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旧宅 ...
-
谢安渡做了一场梦。
空空荡荡的十字路口，四周的红绿灯交错闪烁着，像是程序错乱了一般，徒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等待。
对面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不清上半身，只有深蓝色的牛仔裤裤腿束缚着脚腕，脚脖子若隐若现。
“朝夕！”
声音无法传达，她迈开腿，在冲过去的路上，周边的红绿灯闪烁的越发频繁，到了马路中央，变成刺眼的红灯，不闪了。
谢安渡脚步一顿，看见身侧有一辆黑色汽车疾驰而来。
梦醒了。
……
单明芷听完了她的梦，迟钝地剥着手里的鸡蛋壳，见她看过来，才问：“怎么不上去追？”
谢安渡将鸡蛋放在桌上滚了滚，听见外壳“咔擦咔擦”的碎裂声，苦笑了一下。
“我舍不得死。”
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是盛朝夕离世的时候，她为她整理仪容，得不到她的回应。
谢安渡心想，活着没有意义，了无生趣，不如就这样随她一起去。
等盛朝夕的葬礼办好，见了许多盛朝夕的朋友，谢安渡又改变了主意——奢求来世与逃避无异，倘若只有今生，她要用这辈子去了解盛朝夕，走她走过的所有长路。
捏着最后那点鸡蛋壳，单明芷将整个剥好的鸡蛋放入她碗中：“吃吧。”
盛朝夕就坐在谢安渡旁边，见单明芷在看她，也不回看，好奇地去看谢安渡碗里的鸡蛋。
单明芷大概不太擅长剥鸡蛋，白溜溜的鸡蛋被剥的坑坑洼洼，毫无美感。
盛朝夕收回视线，坐回凳子上，对着单明芷摇摇头：“你这技术不太行。”
“咳咳。”单明芷咳嗽了好几声，谢安渡顺着她的视线往身边张望。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想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了。”单明芷快速回答完，叮嘱她之后把碗洗好，又去拎自己的躺椅，走到院子里晒太阳。
登临这一周阳光明媚，给春天开了个好头。
盛朝夕跟在谢安渡身后，看她收起碗筷，兴冲冲地跑到厨房，水龙头一开，似乎开过了头，水花四溅，直接打湿了衣服的下摆。
怕惊扰屋外的单明芷，这家伙憋着不出声，又一下子把水关上，在厨房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毛巾擦了擦衣服上的水渍。
而后回到洗水池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点水龙头，挤了点洗洁精，拿着百洁布，吭哧吭哧地刷碗。
“咚”一声，碗磕在了洗水池一侧。
“嘶——”谢安渡倒吸一口凉气，把碗倒过来，倒是没碎，但有一个极小的缺口，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因为太心虚，她摸了缺口好几下，给手指刮出一道白痕，破了皮，没流血，只是有些泛红。
忙活了半天，那两份碗筷才被重新放置到碗架上。
目睹这一切的盛朝夕无奈地叹气，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太宠她，才弄得她现在连碗都不会洗了。
等谢安渡换了衣服出门，她又悄悄溜到厨房，一开水，水喷涌而出，溅了一地。
盛朝夕：……
原来是单家的水压太大了。
……
单明芷已经在小院里晒了许久的太阳，盛朝夕想着自家旧宅也不远，就偷溜出去，穿墙而过，跟上了谢安渡。
单家是梧桐巷102号，旧宅离得远一些，要过两个转角，盛朝夕“走”的快，比她早几分钟到达目的地。
印象里气派的旧宅重新翻修，比起以前多了份“古董”的气息，这宅子在盛朝夕十二岁那年被人以低价买去了。
盛宏柏在她十一岁那年得了重病，一治再治，花光了所有钱财，最后应梦咬咬牙，把这旧宅也卖了。
但钱没有花完，应梦和盛宏柏商量了好几日，说要给她留着一笔钱上学。
盛朝夕就站在病房门口，她沉默地走进去，小小一个，突然就长大了。
“我会自己挣钱。”
思绪就断在这一处。
“你好，你是这屋子的主人吗？”
谢安渡扒拉了两下铁门，在夺门而入和礼貌询问中选择了后者。
盛朝夕溜进去看，才发现杂丛草里蹲着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她拿着割草的镰刀，看起来和她们差不多年纪，也许更小一些。
那女生从杂草堆里站起来，中间明明隔了一个铁门，还是谨慎地和她们隔了五六米的距离。
“有什么事？”
谢安渡屈指弹了弹铁门，听见“嗡嗡”声，缩回了手：“这栋房子卖吗？”
高马尾把镰刀丢在一边，踉跄了两下，被地上的泥土带得脚滑，跑到铁门前：“你要买房？”
应梦卖房以后的时间里，登临的房子只会降价不会涨价，好一些人手里捏着房子，却掏不出一分钱。
谢安渡点头：“我要先看看房子。”
高马尾探头朝外看了看，没看见其他人，放心地开了门，自我介绍：“我叫江玉晓，这栋房子是我家的，户口在我名下，你要是需要，开个价，合适的话，我可以卖给你。”
谢安渡没急着进屋，打量了她一眼：“你成年了吗？”
虽然两人都看不见，盛朝夕还是跟着点了点头。就算房子在她名下，要是未成年，依旧需要监护人同意。
江玉晓撇撇嘴，差点又把铁门合上：“我去年已经大学毕业了。”
谢安渡歉意地笑笑：“你长了张娃娃脸，看起来很年轻。”
“像高中生？”江玉晓又高兴起来，催着她进屋，还不忘把铁门重新落锁。
盛朝夕被关在铁门外，看着两人说说笑笑，默默穿过铁门，坏心眼地站在密密麻麻的杂草上。
催生！
小草长高了一厘米。
她没吃醋，只是觉得江玉晓这个年纪应该好好锻炼身体。
等她再溜进屋时，江玉晓已经将房子的基本情况讲了一遍。
“你们在这房子住过吗？”
“以前住过一年，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要离开登临，已经没再住了。”江玉晓说完，以为她嫌灰尘多，拍拍胸脯担保，“你要是想买这个房子，我帮你请清洁公司来打扫一遍，保证干净。”
谢安渡没出声，环视一圈，大厅上方悬挂的是莲花般的大灯，下方有两张玻璃叠层的大圆桌，围了一圈红木凳子。
这屋子很大，有五六个房间，江家只有三口人，不知道是怎么分配的。
江玉晓一拍脑门，搓了搓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屋子前主人留下的一些东西都放在顶楼杂物间了，你要是介意我也可以叫人帮你丢了。”
“之前为什么没丢？”谢安渡有些惊喜，极快地掩饰住了。
“我父母都有囤积癖的臭毛病，以前那户人家留下来一些书，我妈都收拾到楼上了，一些工具，我爸也放上楼了，都想着以后能用的上，结果最后还是买了新的。”江玉晓碎碎念吐槽了一遍父母，摇头叹气。
“这房子你想要多少钱？”
谢安渡克制住上楼的冲动，低着头，用脚尖踩了踩地砖的缝，缝里撒了金粉，这房子建造花了不少钱。
江玉晓却给出了一个便宜的价格，她也开诚布公：“当时我家买房子时只花了一半的钱，后来知道这房子是因为上一任户主缺钱治病，父母心里始终有个疙瘩，这次我也给你算便宜点。”
放屁！
盛朝夕在谢安渡身边来回踱步，她了解登临的房价行情，这旧宅挂了很久，卖也卖不出去，江玉晓这价还可以压得更低一些。
谢安渡是个商人，盛朝夕并不担心，只觉得江玉晓黑心。
傻子才会买！
“什么时候过户？”
啊？
盛朝夕扭过头看，谢安渡正在看楼梯，最上方是顶楼，被二楼的平台遮住了，她依旧在看。
江玉晓喜出望外，强压下上扬的嘴角，摸出身上的钥匙给她看：“打了钱我就把钥匙给你，过户马上安排，就这几天。你要是想先看看房子以后怎么装修，这两天也可以过来。”
“好。”谢安渡答应，“我不着急，明天再过来看一看。”
笑意盈盈的江玉晓将谢安渡送出门，盛朝夕一个人跟在后头生闷气。
“朝夕。”
回去的路上谢安渡突然低喃了一句，盛朝夕猛地抬头，才发现她是在自言自语。
“你会赞成我的决定吧。”
不赞成！我不赞成！
盛朝夕先在心底喊了几声，最后越忍越气，站在她身侧朝她的耳朵大喊：“我不赞成！”
“不赞成什么？”
“嗯？”谢安渡看着立在门前的单明芷，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单明芷掏掏耳朵，神色郁郁：“感觉有什么阴魂不散的东西在叽哇乱叫。”
谢安渡感觉身上冷冷的，搓搓胳膊，劝慰：“可能是晚上没睡好，今天早点睡吧。”
看着谢安渡进屋，单明芷又指了指厨房：“你把水洒了一地，记得收拾干净。”
有吗？
谢安渡慢半拍拐道进了厨房，看见地上明显的一滩水渍。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分钟，拿起厨房角落里的拖把，把地板拖干净了。
盛朝夕隔着空气给她捶了捶肩——为自己犯下的罪行。
“朝夕，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到了晚上，盛朝夕还没溜进谢安渡屋里，单明芷从边上窜出来，招手示意她过去。
“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旧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