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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曾经的她像现在的它 ...

  •     刺眼的医用照射灯下,一个头冒了出来。那人轻轻拨开猫的眼睛,看了看。

      “大大小小的毛病......看来挺久了。眼睛也有毛病,疥螨、耳螨、猫藓,都有啊......”

      “能治吗?”

      “唔,能。”男人的声音有些犹豫,“同学,你爸爸妈妈呢,这只猫的治疗费可不低。”

      有些清醒了的猫,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再次昏昏欲睡,麻药起效果了。

      “治。医生,我有钱。”

      男人以为这个女学生是误解他的意思了,又解释,“同学,这个治疗费和药费......”

      李桂雨打开背包,拿出钱包,把卡放在桌上。

      “医生,可以治了吗,比较急。”

      兽医看着桌上的卡,再看看面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女生。好家伙,遇到个有钱的学生。

      “全部做完要多久?”

      “这是一个疗程,要半月左右。”

      少女微微皱起眉,思索一会,开口说道:“这里可以寄养,等人领养它吗?这是我捡的。”

      “啊?可以是可以......”

      兽医先生没料到这孩子甩下几大千救下的流浪猫,竟然不是自己要养。现在的孩子出手可真阔绰啊......

      少女付完款,拿着卡就要走,兽医喊住她。

      “姑娘,你要不要留个电话号码?如果猫猫的情况好转了或者被领养了,我给你打个电话吧。”

      “不用打了......”李桂雨转身要走,在碰到推门门柄的那一刻,她再次回头看了眼正被送进手术间的小可怜。

      “......”

      她松开门柄,到咨询台前写下了那串数字。

      (下一段咯)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

      李桂雨打开灯,看着那两房一厅偌大的地方,极简风的装修,没有一处多余的装饰。

      她换上拖鞋,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常年没什么存货的冰箱,一如既往。

      除了学习和比赛,属于她的私生活时间越来越少。而她也愿意,毕竟一个没什么特殊爱好、除了打打游戏的人,要是放任她去自由生活,那才可怕。

      还好有几瓶饮料,她心想。然后拿了一瓶橙汁,走向客厅。

      忙了半晌,连饭都忘记买了。李桂雨从背包里,拿出碎玉玄征2的游戏卡带,再往里摸,摸到了塑料袋里切成丁的苹果。

      她愣了愣,思绪飘到了一小时之前......

      撑着伞从公园小亭子里走出来的李桂雨,和平时一样走进十字路口拐角处的那家便利店里。

      店员一见是她,喜笑颜开的打起招呼。出于礼貌,李桂雨浅浅的回以微笑。

      她觉得这个店员很奇怪,像是自来熟,总是冲她打招呼,明明她们之间的交流不超过五句话。

      “今天也要那些吗?”

      李桂雨看了眼店员小姐那个标准的服务微笑。

      “嗯。”

      店员快速的从小冰柜里拿出一块夹心奶油面包,一瓶酸奶放在收银台,嘀嘀嘀的几下迅速跟李桂雨完成交易。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李桂雨提着袋子,继续走,路过一家水果店。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现而过那只骨瘦如柴的猫。

      她倒回去,买了一个苹果。水果店的阿姨给她切好,李桂雨仍要她切得再小些,阿姨照做之后,李桂雨还是不满意。切了又切,才让她满意。

      阿姨目送那个古怪的女孩,撑着伞朝着来时的反方向小跑过去。

      这孩子吃个苹果,怎么非要切成可以放在指尖的小丁一样......

      阿姨回到店里一看,桌上那一袋子的酸奶和面包缄默不语。

      ............

      李桂雨就着橙汁把一盒子的苹果丁给吃了,浑身的酸软无力使她无心再玩她的新游。李桂雨冲了个澡,就一头扎进床上睡着了。

      约莫晚上8点,一个男人出现在她家门外。

      男人按了按门铃,无人应答。不在吗?男人心想,试探的轻轻推了一下门,门一下子就开了。

      男人有些无语摇摇头,然后提着脚边那一大袋东西进去了,咔哒一声把门关好。

      屋里明晃晃的开着大灯,却空无一人。打开的背包,吃完苹果丁后的空盒子,玻璃杯壁上橙子粒还黏糊糊的粘着,垃圾桶里印着“银河七号”几个大字和抽象小人的牛皮纸袋委屈的躺着。

      男人熟练的走进厨房里,厨房干净的跟刚刚装修好的一样,没有一点人烟味儿。

      “这孩子,不会什么都没吃吧?”

      说着,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悉数、整齐摆进那个空空如也的冰箱里。

      李桂雨半梦半醒,苹果和橙汁有反应了,有些尿意,上个厕所再回来继续睡吧。

      她这样想着,然后起身走出房间,却听见从厨房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舅舅?”

      正蹲着往冰箱的冷藏里摆果汁的男人回头,见是侄女,马上就笑得脸上起皱纹了。

      “小雨,你醒了,吃饭了吗?”

      付怀韦站起来,用脚一勾关上了冰箱下门。

      “还没,忘记买了。”

      “不行啊,一定要记得吃饭才行,训练那么耗体力。你平时不会又只吃一个面包一瓶奶吧?这可不行。”

      李桂雨耸耸肩,不以为怀,这对一个随时都可能被教练喊去训练、比赛的人来说,这是最便捷的一餐安排。

      “你怎么进来的?”付怀韦收拾好,往外走。李桂雨打开冰箱一看,原本空荡的空间此刻就像个小超市一样,琳琅满目。

      “你的习惯,总是不关好门。我在门外按铃没人回,在楼下看,你的屋子又亮着灯,就猜你是不是没关好门。”

      矮小而瘦的付怀韦,灿灿的笑着。站在一旁没有坐沙发上,几个月前见他时,皮肤还是黄黄的,像是成熟的麦穗一样,如今有些发黑了,岁月斑驳的痕迹永远留在了他的脸庞。

      “喝点什么?”

      付怀韦一愣,“我......我喝什么都行。”

      李桂雨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罐装雪碧,是他刚刚买回来的。放在桌上,说:“坐吧。”

      “嗯。”

      李桂雨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倚靠着墙边,盯着老实巴交的舅舅看。

      “舅舅,你有什么事吗?”语气平淡,没有感情,不像在和有着一丝血缘关系的人讲话,倒是和有点仇怨的不熟的人碰面一般。

      “你舅妈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那个神情温和的盘着发的女人的模样浮现在李桂雨脑海中,她无光的双目曾是保护她幼小心灵的避港湾。

      李桂雨没吭声,付怀韦叹了口气。

      “回家吃顿饭吧,堇约很想你。”

      “只有你们吗?”

      付怀韦咽了咽,看向那个不为所动的女孩淡漠的眼神,他握紧的拳头还是松了下来。

      “外婆外公也在。”

      李桂雨勾起的右唇角,低垂的眼眸,似有寒光略过。

      “舅舅,好好照顾舅妈。还有——”

      李桂雨晃了晃手里的雪碧,悠然自得的笑着,“谢谢。”随后便回房了。

      “那你记得吃点东西啊!”付怀韦往里看看,就走了。

      咔哒一声,是关好的门,也是回忆的开始。

      躺在床上的李桂雨,一点一点,想起了往事......

      出生之后没多久,因为产后虚弱而死的母亲是付家的掌上明珠,付家上下没有一个喜欢李桂雨的,更多的是不愿再看到那双和付微一样的眼睛。除了远在国外陪妻子治疗眼睛的养子付怀韦,没有人愿意牵起幼年丧母的李桂雨的手。

      从外地开会赶回来的李原日刚到医院时,手足无措的四处看。

      “护士,请问付微的病房在哪里?!”

      忙着通话的护士们一边快笔速写,一边“嗯嗯啊啊”的回应着电话。

      李原日攥紧的拳头按在前台,只要哪个护士挂了电话就立马凑上前去。

      “护士!护士。”

      一个护士刚好挂了电话,就听到了男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喊她。她抬头一看,男人白皙的脸庞上,是被猩红晕染的眼睛。

      “先生,您是……”

      不等她问完,顶着一头鸡窝造型的男人激动的快要推开前台桌似的,冲上前来。

      “付微的病房在哪!?”

      “啊,先生请您不要着急,我马上为您查询一下。”

      护士快速的浏览房号,李原日身体不住的颤抖,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忽然,一帮人围着一辆推行的的床车快速移动,和着哀怨的哭喊声。

      雪白的床单轻轻掠过焦躁男人的小拇指,像是错过一样的触摸;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男人看见了那一闪而过却相思成疾的苍白的脸。

      “付微——!”

      男人冲上去,拦住护士和床车的去路。

      “先生,不好意思,请不要妨碍正常的医护工作!”

      “我是她的丈夫,我是她的监护人!”李原日发颤的手,重重的拍响了单薄的胸膛。

      跟在床尾后面悲伤到不能自已的老婆婆,一听,在众人的搀扶中迟疑的抬起头,继而充斥着悔恨的、如利刃般尖锐的目光杀向那个自称是付微丈夫的人。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怎么会把我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你!?天杀的!你个没用的东西!啊——”

      老婆子几步就赶到神色恍惚的男人面前,半举着手揪住高高的男人的领子,不加掩饰的谴责他、嗤怪他。

      内容越来越难听,也吸引了越来越多无关紧要的人来围观。

      老婆子的孩子们纷纷上前劝阻她,可老婆子哪里是个省油的灯,一把年纪了嗓门和她的性格一样犟。今天她不把他骂的给她病床上故去的掌上明珠跪下,她觉不罢休!

      “哎呀,妈!你到底要妹夫做到什么地步你才能停下来啊!”

      “我要他给微微跪下!他欠了我们微微一辈子!”

      “妈!”

      见老婆子这么执着,付家人只能作罢。李原日却转身,毫不犹豫地跪下来。

      “妹夫!你……”付二哥准备拉他一把,被付二嫂一手拦着,用眼神示意他看看付老妇人的表情。

      一辈子的深情,无人知晓。被误解为负心汉的人,只能用双膝下的真情与愧意来目送曾经最爱的人离开。

      那时的小桂雨被人遗忘在医院的某个角落,她寻着人们的痛哭声,一路追上去。

      当她知晓母亲的离世,心里无比平静。于她而言,自出生以来一直被送往爷爷家寄养的孩子,母爱的概念太模糊了。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还是爷爷抱着她,来医院见的。

      火化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小桂雨自己待在妈妈生前住过的病房里,玩累了就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忽然,有人温柔的摇醒她。

      小桂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个长相清秀却肉眼可见的憔悴的男人,满眼心疼的盯着她。

      “你是谁?我爷爷呢?”

      话音刚落,头发花白的高个子老人从男人身后走出来。小桂雨一见是爷爷,喜笑颜开,就要爷爷抱她。

      可是这次的爷爷却没有立刻张开双臂,而是跟小桂雨介绍眼前这个“陌生人”。

      “小雨,这个是你爸爸。他来接你回家了。”

      小桂雨的目光这才看向那个渴望被关注到的男人。

      “我不要回家,”小桂雨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爷爷的家就是我的家。”

      李老爷子有些为难的看看儿子,凑到身边问:“一定要这个时候吗?再给一段时间,让孩子做做心理准备。”

      李原日摇头,斩钉截铁的说:“我一定要带桂雨回家。这是她留给我在这世上最后的念想了。”

      语气是那样坚定,眼神却是无比的悲伤和温柔,仿佛他眼中出现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孩子,还有另一个眼眸相似的女人。

      李原日蹲下来,温暖的手捧起一双小手,微红的眼角,上扬的嘴角。

      “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那一刻的小桂雨,不知为何,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和极致温柔的、请求的语气而吸引,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爷爷有些惊讶,但也理解。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两人啊,就像他所相信的剑道里,受气场相吸一样。

      父亲小心翼翼抱起她,一路走着,一路时不时的看看多年不见的孩子。

      小桂雨一手揽着父亲的脖子,一面打量着她的父亲:洁白的衬衫,衬衫前口袋里,那只断了一边框架的黑边眼镜。

      后来的日子里,不相熟的父女,从最熟悉的陌生人慢慢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家人。

      怀着歉意和愧疚、把所有爱倾注在李桂雨身上的李原日,和慢慢被治愈的曾生活在“灾星、害死生母”的流言中的小桂雨。

      好不容易释怀,想要幸福生活下去的两人,却在一场意外中,彻底断送了最重要的东西和触手可及的幸福……

      …………

      “嘀嘀、嘀嘀……”

      闹钟响起来了。梦醒时分,朦胧的眼眸和隐隐作痛的、心里的伤疤,在这个夜里化作绵绵针雨,刺痛着李桂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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