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作家、虚构少女》泠川青睐

18、又、成功提取

　　要快，要快！
　　又操纵飞行器径直冲向江白雪的房子。
　　进入大门，直接冲到建筑下。
　　在室内奔跑，远远看见一道影子在走廊拐角转过。

　　「江白雪！」
　　又第一次在这栋建筑中大声叫出江白雪的名字。
　　消失的影子去而复返，渐渐的，影子越来越大，接近速度变快。
　　终于，气喘吁吁的少女出现在走廊尽头。

　　「看！」
　　又举起拎着的几罐物品。
　　「我找到了！物质！」

　　时间倒退回傍晚。
　　从余愿那里出来后，又回到休息站。
　　时间并不算很晚，但是不适合进行拜访。
　　而且，她要说的事，晚上的时间或许不够。
　　这样想着，又走上楼梯。

　　家门口，隔壁宿含的门开着。
　　门口堆着罐子。
　　罐口封着，看起来是满的。
　　宿含正好在门口收拾，抬起头对又打招呼。
　　「再次见面了，孩子。」

　　又眼前的青年女性，带着链条眼镜，头发梳理得整齐，汇成一道低马尾束在脑后，衣服也好好打理过，再不是不修边幅的样子。
　　简而言之，衣冠楚楚，风度翩翩。

　　又多看几眼进行确认。
　　发型不对……衣服不对……脸是对的。
　　是同一个人。

　　「你……」又不能完全确定宿含打算做什么。
　　「我不会再喝酒了，」宿含说，「这些，不算是酒，打算处理掉，而且我要出门去找工作，这样才能更方便找人。」
　　「这样。」又点头，宿含的事她不会多问，正想着打完招呼回家，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不算是酒，那是什么？」
　　「假酒。」宿含说，「失败了。」

　　假的……酒。
　　这个词怎么想怎么不对。不管是它出现在宇宙里，还是出现在商会物品中。

　　「商会卖……」又试着说出那个词，她不知道在宿含听来这个词如何理解，「假酒？」
　　「商会？」宿含一脸困惑。
　　没有乱发遮挡，又看得清楚，那就是困惑。
　　「你的酒，不是从商会买的？」
　　「是我自己酿制的。抱歉，孩子，我不知道你说的商会是什么。」

　　又睁大眼睛。

　　出现了。
　　不是从商会购买的东西。
　　装酒的罐子，还有，酒。
　　以及，不是酒的假酒。

　　「我以前……经常酿酒。」宿含说，「她……最喜欢我酿的酒了，我也只会这一件事。」
　　「雕塑呢？」又问，「那不是你刻的吗？」
　　「是的。」宿含诧异，「你怎么……」
　　「你的罐子。不是商品。我猜，是你自己做的。」
　　「……是。我擅长两件事，一件是酿酒，另一件是雕刻。教堂里所有的神像……都是我雕刻的。」

　　又知道这个故事的后来。
　　神明被迁怒，教堂倒塌，教皇死去。
　　然后，作为教皇侍从的宿含，来到宇宙。
　　其实，她不该问。

　　「宿含，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你的教皇吗？」
　　「是的。孩子。是的。」宿含笑了笑，「我曾经亲眼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我以为……她不会再出现在任何地方。因为她……」并不愿治愈自己。
　　宿含没有再说下去。
　　又没有问。
　　她说：「来到宇宙的同类中，不是所有人都经历过死亡。宿含，我是活着来到宇宙的。」
　　「有一天，我遇见奇怪东西。它说能满足我的条件。然后，我就这样来到宇宙。那时，我想我并不具备能够分辨真实与幻想的意识和思维。」
　　说完后，又注视宿含。
　　已经把自己收拾整齐的青年女性惊愕地看她。
　　「很罕见。」又说，「我记得和那东西的交涉过程。但不要再深入思考，那没有意义，事实是我来到这里，我们都来了，无论是清醒还是失常，都没有任何意义。」

　　「谢谢你……谢谢。」宿含为此感到抱歉，「能让你说出这些，不愉快的故事……」
　　「去找你要找的人吧。已经知道在宇宙里。一定找得到。」又微笑，「对了，你要扔掉的这些……假酒，能卖给我吗？」
　　宿含对她回以微笑：「拿去吧，孩子。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但这些不算是酒，用来喝也没关系。」

　　回忆到此结束。
　　一拿到假酒，又就径直冲向江白雪这里。

　　「这里面，是失败的酒。」
　　又刻意避开了太过简洁的词，不知道为什么，简洁的词在统一规则下，似乎意味着假酒，「能不能，提取出，二氧化碳？」

　　江白雪也震惊：「真实存在的物质？」
　　「理论上来说，没有东西是真实的，同理，也没有东西是虚假的。这是……魔法世界同类的力量。」又作出总结，「应该能为你讲述这个故事。现在听？」
　　江白雪摇头：「不，另一件事更重要。」
　　江白雪仔细观察失败的酒。
　　「我的判定是，真的可以。」
　　「它失败，可能是因为气体太多，不符合酒的标准。」
　　「这些气体当中，能够提取出……」江白雪正想说明，忽然想到她并没有工具，「算了。就算魔法能够创造物质，我也没有工具。」
　　「你看这个。」又打开相机，调出从余愿那里录制的使用教程。
　　江白雪看着，看着，然后，抓起相机冲进她的实验室。
　　「我需要时间，你先休息！」
　　声音从走廊那边传来。

　　江白雪这一研究，就是一整夜。
　　第二天上午。

　　「这个。」江白雪面前，摆放着透明容器，「二氧化碳。」
　　「能……做气泡水吗？」又问。
　　「能。」江白雪回答肯定，「这些工具，比我们那边好用得多，做得出来。」
　　「辣得呢？」
　　「……虽然很奇怪，不过可以，用柠檬就可以。你等着。」
　　说着，江白雪再次走进实验室。

　　又静静坐着。

　　这件事。她做到了。
　　没有想要去做。
　　真的没有想要去做吗？
　　隔壁那个热衷于打扫也会努力工作的孩子，和她口味相似的燕招月。
　　虽然没有答应做得出来。
　　但某个，某些瞬间，又真的去思考过，这件事。
　　想对方能够露出笑容，即便是被宇宙欺负，即便曾经一直在生气……燕招月仍旧是个好孩子。
　　如果她有妹妹，会希望是一个燕招月这样的孩子。
　　她真的……会有吗？那个……诞生的生命，真的不会是……另……
　　但是，再怎样，她也无法回去。曾经的事，和她毫无关系。

　　「看！」江白雪递给她一个实验工具，里面装着清澈液体，「尝尝看。」
　　实验工具看起来很不妙，又尝了尝。
　　「柠檬……气泡水。」又喃喃自语。
　　这个宇宙中，竟然真的，诞生了。
　　气泡水。
　　真的啊……
　　经由不断相遇……不断了解……被大家一起制造出来的……

　　【你要向商会提供什么？】
　　忽然，脑海中响起声音。
　　果然来了。
　　还想试试是不是真的。
　　「柠檬气泡水。」又在意识中与那个东西交流。
　　【……】
　　有一瞬间，那个东西沉默。
　　「表格呢？」又问。
　　【商会收取一份原材料样本，以及一半售出收入，除此之外无需提供任何物品。】
　　「……我接受。」又同意了，或许是对于意识被入侵的反感，她故意问，「复制后批量生产，消耗能量吗？」
　　原本不会有回答，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没想到。
　　【少量。】

　　果然，商会的东西都是复制出来的假货。

　　那个声音好像瞬间停顿，继续说。
　　【……你已成为商会供货商，需要指定柠檬币存放地点。】
　　「报酬分为两部分存放，能做到吗？」
　　【是。】
　　「一半放到休息站我的盒子里。另一半放到我左侧隔壁盒子里，要报地址？」
　　【否。已记录。协议达成。】

　　然后，被窥探的感觉从意识中消失。

　　「我……」又说，「刚刚和宇宙达成了交易。」
　　「交易？」
　　「是的。我向商会提供了柠檬气泡水。」
　　「真的，少了一份。」江白雪做出的样品里空了一份。
　　「我能得到一半收入，其中一半给了提供……失败酒的同类，」
　　江白雪知道又打算说什么：「不需要。我这里，整个房子，每个保险箱，包括储物间都装满柠檬币。」
　　「……好。」又没有再客气，江白雪说得不假，如果推断没错，这些全部是宇宙开小差的结果。
　　但是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推测。
　　这么在乎商会收入的宇宙，真的会故意把柠檬币白白送给江白雪吗？哪怕那是它自己失误造成的结果？
　　又觉得不会。

　　「现在，听故事吗？」她问。
　　「好啊。」江白雪没有要做的事，空闲下来。

　　从江白雪那里出来后，又先去拜访了余愿。
　　对于柠檬气泡水收入，余愿分文不收。
　　「有时间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余愿这么问。
　　「好。」又也这么回答。

　　又去商会买了刚上架的柠檬气泡水。
　　一组放在燕招月门前。燕招月去厨师班上课还没有回来，又留下纸条。
　　〈气泡水，做出来了，商会有在卖〉
　　一组放在宿含门口。宿含出去找人找工作也没有回来，又继续留下纸条。
　　〈不是酒，是从你的失败酒中提取出的物质，做了气泡水，尝尝看，对了，请查看盒子里的储物间，和商会签订协议，每卖出一份气泡水会有四分之一收入进账，注意查收〉

　　最后一组气泡水，又送去了警务站。
　　陈心取还守在办公桌前，看见又立刻上前询问。
　　「孩子你怎么了？不认识路还是……」
　　又再次重复：「我是之前酒驾被拘者的同伴。」
　　「啊。是你。」陈心取这次恢复记忆也很快，「这次怎么了？」
　　「之前被拘留的同类，现在已经收拾干净，正出去找工作，也找要找的同类。」又说。
　　「真好，真好。」陈心取不住点头。
　　「这个，送给你。」又递上气泡水，「我是又，这不是贿赂，我们应该算熟人。至少是认识的同类，之前多谢你。」
　　「这样吗？」女警有些迷茫，「熟人？是什么？」
　　「我的定义是，见过多次面的同类。」又回答，「还不够了解，但可以算作熟人。女警小姐，至今为止，我们，一共见过五次面。」
　　「不是四次吗？」陈心取数了数，发现多出一次，「我一定又是忘了什么……」女警有些懊恼。
　　「第一次是在上次活动开场时，你把你的身份证明给了我。」
　　「是你。」陈心取好像终于从什么地方交涉回她的记忆，重新看向又，「抱歉，抱歉，我保证，下次我一定会……」
　　在说出那个承诺之前，又打断对方，「没关系的，你忘记多少次都没关系，因为我们只是熟人，并不是很熟悉，但又有一些了解，我知道你的部分情况，你也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信息，不是吗？」
　　「我……」陈心取打算说什么。
　　又稍微露出笑容：「你知道就好，女警小姐，有些事不必说出来。」
　　「陈心取。」陈心取说，「这是我的名字，就这样叫我。」
　　「好。」又答应，决定告诉对方另一件事，就当作等价交换，「对了，我现在在回收站工作。我喜欢这份工作。」
　　「那太好了。」陈心取对这种永远的工作相当看好，「在生活场所工作工资可观。」
　　「我想问，工资，是怎么发放的？」又还是问了这个问题。她想，陈心取大概能够回答。
　　「是宇宙。」陈心取说，「会直接出现在生活场所内，把某个地方指定为工资发放处。」
　　「没有标准吗？」
　　「似乎是……有的。这就不知道了。」陈心取说。

　　宇宙发工资的标准，不会是……能量吧。
　　处理了多少事务，有多少业绩。
　　为它创收多少能量。
　　之类的。
　　又因为这个推论太过合理而产生微妙怀疑。
　　不是怀疑她自己，是怀疑宇宙。

　　最后，她只说：「我希望宇宙发柠檬币，很大方。」

　　宇宙某处。
　　正在找工作，同时也在找人，已经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同类，从路边买了报纸。
　　——用不知为何出现在休息站盒子里的柠檬币。
　　原来，盒子里，有柠檬币？
　　这样想着，同类开始阅读报纸上的招聘广告。

　　脑海中收到一条信息。

　　【希望】
　　属性：精神魔法
　　描述：我独自活在宇宙尽头。
　　等级：最低
　　附加：欲望
　　注，
　　欲望：若是希望，一无是处。你再无所求了吗？——以希望为名的绝望，怎知不是欲望？

　　同类思索着脑中好像许久……自从她来到宇宙后就再不曾出现过的信息，视线盯住一行招聘广告。
　　〈美术馆即将举办画展，具体时间：下次迷宫活动结束后，期待您的到来，另，招募助手，具备艺术能力者优先〉
　　美术馆……不是生活场所，是同类经营的吗？
　　那……要不要去，试试？

　　就这样，这个事件彻底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