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吟》惑/言

2、第一章 故人重逢（2）

　　回了云岚的寝房，扶他坐在榻上。
　　“明日出了这里要去哪儿安身？”
　　摇头：“不知道。不过有王爷赏下的那些东西，在外城购置一处平民小院应是足够了。”
　　“京城里不比别的地方，就算在外城开销也不会少，你日后要以什么为生？”
　　“为生容易，在坊间学的六十四艺，总归有一个能用以为生的。”故作轻松的笑，其实心里半分不想用在妓倌学得那套度日。
　　怎么看不出云岚脸上的伪装？他清风能坦然面对自己曾是妓的身份，但在云岚心里那便如一根刺，不至刺得他鲜血淋漓却是怎么也拨不掉。
　　“你等我。”转身便要出去。
　　扯住他衣袖：“清风，你要做什么？”
　　“我那里有些东西用不上，你拿着，那些应该能让你无忧度过一生。”
　　“你是想把王爷赏你的翡翠珊瑚，南海珍珠给了我么？若是的话，我就算留在内城也能无忧无虑过一生了。”
　　“你不想要？”蹙眉：“我只是想帮你……”
　　“我知道，也并非不想要，但日后你要怎么办？你难道能留在王府一辈子么？”云岚垂眸：“有朝一日你也要像我这般离开的，到时你又要如何度日？”
　　揉揉他一头散在肩上的乌黑长发，清风笑：“你不必担心我，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怎么能不担心，每天看你听着颜玉、蓝醉加诸在身的污言秽语，还笑得出来，我……”顿了声，似是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何感受。
　　“呵，有何笑不出来？他们说得大多是事实。再说若真论嘴把式，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哪次能赢我的？好了，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看着他走至门边，拉开门，咬紧的下唇松开，似是豁出了一切。
　　“清风，是不是他？”明知问出来便没有了丁点自欺的余地，却忍不住一定要听他亲口承认。
　　“什么是不是他。你在这儿等我，我……”迈步，便要踏出去。
　　“初来府里我就触怒了王爷，你冒死也要替我说情，才在王爷盛怒之下保住了我一命。我追问为何，你说你待我好只因为我像一个人，一身清冷的气质像，少言寡语的性格也像，那个人……是不是卿吟？”
　　静默流转，好半晌后他回身，笑得没有往日那样耀眼，却多了一份难以忽略的温暖：“嗯，是卿吟！”
　　说罢，迈步出去。留下一个绝决背影映入那双注视着他的眼，伴着两行清泪，缓缓滑过苍白秀颜。
　　***
　　房里漆木台架上摆放一些零星小玩意及翡翠珊瑚，瞧一眼红似血的珊瑚摆件，又在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木盒，盒盖打开，里面是一颗蛋黄大小的南海珍珠。
　　烛火下，珍珠流光盈盈，只一眼便知价值不菲。凝看半晌，‘啪’的一声关了盒盖又放回去。云岚对自己的心思他已经隐约窥见，既然已是注定伤他，又何必再送他物事惹他日后郁愁。
　　息灯上榻，注视漆黑床顶，双眸越见干涩。强迫自己闭眼，却控制不了奔腾的思绪。
　　卿吟……他竟来了陵王府，他竟…来了陵王府……
　　不得不认清的事实让他脑子一片混乱，不知过了多久，竟是隐隐有些头疼，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倒杯水，却在手碰触到帐帘时顿住。
　　房门被人缓缓推开，那人背对月光立在门前，看不清脸，只那身型已是令人心动。
　　半晌，见他不言不动，一挑轻纱帐帘，清风开口：“有事么？”语调轻松淡然。
　　那人身子似是一僵，瞬间又放松下来，轻笑，声音动听如天籁：“我以为，你至少会对我说一句好久不见的问候。”话说间身形一转，斜倚门框，月光下映出一张精致到近乎完美的脸。幽蓝的光芒投射在圆润额头，翘挺鼻尖以及比花瓣更娇嫩的唇瓣上，泛着珍珠般润华色泽的脸竟是比如水月华更为聂人神魂。但这样完美的脸上却有着一双落寞凄绝，让人不忍对视的狭长莹瞳。
　　“好久不见，卿吟。”下床，动作轻巧的来到桌边，仿佛漫不经心，又似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的应着。
　　心脏一紧。“呵，我们的情谊何时变成了君子之交淡如水这般疏离？”声音在笑，只是脸上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抬眸，望月：“…云岚刚刚找过我，他说…你在这儿对他照顾有加，原因是因为他像我。他虽然不知道我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但却知道你很难过。因为我，你很难过。”最后一句，他字字咬得清晰无比。微顿，轻缓的问：“因为我而难过吗？还是……因为我来了，觉得不好受了？”
　　“云岚我们才认识不过几天，他的话能信吗？”一口饮尽凉茶，翘着二郞腿又添一杯。
　　“是么？”缓缓眨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比白瓷更莹润的肌肤上投下一线暗影：“我还以为你的难过是因为内疚呢，看起来是后者了。”
　　“……卿吟，你不该来这儿。”握紧掩在袖里的拳，暗恼。脸上却不露声色。
　　缓缓勾起唇角，这回他真的在笑，望月的莹瞳没有了凄绝落寞，里面盈盈流转着一层薄雾，雾气越重，他笑得越见开心。
　　“清风，你看，今晚的月亮也像那夜那么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