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宫墙》书半夏画深秋

97、无解

　　霍安瑾把林羲和从地上拉了起来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就坐到林羲和的身旁说起话来，气氛温馨得好像这不是他们夫妻的最后一次说话，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聊天一样。

　　“羲和，我早就劝过你行事不要那么不留余地，你不听，还觉得我偏袒后妃，如今好了，被人当众陷害，我都保不住你了。”

　　林羲和的睫毛颤了颤，神情复杂的看向霍安瑾：“霍安瑾，你觉得我是被陷害的？”

　　“很明显，你向来只相信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如果真是你做的，朱鹤是活不下来的。就像你害了童嘉肚子里的孩子，那个被你利用的侍女就活不下来一样。”

　　林羲和轻笑了一声。

　　“确实如此，可是这次还真是我做的。”

　　霍安瑾惊讶的看向了林羲和：“成婚七载，我竟然不知道你信这个？”

　　“我本来是不太信的，可是无戒大师的符咒帮我让你回心转意了，我就信了。”

　　“无戒？”

　　林羲和点了点头。

　　“一个京城里最近声名鹊起的大师，他的符咒很灵验，我向他求了个让你回心转意的符咒，你就真的来找我了。”

　　“那是母后让我去的。”

　　“你怎么来的不重要，你来了就说明那个符咒是有效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太后娘娘不是因为符咒才劝你的呢？”

　　霍安瑾觉得这里边有问题，但是林羲和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只怕是问不出来什么。

　　再说了，不管那个无戒有没有问题，林羲和在宫里行巫蛊都是改变不了的现实，还是之后再派人去调查看看吧。

　　“所以你之后去了好几次都是为了找他拿这个符咒？”

　　林羲和摇了摇头。

　　“我是去求他的符咒，不过不是这个回心转意的，是除妖的，他说你身边有个妖孽，你是因为妖孽才与我生分的，而那个妖孽就是弦月。”

　　霍安瑾哭笑不得。

　　“羲和，我们夫妻已经有四年左右没有这样好好说过话了，你为什么会觉得弦月是那个妖孽呢？她才回宫三年不到。”

　　“是，她回宫是只有三年，可是霍安瑾，你的身边明明一直有她的存在。”

　　“你的香囊是她给你缝的，你的手帕是她给你绣的，你书房里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是她给你布置的，你身边得用的人都是她给你安排的，霍安瑾，我才是你的妻！”林羲和的情绪突然变得激烈了起来。

　　她站起身，直勾勾的看着霍安瑾，眼里涌动的情绪像是要把霍安瑾跟自己一块烧成灰烬。

　　“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爱上你了，我是第一个爱上你的人，我比她先爱你也比她更爱你，你凭什么不爱我却爱那个女人！凭什么！”

　　听到这话，霍安瑾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却不是因为眼前的林羲和，而是方抚月。

　　他爱方抚月吗？

　　不知道。

　　方抚月爱他吗？

　　不重要。

　　总之方抚月命中注定要跟他生同衾死同穴。

　　霍安瑾回过神，垂下眼淡淡的说道：“可是羲和，只有你是我平起平坐的妻。”

　　听到这句话，林羲和的情绪一下子被冻住了，她跌坐回了凳子上喃喃自语道：“是啊，我是你的妻，也只是你的妻，可是霍安瑾，我想当的从来就不只是你的妻，我想当你唯一的爱人，我想要你爱我。”

　　“可是你不爱我，你甚至都不喜欢我。”

　　“你喜欢苏青青、喜欢秦桑若、喜欢钱妙如、喜欢薛凭栏、喜欢童嘉，甚至偶尔会喜欢沈悦宁跟方如梅，却唯独不喜欢我。”

　　霍安瑾叹了口气。

　　“羲和，我不是不喜欢你，是你让我没法喜欢你。”

　　“父皇赐给我那些侧妃是为了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这个我心里有数，除了妙如我有些把持不住，但是其他人…我从来没有为了她们给过你难堪，无论你用多不合理的理由惩罚她们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可是羲和，她们也不过是被父皇利用的可怜人，你不该用各种方法要了她们的命。”

　　“我也不想的，是她们活该。”林羲和近乎自言自语的小声道：“她们仗着良好的家室以及健康的身体来挑衅我，说我就算是太子妃又怎么样，说我不过是个不能生蛋的母鸡，还说等到她们日后有了皇子，你一定会帮着她们想办法把我拉下去，让她们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

　　“所以她们该死…她们通通都该死，那些跟我抢你的女人都该死！”

　　霍安瑾听到这话并没有觉得林羲和的愤怒是正常的，而是满满的疑惑：“羲和，你嫁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太子了，你应该清楚我是不可能守着你一个人的，如果你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你从一开始就是不该选择跟我在一起。”

　　“不是的，你是可以守着我一个人，只是你不愿意，”林羲和的声音里满是哀伤跟绝望：“霍安瑾，你是可以守着我一个人过的，可你不愿意，因为你不爱我所以不愿意。”

　　霍安瑾叹了口气。

　　他不想跟林羲和掰扯下去了，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林羲和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夫妻一体，所以不管林羲和怎么处置侧妃他都是站在林羲和这边。

　　虽说东宫的事情他出于相信方抚月的理由交给了苏青青跟江烟处理，但是只要林羲和开口，他也是愿意给的。

　　就算跟林羲和的关系出现了裂痕，这些年他也从来没有给过林羲和脸色，或者动摇林羲和的位置，更没有让人小看过林羲和。

　　哪怕是发生了巫蛊这样的事，在证据确凿之前，明明林羲和是有嫌疑的他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包庇林羲和。

　　这样还不够吗？这已经是他能给林羲和的全部了，可林羲和要的他的心。

　　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他都不知道在哪，又要怎么给林羲和呢？

　　于是霍安瑾放弃了这个话题，说起了之后的事。

　　“羲和，这次的事好几位大臣都亲眼见证了，我没法替你隐瞒，也没法保你，你有什么遗愿吗？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尽量帮你完成。”

　　林羲和看着偌大的乾清宫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娘她一直不喜欢我，但她毕竟生我一场，你给她留条命吧，就当是替我还她的。”

　　“至于鲁国公府，我爹死后就跟我没关系了，所以你完全不必因为我的缘故放过他们，秉公处理就好了，但我希望你给他们也留条命，我想在天上看看他们失去爵位后痛苦的样子。”

　　“我的宫人程矜，她对我一直忠心耿耿，大概是这世上唯一在乎我的人了，可以的话你给她一笔银子放她出宫去吧，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还有你…”

　　林羲和笑了笑，脸上的神情纷乱复杂，话没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了霍安瑾沉默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

　　下一次早朝，不等有人上本霍安瑾就下了旨。

　　林羲和作为国母，却在宫中行巫蛊之术，镇魇后妃及皇嗣，德不配位，废除皇后之位并赐死。

　　只是说是这么说，但是在真的对林羲和下手的时候霍安瑾还是心软了，有些下不去手，所以他并没有真的处死林羲和，而是在事情过去后，把林羲和改名换姓，以管事宫女的身份送去了江南行宫以嫔的规格荣养了起来，还把林羲和的贴身宫女程矜也一并送了过去。

　　朱鹤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作为揭发林羲和行巫蛊之事的人，霍安瑾将一切的不满和怒火都发泄在了朱鹤身上，在巫蛊的事尘埃落定，风声平息下来，没有人再关注朱鹤之后，朱鹤就悄无声息的在宫中消失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鲁国公府就更倒霉了。

　　鲁国公在朝堂上得知了林羲和做的事后，当场就晕了过去，消息传回鲁国公府，鲁国公老太君也晕了过去。府里的事一直是老太君在管，她这一晕，鲁国公府直接陷入了一片混乱。

　　朝堂上的大臣却并没有因此对鲁国公府留情。

　　虽然霍安瑾说的语焉不详，并没有说林羲和是对谁做了巫蛊，可不管林羲和对谁做了巫蛊，她做就是做了，今天可以镇魇后妃跟皇嗣明天自然就可能镇魇皇帝，所以决不能轻轻放过。

　　霍安瑾想到林羲和的生母，本来想护着鲁国公府的，但是想到林羲和说的话，最终还是选择了剥夺鲁国公府的爵位，查抄鲁国公府名下的所有家产，却不顾群臣的反对保留了林羲和生母的诰命。

　　不过霍安瑾的善意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林羲和的生母在林羲和被赐死的当天就悬梁自尽了。

　　知道这件事后，林羲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踏上了离京的马车她才轻声的对着京城的方向说道：“娘，或许我们就是没有母女缘分吧。”

　　*****

　　事情过去后，宫里又恢复了平静，后宫的事霍安瑾就暂时交给了苏青青跟秦桑若管着。

　　至于钱妙如，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成天在宫里敲经念佛。

　　霍安瑾眼看着好像所有人都以为事情过去了，这才开始调查无戒，然后就查到了定国公的头上，查到了钱妙如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