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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扬州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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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
阿若差点喷了一口茶,擦了擦嘴角,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家姐弟。
“没错,林家三小姐确实失踪了,此事不宜声张,林大人来找我,就是想要白焰帮帮忙派人寻。”于公,秦林两家合作已久,帮里兄弟众多,消息灵通,口风也够紧。于私,秦霜和阿若跟林三小姐的交情也不算差。
“该不会逃婚了吧?”阿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脑子瞬间掠过那天她跟一个高壮男子会面的背影。
秦治给她一个白眼,“就她那个胆子,送她一程她都会偷偷跑回家。”
小时候胆子就与身材相反,这几年身材越来越瘦,胆子却跟着越来越小,随便一条狗都能吓得她哭三四个时辰,秦治打从心底不认为林三小姐会逃婚。
林家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死守这个消息,免得这门亲事节外生枝。
“林家今日会照常设宴,你们过去耍耍,顺便看看有没有异常。”
林雅婚期近,林府近期都有宴席,不少商人都趁机去讨好作为盐运使的林大人。
“若真是逃婚反而好办……”三人默契地对望一眼,阿若脑洞开了一下,“该不会跟盐政有关吧?”
秦霜脸色有点凝重,她也有这样的猜测,“林大人是扬州盐运使,手段圆滑,就算要查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下套。更何况,暂时没有证据说明这二者相关。”
好歹从小认识,事关林三小姐清白和婚姻,秦治也认真了些,“最近没听说扬州有拐卖人口的。倒是有不少京中贵人到了此地。”
扬州是白焰帮地界,外来人口异动他这个少帮主说不上一清二楚,但也绝对有所觉察。不过目前那些贵人都乐得隐藏身份,他也懒得揭穿就是了。
“说起贵人,据说今上已派人来查盐政,那人只怕会上门。还有,京中传来消息,刑部侍郎从司州回京途中遇袭失踪,这位是天子重臣苏清的独子,如今他老子快要把京城那群人搞死了。若我没猜错,他也有可能会来扬州,这位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们最近安分点,别搅和进去。”秦霜记起那些官员来找她商讨时透露的消息和这两天收到的密函,素手轻点茶杯的盖,提醒自家小孩。她对这位刑部的新贵有些印象,只可惜都是不好的。
阿若与秦治心虚地对望一眼,眼刀互飞,谁都不肯在这个点上英勇就义。
开玩笑,要是秦霜知道她特别提醒的人被他们藏在大隐寺……打小抄功法的右手莫名地酸痛。
秦治给她一个早死早超生的眼神,鼓励般拍拍她的肩膀。
“其实……苏大人在司州还是帮了我们的……”阿若作为始作俑者,慷慨地举手坦白。
秦霜不以为然地道,“那时我们也有筹码,公平交易没什么好说。如今情况复杂,我们又在不利的一边,不能节外生枝。若若,你听着,这官员也分几等,有些可以折辱,有些可以合作,有些可以贿赂,有些可以远观,有些绝对不能有关。”
“那,阿姐,苏子锐属于哪一类?”秦治也好奇了。
“他?”秦霜明眸轻转,红唇微扬,意味深长地道,“要是几年前,还算是不能有关的。如今……哪怕有关,也必须弄成无关。”
阿若了然,她就知道苏子锐做人不太成功。
那一年,齐绍真嫁到秦家……嗯,不对,是娶了秦霜,作为拖油瓶的阿若跟着来到了扬州。无聊之下,她也跟几个扬州的商家女和官家小姐打过交道,而林三姑娘林雅是她为数不多谈得来的小姐妹,因为她们都爱吃。
“这些官家女眷,打交道也忒累了。”伺候的下人一离开,彩心紧绷了小半天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活动活动手脚。天知道从进入林府开始,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她的手脚都快要僵了。
花了不少心神应付那些上门慰问林家顺便打探消息的女眷们,阿若难得揉了揉额头,这些官家夫人每一句都带着试探,要不是林夫人找女心切又知晓林大人拜托了秦家去找故而对她们有心维护,连笑带说地打断了其他人的话,她真的熬不了这么久。
“羡慕秦治。”一来就被林家大兄奉为上宾,君子之谈总比妇人的唇枪舌剑来得舒适。
“羡慕我什么?”
彩心认同的头点了一半,熟悉的嗓音就从拐角传了过来。几名身姿挺拔的男子徐徐从外院跨过拱门而来,为首的人青衣素袍,面如冠玉,通身带着一股书生气,与身边青蓝劲装俊朗清爽的秦治一温文一朝气,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出色。
“你就是齐绍真的妹妹?”斯文有礼的林家大少爷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两个姑娘一眼,视线落在阿若身上,“他那破身子有好点了没?”
语气与说的话都跟他本人形象有点出入,彩心扫了阿若一眼。
“阿兄身子很好,霜霜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呢。”阿若纯良地笑着道,捏了捏彩心的手。
林家大少爷,师兄的旧情敌,秦霜的青梅竹马之一。打小被秦霜打压得弃商从文,一颗芳心暗戳戳地许给了明艳张扬的大小姐,却被齐绍真截了糊,他对齐家一脉都没有好感。
阿若对自家师兄的手下败将包容度很高,尤其是林大少爷当年被狂喝老醋的齐绍真整得不轻,至今未娶。
“噗嗤”一声从两人身后传来,林家大少爷脸色闪过无奈,回身看着身后的人。
“林大人?”彩心讶异地道。
笑容清浅的白衣公子面容俊美,折扇轻摇,风度翩翩,正是大理寺少卿林子言。
“两位姑娘,别来无恙。”林子言唰地收了折扇,拱手微微弯身施了一礼,身高角度刚好展示他最美的角度。
“林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彩心有些别扭,之前她对林子言没什么好态度,现在装了大半天淑女,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跟他说话。
“林某此次前来,乃是奉父母之命,探望叔祖叔祖母并给三妹妹送嫁。”林子言看着彩心娇美的面容,笑着道。
阿若垂目,安静地施礼后站到秦治身边。
“认识?”秦治抱手,肩膀碰了碰她的。
阿若摇了摇头,然后点了点头,“大理寺少卿,林子言林大人。”
秦治了然,这三人不熟。
“怎么哪都有他?” 这人是带资进组了吗?阿若记得在司州这人也插了一脚,还抢走了苏子锐的功劳,据说皇上的赏赐也有百两。
哼,捡漏王,她还没赏银呢!
“既然有大理寺的林大人在,又何须小弟越俎代庖?”秦治挑眉笑了笑,林子言既然是林雅的堂兄,林大人何必亲自上门要秦家出手?
“非也非也,”林子言打开折扇,垂在肩膀的发丝飘逸,柔和的语调让人如沐春风,“林某虽然是大理寺官员,但秦少帮主是扬州的地宝,对扬州城大小事务都了如指掌。有秦少帮主相助,相信三妹妹不日便能安全归来。”
“好说好说。”秦治笑容矜持,既有相交的友好也有恰到好处的疏离。
自古官商只有勾结没有真感情,在秦霜教导下,他对有两个口的官都不太有好感,但逢场作戏谁不会?
好假……阿若垂眸掩下鄙视,绽出柔和的大家闺秀笑容,应对林大少爷毫无意义的问候。
彩心看着他们融洽地你来我往,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阿若还可耻地低下头装害羞,角度惹人怜爱,她深刻地觉得自己道行果然还不够。
阿若说得对,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林子言一心二用地留意着身边乖巧沉默的美娇娘,跟秦治没几个回合就绕到了彩心身上,“上次在司州,林某因公事缠身,没能与菜心姑娘一聚,没想到竟有缘在扬州相见,实是幸事。”
明媚的大眼盈盈带笑,彩心微微垂头,一副带羞未语的样子,非常能激起别人的怜惜。
“菜心姑娘是扬州人?不知对扬州可是熟悉?”林子言语气都柔和了几分。
彩心有点后悔演了害羞小姑娘的角色,她应该演泼辣小娘子的。“不是,我只是跟阿若一起来扬州游玩而已。”
“据说这扬州的千里香远近驰名,出品的美食让人神往,不知菜心姑娘可有去品尝一二?”林子言摇着扇子,笑容亲切。
何止一二,这家店的店家就是齐家……彩心点点头,“那烤鸡确实不错。”
“真的?说来不怕你笑话,林某对美食素来喜欢,不知道菜心姑娘可愿带林某一尝扬州的千里香?”
不愿意……彩心抿唇笑了笑,没有答话,深觉这人比那个大胡子还要烦。
“三堂弟,昨日不是才带你去过……嘶!”林大少爷跟阿若交流完,注意力回归,仅听到他三堂弟想去千里香,下意识地回了句,话没说完便被人弹了一记腰侧。
“看来林大人对千里香还真是念念不忘呢。”秦治扯唇一笑,示意两个姑娘上马车,“哪天去可以报我秦家的号,给你优惠。”
林子言笑容不变,眸色转浓,“那便先谢过秦少帮主了。”
“对了,林家大哥哥,”阿若忽然撩起帘子,朝林家大少爷问道,“贵府兄弟是否有比你高……一个头左右的?”
林大少爷微愣,旋即摇头,“没有,我家兄弟中,以我身量最高。”
阿若若有所思地偏头,“知道了,告辞。”
秦治看着她放下帘子,也没了跟人耍的意思,干脆地抱拳告辞,果断得连林子言那一肚子的客套话和上门拜访的意图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马车走了一小段路,阿若便让秦治转头去大隐寺。
“怎的?担心那位苏大人?”秦治不是滋味地道,“明明昨天才去过。”
“我那天看到小肥妞,她跟一个很高大的人一起,表情很奇怪。”阿若无端地想起一个人。可是,他们不可能有关系吧,当朝官家女子除了至亲,很少有机会接触外男。林家没有那种高大的男子,可是那天林三小姐的表情也只是奇怪,没有惊恐,应该是认识的。“那个人,也许就在大隐寺。”
“不会吧?”从小被亲姐调教得很会脑补的秦治已经在回想大隐寺周围是否有极佳的藏匿点。“我记得后山有几个山洞,还有一个瀑布,后面不知道会不会有藏人的地方。”
阿若愣了一下,有点无语,“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她其实只是想去提醒一下一元而已,需要那么发散性思维么。
“咳咳,大胆假设嘛。”秦治摸摸鼻子,讪讪地坐好目视前方。
彩心从盒子里翻出糕点,从窗户塞了一个给秦治,“对了,秦治,之前你说让人查一下宋大娘孩子的事,有查到吗?”
猛地拍一下自己的脑瓜,阿若还真忘记了这一茬,“小菜心你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呀~”
秦治一口吞下糕点,懒懒地舔舔手指,“我派人查了那家人,妇人当年确实在益州呆过,但问不出什么,他们来扬州五六年了,来的时候也只带着儿子,没有带其他小孩。”
“会不会是来扬州前就卖掉了?”阿若生平最痛恨拐卖小孩的人,但历史上,疫区杀子而烹都有可能,更何况是别人的小孩?
“硬要说奇怪的话,那妇人的丈夫,手背有很多的疤痕。据说是以前砍柴误伤。”秦治策马靠近马车,似笑非笑地偏头道。
“砍柴还能劈到手背?”彩心好奇地道。
阿若不明所以,“所以你是没查出什么了。”
“自家人别说那么白嘛。那男子的手是被刀砍的,不过他烂赌,砍了也正常。许是宋大娘找错人了,她们当年有急事离开益州,无缘无故也不会拐走别人的孩子吧。”秦治不承认自己效率有点低。
“也有可能是把孩子交给别人了。”阿若摸着下巴道,“然后找到后发现是仇人,母子相认梗,矛盾冲突什么的,一个不好还会有情人终成兄妹。”
戏本子不都这样演吗?狗血像不要钱地泼。
秦治两人沉默了一下,脸色有点奇怪,“阿若,你到底跟戏子张混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