直接讲完所有的内容，只有和熟人聊天，才会分很多段打字。林逐星本想明天自己要不要去火车站接他，他这一段话说完，她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只能怏怏给他回复一个OK的表情。

　　这下话题是真没了，林逐星郁闷打开跟楚晗的聊天框，将二人今晚的聊天记录分享给她。
　　L：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楚晗比男人靠谱，几乎是秒回。
　　hhhhhh：姐，你知道现在国内几点嘛？
　　hhhhhh：凌晨四点喂
　　hhhhhh：你居然问我感情问题
　　hhhhhh：就是说这个男人他很冷漠，这也太官方了

　　林逐星也是这样觉得，看着和他们两个不同的聊天模式，她感觉问题很大。
　　难不成他这回真的只是顺路来佛罗伦萨？他答应来看展是因为出于礼貌无法拒绝？
　　从和应沐辰短暂的相处里回味，她感觉他好像确实是一个对女生边界感很强的人。

　　没有给楚晗秒回复，那边的人已按耐不住性子，一个微信电话打来。
　　才接起电话，那边就滔滔不绝说：“姐妹我逗你的呢，我现在在日本富士山准备看日出，比中国时间还早一小时，早起床了，你怎么不回我了！我还以为你是不是睡了。”
　　“你怎么又跑日本去了？”
　　“这不是重点啊，先说说你，你们到哪进度了？”
　　林逐星努努嘴：“拜托，你才刚走不到十天，我这能有什么进度啊。”

　　“唔….”电话里的风声很大，楚晗问她，“那你明天准备穿什么衣服？”
　　“啊？这个....我还没想好。”
　　“那你快去选，我正好没事，可以帮你看看。”

　　挂了电话，林逐星火速跑到衣帽间里挑选。知她者莫过楚晗了，要不是她提醒，等明天早上起来，她肯定还要花大把的时间去挑衣服。
　　林逐星就是有这样的毛病，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尚且还好，一有重要的事情，她就不知道该穿什么。
　　更别说是要见应沐辰，这种重中之重。

　　最后挑了半小时，才挑出一套她曾在杂志上看过，特别适合知性女性的米色长款风衣配长靴。
　　临睡前，林逐星却又开始犹豫，自己平常好像也不是这样的风格，会不会太过浮夸？犹豫来犹豫去，压根就睡不着觉。

　　无聊翻看朋友圈，看到十分钟前应沐辰发了一条朋友圈，说是决战到天亮，并配图一张咖啡的照片。
　　是要上夜班？
　　她没忍住给他点了个赞。又给楚晗分享自己的心情。
　　L：我看到应沐辰发了一个朋友圈
　　L：好像还在上班
　　hhhhhh：等等
　　hhhhhh：我帮你问问

　　hhhhhh：「图片」
　　hhhhhh：今晚确实有工作

　　看着楚晗发回跟威廉的聊天记录，林逐星有些诧异，上头威廉说他们要是晚上有工作一般会在六点后才结束。
　　L：帮我问问他明天去佛罗伦萨是不是有事情
　　hhhhhh：啥意思
　　hhhhhh：他是顺路来的？
　　L：我不知道
　　所以才想让人问问，可明天六点他下班，八点左右的火车，他根本来不及睡觉，是为了她才那么早来的？
　　林逐星也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受。

　　楚晗这回没有那么快回复，大概是威廉也要工作，直到她迷迷糊糊睡过去，又迷迷糊糊被一串的消息震醒，看眼时间还在凌晨五点。
　　楚晗说了很多，大致是告诉他威廉他们几个同事一起逼问了应沐辰很久，应沐辰也没说到佛罗伦萨到底有什么事情，他们几个原本都不知道她邀请应沐辰画展的事情，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应沐辰说了，威廉他们几个同事也闹着要来，但他们保证绝对不会打扰二人的约会。楚晗则为他们难得的约会表示惋惜，因为听威廉说他们另外的同事都是大嘴巴。

　　这事果不其然是真的，当早上十一点，她按约定时间去美术馆时，远远就看到应沐辰准出现在门口，身边围了三个外国人，威廉和安东尼她都认识，另一个倒是没有见过，但威廉看到她后，很快就带着另外两个人闪到一旁的时候，她懊悔自己的多嘴了。
　　本就觉得和他单独相处时不够自然，这下总有人在旁边跟着他们，只怕是更加不自然。

　　林逐星想到他也没同她刻意提起他们，大概就是太过突然，也实在没办法管住他们，才会干脆不提他们，只当是她邀请的他。她才顺了口气，调节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不要紧张。

　　走到应沐辰面前，很自然同他招呼。
　　方才就注意到，应沐辰今日跟她穿了同色系的衬衫，底下搭配了米白色的裤子，活脱脱一个青春男大学生。最主要的是同她看上去意外协调，或许落在别人眼中，他们会像一对小情侣。
　　林逐星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脸有些微微发红。

　　她注意到他今日还带了一副眼镜。
　　没等他跟她招呼，她又问：“今天你怎么戴眼镜了？”
　　记得在天文馆讲解的时候，他是常带着眼镜，后来几次都没有见他带过。
　　“嗯。”应沐辰很实诚，说，“昨天睡得很晚，气色不大好，遮遮黑眼圈。”

　　能不好吗，一直工作到早上，不用他讲，她都知道在火车上他应该也没有休息好，毕竟火车上什么人都有，偶尔吵闹也是正常。
　　他没有主动提及工作，她便也没有戳穿，带着他去美术馆里头。
　　美术馆的其他展区她倒没有仔细逛过，正好趁这个机会，可以看看。

　　两人一路往里走去，多米尼克的选材很好，参展的作品大多贴个主题，美术馆人很多，整个美术馆他们只展了大厅的一部分，这一部分被分为了三个大部分，左边是人类，右边是大地，中间区域则是星空，大多都为绘画作品，正中间则是她的《光环》。

　　带着应沐辰从最左侧逛起，应沐辰饶有兴致问她：“这个展览应该是你们学校主办的吧？”
　　林逐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跟他提起过自己在这念书，只点头说：“基本上都是的，不过这个美术馆的藏品都是社会捐赠的。”
　　“其实意大利是个很有文化底蕴的国家，各种博物馆、艺术展都很多，在外看到的基本上会是偏年代感的展品，我还是蛮喜欢逛新生代作品展的。”
　　这样的嘛？林逐星算是明白应沐辰为何会来赴约，她是误打误撞，邀请到了他的喜好上。
　　她小声说：“你喜欢就好。”

　　应沐辰大概是听到了，笑了。
　　又对她说：“谢谢你邀请我来。”
　　整得那么客气，林逐星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干脆指着一副画给他说：“这是我一个同学的作品，他画的是他的儿子，之前他带他儿子来学校，他儿子今年都三岁了，你猜他多大了？”
　　应沐辰略微沉思，片刻后摇头：“…我猜不到。”
　　“30。”
　　林逐星比了个手势，“是不是很佩服？”
　　“是很佩服。”应沐辰笑笑说，“我记得梵高是27岁开始学的画画，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都不算晚。”

　　这话倒是没错。
　　应沐辰又说：“这话我一直都很认同，不过我却一直没有他们这种能从头再来的勇气。”
　　“你想做什么？”
　　林逐星有些意外，想到他好像挺喜欢艺术的，她忍不住想，难道理科生还有一颗艺术心？
　　应沐辰抿着唇，笑笑没有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