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下》南青月

8、美梦破碎

　　这么多年过去。
　　顾榆已经不记得孟斯嘉说了什么，却依稀还记得他红透的脸颊。

　　不知道是不是高中的少年太过耀眼，以至于她对上墙上那副精致的海报，还有些恍惚。

　　良久。
　　顾榆倏地移开视线，逃离海报上那双眼眸的凝视，唇角残存的笑意像退潮般缓缓消散。
　　美梦在此刻化为泡沫，莫名的落空涌上心头。

　　*

　　午后三点。

　　空气仿佛被热得微微颤抖，街边的小餐馆刚刚结束了午餐的高峰期，店内已经没多少客人。

　　天气太热，街上少有人走动，路过几家小卖部，老板悠闲躺在椅子上吹着风扇。

　　兜里的手机还在震动，顾榆两三口吃掉手里的鸡蛋，掏出一看——是来自孟斯嘉99条未读消息。

　　她忽略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总结出几条没有废话的信息：
　　一是昨天的药材忘记拿了，要过来拿药材；二是问她医馆几点开门，他已经到医馆附近等她了。

　　她没有回复，重新把手机装回口袋。

　　来到医馆。
　　顾榆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停在医馆门口的黑色小车灯亮了亮，她皱着眉头看去，车上的窗户打开，孟斯嘉戴着口罩对她挥了挥手。

　　顾榆没有理他，打开医馆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孟斯嘉下了车快速跑到顾榆身边，迫不及待拿手机打字：
　　【小鱼，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开门？】
　　【昨天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
　　【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顾榆把昨天的药材丢到孟斯嘉身上：“你可以走了。”
　　“我才来，你怎么就赶我走。”孟斯嘉颓着脸，“不能多待一会吗？”

　　顾榆还没说话。
　　门外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孟斯嘉真的在这里！”
　　这话一出蹲守在医馆附近的粉丝不要命的朝医馆跑来。

　　看着门外乌泱泱的人群，顾榆脸色一冷，下意识挡在孟斯嘉面前，还没等她有所行动，眼前一黑，一件外套落到了头上。

　　她伸手想去扯开，手腕被孟斯嘉抓住：“别动，会拍到你的脸。”
　　顾榆手一顿，紧接着她被孟斯嘉按进怀里。

　　见粉丝越来越多，孟斯嘉面色铁青，拿着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又给乔月发信息说明情况，让她带人过来。

　　“孟斯嘉！孟斯嘉！”

　　“啊啊啊啊，真的是孟斯嘉！”

　　“孟斯嘉看这边！”

　　......

　　粉丝越聚越多，医馆门口已经围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小圈子，透明的玻璃门被人顶开，粉丝蜂拥而上，争先恐后踏进医馆。

　　前排的粉丝首当其冲，举着手机尖叫着跑向孟斯嘉，后排见状推挤着前排的人激动地往前冲，根本不理睬摔倒在地的女生。

　　粉丝几乎是人踩人，人挤人的冲进医馆，激动的欢呼声和惨叫的尖叫相交在一起。

　　粉丝不管不顾的往前靠近孟斯嘉，医馆的药材、工具全部散落在地被踩的稀碎。

　　耳边的嘈杂声越大越乱，各种各样的声音刺激着顾榆的耳朵，余光中她瞥见摔倒在地被其他粉丝踩踏的女生。
　　顾榆面色凝重，用力挣脱开孟斯嘉的怀抱，黑着脸扯开头上的外套。

　　见粉丝还在往前挤。
　　顾榆冷着脸大喊了一声：“别挤了！”

　　粉丝们丝毫不顾，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得往前挤。
　　眼见粉丝就要伸手去抓孟斯嘉的脸，顾榆伸手把他拉至身后，掏出甩棍朝柜台一打。

　　空气被劈开一道刺目的白线。

　　砰——

　　整个木质柜台颤了一下，柜台侧面肉眼可见凹了下去，一条长达三十厘米的铁棍在阳光下淬着冷冽的光。

　　前排的粉丝诡异的安静下来，后排的粉丝也停下了动作。
　　就连孟斯嘉也偏头看向顾榆。

　　一时间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的手机上的闪光灯还在亮着，后排的相机时不时发出“咔嚓咔嚓”的拍照声。

　　顾榆面无表情扫过面前的粉丝们，视线落到几个举着专业相机的男生几秒，又不留痕迹的挪开。
　　她淡声道：“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吗？”

　　“……”

　　见众人被唬住。

　　顾榆把手里的外套丢在前方的柜台上，随手指了一个离她最近的一位粉丝。
　　“穿红色衣服的这位小姐，你找谁？”

　　在甩棍的威慑下，红色衣服的女粉丝下意识回答：“我来见孟斯嘉。”

　　“然后呢？”顾榆附身撑着柜台，眼神犀利，“见到他要干什么？”
　　红色衣服的女粉丝被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说话也结结巴巴：“拍、拍照，要签名。”

　　顾榆点了点头，又朝前排其他几位粉丝问：“你们几个也跟这位小姐一样吗？”
　　其他粉丝下意识点点头。

　　“好。”顾榆站直身体，把身后的孟斯嘉拉到她的左手边位置。
　　对面前的粉丝们说：“要签名的粉丝，在我的左手边排队；不是冲着孟斯嘉来的，麻烦排在我的右手边。”
　　其他粉丝面面相觑，谁也没动。

　　“怎么？”顾榆举着甩棍不悦的皱起眉头，冷声道，“你们不是来要签名的？”

　　刺眼的阳光打在金属上，轻轻一转，白光反射到粉丝的脸上。
　　前排几位粉丝颤颤巍巍回答：“是、是来要签名的。”

　　顾榆抬眸看了一眼那几位说话的粉丝。
　　那几人下意识往其他人身后一缩。

　　顾榆收回眼神，抬手指着那位红色衣服的女粉丝说：“从她开始，后面的自觉排队，不要吵吵闹闹，不要推前面的人。”

　　红色衣服的女粉丝苦着脸走到孟斯嘉面前开始排队。
　　一个动了，其他人也纷纷动了起来，后排粉丝还没反应过来，一条长队已经排好。

　　顾榆见状脸色缓和不少，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黑笔递给孟斯嘉，木着脸说：“你惹出来的祸，你自己解决。”
　　孟斯嘉眨了眨眼，乖乖接了黑笔。

　　诡异的气氛渐渐消散。
　　粉丝们纷纷举着手机对着两人狂拍。

　　顾榆握着甩棍，绕过柜台来到人群当中，她先是扶起摔倒在地的几位女生，查看了伤处。

　　见人没什么大碍，顾榆暗自舒口气。

　　要是因为孟斯嘉发生踩踏事件，粉丝还因此受伤，孟斯嘉怕是又要上热搜。
　　还是一个不好的热搜。

　　现在别看粉丝这么听话，那都是被她手中的棍子唬住了，短时间没什么大问题，要是再过一会就不一定了。

　　毕竟带头找事的还没解决，解决凑热闹的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她虽然打架很厉害，但是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况且这些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打。
　　她可赔不起医药费。

　　哦，还有名声，她还得开医馆呢，要是因此没人找她看病怎么办，还是不能随随便便打架。

　　还是——
　　杀鸡敬猴好了。

　　顾榆转头看向其他几个没有排队的粉丝：“你们也是来见孟斯嘉的吗？”

　　那几位粉丝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顾榆走到他们面前，围着他们周围转了几圈，又上下打量了一番。

　　最后她站到几人的对面说：“裹得这么严实，还是专业相机，你们是狗仔？”

　　也不等几位狗仔回答，顾榆冷呵了一声：“刚刚就是你们带头搞事，故意拿镜头近距离怼脸拍，想要让孟斯嘉发怒？还是想拍到他动手打粉丝？又或者是想偷拍我和孟斯嘉之间的关系？”

　　甩棍抵着一位比较好欺负的狗仔胸膛上。

　　坚硬冰冷的触觉让那位狗仔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举着相机的手也跟着一抖。

　　其他还在排队的粉丝纷纷探出头看着这场热闹。

　　顾榆松开甩棍，伸手抬起那位狗仔的相机：“不是要拍我？现在我站在你面前怎么不拍了？”

　　她抬眸扫过其他几位狗仔：“怎么不说话？你们不是最喜欢怼着别人脸拍照吗？我这张脸够你拍吗？还是说你想惹怒我，怕我发火砸你的相机？”

　　被指着的狗仔冷汗都出来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气氛再次安静起来。
　　顾榆双手抱臂倚靠在柜子旁，冷眼凝视着那几位狗仔，一时间谁也不敢动弹，生怕下一秒那根铁棍就打在了自己身上。

　　许久。
　　门口传来警车的鸣笛声，众人下意识往大门望去。
　　几位狗仔也下意识松了口气。

　　闹剧结束。
　　顾榆收起甩棍，从旁边扯了张凳子坐下。

　　四周遍地狼藉，药材、工具没一个能看的；椅子倒在地面，就连顾榆最喜欢的那套茶杯也摔得稀烂。

　　孟斯嘉撇了一眼地板，慢吞吞挪到她身边，试探开口：“小鱼...”

　　“别说话，”顾榆抬眸看他，“以后想当哑巴？”
　　孟斯嘉闭上了嘴。

　　这时乔月处理完粉丝，火速跑到医馆里。
　　“我们先离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乔月又对顾榆说：“顾小姐，医馆交给我们处理，所有损耗我们公司都会承担。”

　　顾榆点了点头，把医馆钥匙给了乔月后，抬脚离开了医馆。
　　孟斯嘉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半句话也不敢说。

　　车上。
　　舒缓的音乐声在车里回荡，侧边的窗户贴着一层磨砂黑的隐私膜，挡住了其他人窥视的机会。
　　顾榆透过玻璃看向警车上方的车顶，车灯红蓝交替闪烁着。

　　半晌。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对不起小鱼。】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只不过孟斯嘉没有出声罢了。

　　顾榆眯起眼眸，目光狐疑。
　　孟斯嘉喉头轻滚，眸光四处躲闪，却怎么也避不开那道灼人的视线。
　　完了完了。
　　这算自打成招吗？

　　“这个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顾榆声音发紧。

　　好端端的突然道歉，如果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为什么会一副心虚的模样。
　　刚刚才闹了一场这也怪不了她会多想。

　　昨天晚上她睡得晚，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也没来得及看手机，本来她以为是狗仔带着粉丝特意来这蹲守孟斯嘉的，现在听到他这一句道歉，她立马觉得今天的事情没这么简单。

　　“说话！”顾榆语气清冷，暗含怒气。

　　前排驾驶证的小张被这一句吓得浑身一抖，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的情况，连忙升起挡板。

　　孟斯嘉抿成一线的唇角绷着心虚的沉默；指尖试探地伸向她，试图用拥抱糊弄过去。

　　“你以为不说我就查不到了吗？”顾榆推开他的手，从口袋掏出手机开始搜索。

　　孟斯嘉指尖刚抬起，还未触碰到手机，就被她的眼神盯在半空。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孟斯嘉恋情曝光已经在网络引起轩然大波，光热搜词条孟斯嘉一个人就占了一半。

　　屏幕的白光照在脸上，顾榆的脸色越来越黑。
　　“好啊，好得很。”

　　她就说好端端的，粉丝怎么会知道孟斯嘉要来医馆，感情是人家自己暴露出去的。

　　刚刚她还在担心孟斯嘉会不会因为她骂狗仔黑上热搜；会不会被狗仔恶意造谣；会不会因为踩踏事件被粉丝黑。

　　现在怎么着——
　　她担心的那些事早发生了，几千万粉丝都知道孟斯嘉恋情曝光了，就她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

　　她一个人担心这担心那的，谁知道人家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事业受损，她还傻乎乎地为孟斯嘉操碎了心。

　　“短短见了一面，你就搞出这么多事。”
　　顾榆冷眼凝视着他，“你以为擅自曝光恋情让我曝光在大众面前，我就会和你复合吗？”

　　那些舆论、热搜、公关、评论，她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原因。
　　要是没有孟斯嘉的放任，就凭他孟氏集团二公子的身份，谁敢造谣他。
　　还让热搜霸榜这么久。

　　要说没有孟斯嘉的允许她半点都不信。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会做这些，她不用猜也知道原因。

　　为了和她复合，甚至牺牲自己这么多年积累的名声、事业，真的值得吗？

　　孟斯嘉喉结艰难地滚了滚，像咽下一把碎玻璃。
　　他想开口解释，嗓子却像被无形的指节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现在知道失声的痛苦了吧，看你以后爱不爱惜自己。”顾榆话里带刺，已经气到了极致。

　　她喜欢孟斯嘉被所有人喜欢着；喜欢他站在光里，被万人仰望的那一刻；喜欢他像高岭之花一样，被人仰望，被人追捧的样子。
　　而不是被大家谩骂、造谣、唾弃……

　　她不喜欢高岭之花落下神坛，也不希望孟斯嘉因为她放弃自己事业。
　　他这次的行为无疑是踩中了她的底线。

　　孟斯嘉眼眶通红，猛地扣住她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才断断续续发出沙哑的嗓音：“别气……求你，听我一句，好不好？”

　　顾榆知道，如果这件事轻而易举过去了，那他们两个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孟斯嘉的绊脚石，这次想和她复合就不管不顾曝光恋情，下次他还会干嘛？
　　退圈？又或者伤害自己？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之间有很大的差距，不管是家庭还是经济能力，所以她一直都努力追上去，努力跟他站在高处，就连分开这五年，她想得也是怎么追上他。
　　而不是让孟斯嘉主动走下来和她待在山脚下。

　　“你是不是忘记了，舆论这东西都是我玩剩下的。”

　　“高中我就玩过这一招了。”顾榆狠下心说，“我劝你老老实实跟粉丝解释清楚，不要试图用舆论压力让我妥协。”

　　她不是什么霸道总裁文里的小白花。
　　不吃强制这一套。

　　孟斯嘉摇摇头，倔强道：“……不分手。”

　　“孟斯嘉。”顾榆扫过他泛红的眼眶，还是没忍住问出那一句——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想清楚我们为什么会分手吗？”

作者有话说

　　一句话KO孟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