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雪剑天傲

17、第六节

　　格尔顿和玉瑶听到“风灵使”这三个字，心中百感交集。能见到传说中的神，自是兴奋；对他的万年苦恋无果，又是替他惋惜；而同时他又是一个背叛天界，放出四翼天螭的神，目的却是为了得到风司神，手段卑劣下作，也有些厌恶。
　　格尔顿问道：“此去封印四翼天螭之地，尚有多少路程？”吸血龙王皱眉想了想，道：“大概有一天一夜吧。”“一天一夜？”格尔顿奇道，“距四翼天螭被放出，已经有四天之多了，怎么你们现在才出来？”吸血龙王一听，神色大为窘迫，就像偷腥当场被抓住了一样，挠头支支吾吾道：“小老儿在洞中有点私事……年轻人你不需要过问……”格尔顿心下大疑，多加了两分戒心，却不动声色，点点头道：“那么我们便一起走吧……哇！”一直在旁边蹦蹦跳跳哼着小调不说话的小叶儿听说格尔顿跟他们一起走，忽然很高兴地冲进格尔顿的怀里，紧紧抱着格尔顿的腰，柳眉如勾，笑着欢呼道：“哇！太好了！大哥哥跟我们一起走！”格尔顿挣脱不开小叶儿，神色大窘，转头看看玉瑶，眼中大有求救之意。玉瑶却装作不见，自顾自笑得花枝乱颤，心里想道：“这个小妹妹倒也单纯可爱，童心稚嫩，她和格尔顿还真像一对兄妹。”想到这点，心里那点醋意也就烟消云散了。忽然又想：“听他们二人对话，似乎就在四天前，四翼天螭重现人间，而格尔顿摔下山崖，也正是四天之前，莫非格尔顿口中魔物，便是四翼天螭？”想到这点，一张俏脸霎时转为煞白。
　　看着他们嬉闹了一阵，吸血龙王盯着格尔顿一直打量，瞧了很久，看得格尔顿心中发毛。忽然道：“小老儿尚有一事不明。”格尔顿张嘴欲答，却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什么语气跟吸血龙王说话。虽然他是冥界魔族，又间接将四翼天螭释放出来为祸人间，但站于他的立场来看，似乎他这件事并没做错。四翼天螭被困万年以来，吸血龙王绝不是第一个想救四翼天螭的人，为了营救四翼天螭，冥界可能已经牺牲了不计其数的高手，却一直未曾做到。而如今，前人未果之事，他却做到了。在他的立场，甚至可以用完成了一个壮举这种看法来看待这件事。
　　格尔顿想来度去，最终还是决定将吸血龙王看作一位前辈。于是便说：“前辈请说。”吸血龙王也不在意格尔顿刚才的犹豫，沉声问道：“年轻人……你可与吸血龙族有什么渊源吗？”格尔顿一听大奇，却听得吸血龙王又道：“刚才你发怒的时候眼睛变成了红色，身体机能会提高不止一个档次，这是我吸血龙族所特有的生理特征，所以据小老儿推测，可能……你的身体内流有我族的血。”格尔顿全身大震，呆呆地望着吸血龙王的双眼，一个踉跄，蹬蹬蹬地倒退三步，伸手指着吸血龙王，失声喊道：“不对！你说谎！我眼睛没有变红！我是人类！怎么可能与你吸血龙族有血缘之亲！”吸血龙王也不言语，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格尔顿双眸。玉瑶想起方才格尔顿抬头之时双眼如血，暗自心惊，觉得吸血龙王所言之事可能有几分不假，却又想：“格尔顿便是格尔顿，即使他是吸血龙族后人，即使日后世人皆唾弃他，我也不会离开他身边。”当下也不言语。
　　格尔顿略一定神，心想：“这吸血龙王必是想乱我心神，好从中取利。虽然尚未知道他有什么意图，但我是人类，这是不争的事实。只要我不受他蛊惑，这乱神之计，却也奈何不了我。只是此贼必有图谋，还是多加小心为好。”想毕，格尔顿神色恢复如常，对吸血龙王略一拱手，道：“方才晚辈失礼，前辈勿怪。只是晚辈并非吸血龙族后人，想必前辈一时法眼有差，看错罢了。”吸血龙王轻叹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于是四人一起上路，往洞中深处走去。格尔顿又用指尖控制火球，分了一个在身前十步左右探路，又招出一个悬在头顶照明。小叶儿仍旧哼着歌儿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好不轻松。吸血龙王不用再执着火把，落得清闲，拄着拐杖，跟在小叶儿后面，神色悠然，速度却不落下多少。格尔顿和玉瑶并肩走在后面，玉瑶挽着格尔顿的手，脸上挂着羞腆笑容，幸福甜蜜自不必说，但格尔顿却没心思品尝这缕甜甜幸福，一手紧拉着玉瑶，另一手紧执着浪剑，并用指尖控制着火球，全身留意四周，同时又要时刻警惕吸血龙王祖孙有无异动，精神紧绷，更胜方才只有二人行走之时。
　　如此走了很久很久。小叶儿一个人走着走着觉得无聊，便跑下来挽着玉瑶“姐姐”长“姐姐”短地叫唤着聊天，玉瑶也自喜欢这个爽直可爱的小妹妹，加上她从来没跟她爷爷和格尔顿以外的人说过话，如今碰到一个机灵舌巧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大有投缘之感，二人便打开了话匣子，天南地北，无所不聊。格尔顿警戒了许久，见吸血龙王一直一言不发，默默前行，但也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当下也戒备稍松，与玉瑶和小叶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从闲聊中格尔顿得知，小叶儿原名叶夜依，姓爱希罗，称叶夜依姬，是吸血龙族公主，与吸血龙王一样，属吸血龙族嫡脉。对于一个高阶龙族来说，他们从小便有能力幻化成人类，且用人类的姿态生存，因为人的体型比作为龙的原型小巧得多，生活也方便得多。吸血龙族相对其他龙族来说更为奇特，成年的吸血龙族在愤怒时更可以幻化出一双恶魔翅膀，眼睛变为血色，实力会有质的飞跃。一路上小叶儿吱吱喳喳，像只小麻雀似的，不停地为格尔顿他们介绍冥界的名山奇景，听得格尔顿他们大觉有趣。
　　如此又走了一段时间，格尔顿掐指一算，原来已是入夜时分了。当下便招呼众人，停下休息，明早再走。众人走了一天，嘴上不说，其实也都疲惫不堪了，便无异议。格尔顿将头顶火球控至洞壁顶部，手中画了个法阵，将火球的持续能力加强到十个小时。格尔顿和吸血龙王均带有干粮食水，各自分了点给玉瑶和小叶儿。小叶儿苦着脸咽了两口，连道不好吃，便不吃了。吸血龙王也恢复如常，拍着大腿大呼小叫，迭声喊累。玉瑶则靠着格尔顿坐着，小口地咬着干粮，看着两人神态，忍俊不禁，笑容在火光中显得尤为娇媚。
　　吸血龙王两人吃毕干粮，靠着洞壁一侧睡下了。格尔顿还在忙里忙外，布置着防御结界，玉瑶坐在洞壁另一侧，吃罢干粮，呆呆地看着格尔顿忙活，嘴角不自觉地挂着淡淡笑容。格尔顿忙了许久，终于把结界布完，在玉瑶身旁缓缓坐下，舒展了一下筋骨，眼中大有倦意。玉瑶眼中含笑，将头轻轻靠在格尔顿的肩膀上，轻声问：“累啦？”格尔顿嗅到玉瑶身上淡淡香气，又听到玉瑶在耳边轻声曼语，顿时全身僵直，紧张道：“嗯……嗯。瑶……瑶儿，你身体怎样？冰雪之泪是否有效？”玉瑶看到格尔顿的紧张摸样，扑哧一笑，道：“看你紧张的。那个冰雪之泪确实有效，凉丝丝的寒气一直沁入身体，今天炎毒一直都没发作过。”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妈妈是在生我的时候炎毒发作过世了，若那时已经发现这冰雪之泪，可能妈妈就不会……”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格尔顿叹了一口气，却不知怎么安慰玉瑶，便任凭玉瑶靠在自己肩膀上低声啜泣，出神地看着前方。
　　良久，玉瑶的啜泣声渐渐低了下去，格尔顿转头一看，原来是她哭累了，竟然靠着自己肩膀沉沉睡去，梨花带雨，惹人怜惜。格尔顿想起玉瑶孤单的童年，悲惨的身世，心内对她更为怜爱，便伸手想去为她轻轻梳弄显得有些凌乱的发丝。谁知当手刚刚触到玉瑶蓝色的发丝时，格尔顿眼前忽然又浮起那片白影，伸出的手便瞬间僵住，呆在半空。
　　这一天以来，这片朦胧白影时常萦绕在眼前，温暖，而又熟悉，引起他心头种种悸动，更有种隐隐的心痛。但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这片白影到底是属于谁，这片白影之后，到底是怎样一副音容笑貌。
　　格尔顿微微摇头，缩回了伸出的手，将玉瑶轻轻抱起，让她横躺在地上，自己也在她身侧躺下，但过了半晌，心有所思，虽然全身倦意，但仍无一丝睡意，一直两眼圆睁瞪着洞顶火球出神。
　　如此过了一会，格尔顿心想这样也不是办法，便有意起身走走，待心情好转可能便能睡着。于是便爬起身来，但又不放心留玉瑶一个人在此，皱眉想了一想，挥手画了一个魔法阵，在玉瑶身周布下一个结界，结界有一定抗力，而且若有人越过结界他便会生出感应。结界布置完毕，格尔顿放心地点了点头，转身向洞穴深处走去。
　　正在格尔顿转身之时，身后的火光之中，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有一个黑影也悄悄地抬头望了望他，静静地爬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