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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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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风传花信,雨濯春尘。
雨势时急时缓,噼里啪啦的打在纸窗上发出声响,惹的温遥珩有些心烦。
“小姐,这几卷案宗都看了几个时辰了,若实在不解,为何不去问问主君大人呢。”
“父亲既然将此事交由我,那必有他的道理。”
温遥珩道,合上了卷宗,揉了揉发酸的双眼。
面前的小姑娘一只手撑着脑袋,眼睛半眯着,早已昏昏欲睡。
小姑娘名唤金雪,比她还小几岁。金雪从小与她一同长大,虽是婢女,可对她来说早已与亲人无二。
近日,京城内一连几位贵女于闺房中悬绫;家族培养多年的女儿死的如此不体面,无人声张。因而直到数日后各位夫人聊起发觉女儿自杀时细节相同,此事才真正当做案件处理。
而在见到卷宗前,温遥珩亦对此案有所耳闻。
死去的姑娘均是刚刚及笄,家世均在五品上下。温遥珩不常参加圈子里的宴席,因而并不知晓这几人为人如何。
但据案宗来看,这五人均是风评甚好、贤良淑德的闺秀。
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烦躁。死去的几位小姐平时都甚少出门、各自府上也定是侍卫仆从都不缺,“自杀”如此大的事,怎么说也不可能无人察觉。
但从这些案宗里记录的下人口供来看,确实无一人察觉;甚至于温遥珩看完所以案宗,都找不出哪怕一人有嫌疑。
不过,虽心中焦急,此时却有更紧要的事要办;温遥珩看了眼案桌上钟表,放下了卷宗。
“走吧,到了入宫的时辰了。”她起身,理了理裙子对金雪说道。
今日是二皇子的选妃宴。
当今圣上育有二子一女,大皇子穆祉渊乃中宫嫡出,刚生下来便被立为太子。不过其少时大病一场后便身体虚弱不得见风,数年来久居深宫,仅有少数高官可见。穆祉渊有一嫡妹、才情相貌均不出众,因而尽管是唯一的公主,依然不得圣宠。
而今日要“选妃”的,是二皇子穆祉谦;穆祉谦乃是宫女所出,是皇帝皇帝酒后乱性所为。
不过,因为他平日甚是乖巧、而皇帝子嗣不丰,皇帝也将这来之不易的儿子视若珍宝,连同其母族也十分照顾。
“今日是为二皇子选妃办的赏花宴……可听闻大皇子也尚未成亲,怎的二皇子先为选妃啊。”
“难道皇帝陛下废太子想传位给二皇子……”
金雪跟在温遥珩身后喃喃自语。
温遥珩微微一笑,扶着她的手上了马车,未置一言。
太子体弱却嫡长,正合她与父亲之意;二皇子不过是个例外,若非念其出身低微不堪大统,也不会被留下来。
而太子既为储君,那便暂不能有子嗣;连带太子及冠几年,连正妃也没有选。
不过,温遥珩亦曾听闻太子诞时皇帝便意定温氏女为后……只是在父亲的作用下,这桩婚事一拖再拖,到如今却连个影子都没见成。
车马辚辚驶入宫城。宫道宽阔,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朱红色的宫墙上盖着的金色的琉璃瓦,尽显威严。
温遥珩拨开纱帘看了一眼,随即便收回了目光。
实际她并未进过几次宫,甚至没出过几次王府。父亲只手遮天,她自幼聪慧,于武道却实无天赋,学习多年武艺不过尔尔。
而父亲江湖上仇家甚多、至近几年才好转了些许;她为保安全,出门都以“相貌有损”为名佩面纱掩面。
不过,温遥珩虽不常入宫,但与她而言宫道景色单一,实在也是无趣。
她并不了解皇宫内的道路,车马便由宫内派来接她的太监驾驶着继续向前。
因此不知行过几时……直到许久未听见车外的声音,温遥珩才察觉出几分不对。
她向着坐在对面的金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留意。
马车行驶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唰——”
破空声随之而至。
温遥珩当即俯身,箭矢破纱帘而入,又穿帘而出。
金雪当即将软甲抛给遥珩,抽出束带内侧绑着的短匕跃出车厢。
“小姐,坐稳了!!”
金雪手起刀落,驾车的小太监眼睛蓦地睁大随即便涣散、倒了下去。
——若问为何温遥珩武功不精却不带侍从出行,此刻便知。
温遥珩抬首望日分辨出此刻方位,疾言道:“金雪,东北向行,入东宫。”
太子手握羽林军,若身后刺客出自太子之手,那便不会仅仅刺杀她一人放过她父亲;而她并没有看见父亲的信号,那便证明今日她遇刺与太子无关。
东宫平日守卫森严,她如今便要借此脱险。
“抓刺客!”
将至东宫,温遥珩便高声喊道;东宫的护卫们很快被声响吸引了过来,见被刺客追杀的车驾乃是宫内派去接各位朝臣的,毫不犹豫便与杀手缠斗起来。
透过窗缝,温遥珩细细观察着。
进入东宫,杀手们便不再像先前那样毫无顾忌,而是且战且退、不愿与东宫侍卫们正面相抗。
那些杀手并不是东宫侍卫的对手,等温遥珩戴好面纱下车,杀手已几乎全数被捕。
她遥遥见东宫掌事拉下了已死杀手的面罩,入太子寝殿通报。
“臣女温氏,谢过太子殿下;今日着急赴宴无有空闲当面道谢,还望公公转达。”
待东宫管事出面相见,温遥珩只装作无辜万事不知,做揖道谢。
“只是殿下应该也知晓,臣女本是要前往二皇子殿下的赏花宴的;如今宴席将要开席,我的车驾却毁了……”
“所以还要劳烦太子殿下安排下了。”
“殿下已为温姑娘备好车马。”
温遥珩“抱歉”地笑着,掌事则是看了她一眼;他没多说什么,不过,也没给她们什么好脸色。
温遥珩带金雪上了马车,倒是内心平静。
——若太子知道遇刺的是她,估计连救都不会救。
“太子殿下有一句话命老臣带给姑娘,殿下说‘刺杀姑娘之人,即刻可见’。”
管家见温遥珩主仆二人上车,隔着珠帘淡淡说道。
温遥珩一愣,眉头微蹙,却很快读懂了太子所言,笑出了声。
这么说,她可猜到来刺杀她的人是谁了。
“小姐,您笑什么?那太子还真是不讲规矩……”金雪愤愤,十分不满。“竟连面都不露;听他话还像是知道刺客是谁的人?也不直说。”
“没事,我也知道了。”温遥珩摸了摸她的脑袋,“人家腿脚不便嘛,不露面也没什么的、更别说东宫本就不待见我们。出门在外,凡事放宽容些。”
“至于那刺客嘛……刺客背后的人的身份,他要是明说了,那可不太好。”
温遥珩笑着,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
御花园内,一片莺歌燕舞的和谐景象。
“听说今日摄政王之女也会来……还以为她早许给太子殿下……”
“胡说什么呢!这二皇子殿下仪表堂堂,你怎知温氏女定许给太子。”
一人见二皇子朝这方看来,瞪了好友一眼,止住了话头。
“话说这都要开宴了,这摄政王之女怎么……”
“摄政王之女温氏遥珩到——”
东宫的车驾载着温遥珩来到御花园,太监扯着嗓子通报,园内竟半刻沉寂。
或因其父的威严,或是因为摄政王之女坐的竟是太子的车驾,又或因温遥珩,与众人想象中十分不同。
园内姑娘们大多穿的鲜艳,温遥珩一袭素衣,格外显眼。她头戴东珠,足踏玉履,虽无锦绣颜色相配,可举手投足间却尽显尊贵。
“那便是摄政王之女……还以为她会穿那些赏赐到摄政王府的珍贵玩意……现在看来,温晏教出的女儿当真与其他家的小姐真十分不同……”
——园内私语声窃窃。
温遥珩听见了园内众人的议论声,而面上只是一片平静;她规矩地走向主位,向着皇后与二皇子,盈盈一拜。
“见过皇后娘娘、二皇子殿下。”
隔着面纱,她清晰见到二皇子难看的脸色。
皇后倒是面色如常唤她起身。
“今日大家就当家宴,不必拘束。”
待温遥珩落座,皇后起身,宣布开宴。
鱼翅、燕窝等珍馐纷纷呈上,席间歌舞升平,宫娥们奏响乐曲,世家贵女们接连上前见礼。
“皇上驾到——摄政王殿下驾到——”
宴席进行过半,正在温遥珩百无聊赖之时,御花园外传来通报的声响。
温遥珩随众人一同起身拜见。
父亲温晏跟随在燕帝的身后,却并无半分恭敬神色,从他的从容举止里便可窥见如今的朝局。
摄政王温晏与皇帝穆胤已几乎是平起平坐、皇权几乎算是“一分为二”这点,已经是朝臣皆知了。
“孤听闻阿珩皇宫内遇刺,可还无恙?京营那帮吃白饭的……竟还把刺客放进宫里来了!看是是该找个时候好好整顿一番了。”
而对此,皇帝也是早已习以为常;刚刚入坐,便看似寻常且关切地转向温遥珩、询问遇刺之事。
“回陛下,臣女一切安好。”温遥珩面不改色地回话。
她的余光瞥向她的摄政王父亲温晏,温晏向来不形于色,看不出和平日有何不同。
可温遥珩却从他“似无变化”的神情中,看出此前他并不知自己遇刺之事。
看来,是太子私下将此事告知皇帝了。
“可惜,刺杀阿珩的刺客皆是死士,还未到诏狱便都服毒自尽了。”皇帝接着说道。
温遥珩默不作声,却向着父亲小幅度摇了摇头。
刺杀她之人此时就在场上,她已经心里有数。
皇帝这一出,无非是想借刺客一事责备殿前司办事不力,从而趁机铲除京营中他们的人手罢了。
“阿珩得陛下关怀已是三生有幸。这刺客如此猖狂,若说是侍卫们办事不力……不若说是有人只手遮天。”
温遥珩再拜,语气毫无波澜,不顾皇帝面色铁青。
如今圣上从前不过一落魄宗室子,是她的父亲扶持其上位;皇帝曾言,愿将帝位让给温晏、自己只愿做个无事清闲的富贵帝王。
可,无奈人心总是易变;上位后的皇帝不再对这位自己亲封的摄政王言听计从。
到如今,皇上与摄政王不和已是人尽皆知。
“今日天气如此好,你们也别说这么可怖的话了;阿珩是有福气的,怎会被小小刺客伤到?”
皇帝瞥了皇帝一样,冲温遥珩笑道。
温遥珩也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刺杀一事暂且揭过,暗流涌动被压在了和睦下。
宴席将毕,皇帝最先离席,温遥珩跟随着父亲离开,宾客也纷纷散去。
临走前,温遥珩才隐隐望见皇后起身,道:“户部员外郎之女许氏阿乔,到吾跟前来。”
二皇子也在皇后身侧,想必这许家的大小姐便是皇后为他物色的皇子妃人选。
温遥珩如是想到。
…………
三日后清晨,温遥珩刚刚起身,便从父亲处听闻这位许家的大小姐许乔于家中亡故的消息。
与前几桩案子一样,她也是三尺白绫闺房中悬梁自尽。
——听到这消息,温遥珩早膳也顾不上吃了,立即便着衣前往许府。
而因有着大理寺的令牌,守在许府的金吾卫没多阻拦便放温遥珩入内了。
温遥珩来到许乔房中。许乔的尸首已经收殓,房中十分整洁,无血迹也无打斗挣扎的痕迹,真真只有房梁上吊着的白绫能看出这里发生过命案。
看过从前的卷宗,温遥珩知道前几位遇害者的房中也是如此。
无证物也无证人,查起来可谓毫无头绪。
“吱呀 ——”
“谁?!”
听到一声窗户被推开的声音,温遥珩猛的回头。
一个身影自窗后闪过。
没有犹豫,温遥珩赶忙追了上去。那人向着后院跑,后院金吾卫已经撤去,温遥珩只得一人追赶。
幸而那人不熟悉许府内院,很快跑进了死胡同。
温遥珩这才看清了对方模样。
对方穿着金丝线织成的锦袍,腰间佩一剔透白玉佩,眼眸如星,神仪明秀;举手投足潇洒随意,却不见一点痞气。
不知是哪家富贵子弟。
但温遥珩还是依旧抽出佩刀,指向对方。
“你不是许府下人吧!鬼鬼祟祟的在这干什么!”
“这位兄台……关于这案子,请问可有什么线索了?”
那人沉默半天,却是开口问道。
——平日为行事方便,温遥珩总扮作男子出门。
“你问这个作甚?大理寺办案,怎可向外人透露?”
“不过……你私自潜入案发现场,倒是十分可疑。”
温遥珩冷冷地说道。
虽听这人话语对方不似真凶,可却像是知道几分内情的样子。
“仁兄不必怀疑我。实不相瞒,我也正是为了此案而来。”
“家中行商,近日多位贵女无故身亡,对家中的生意有些影响,故冒昧前来查探。”
温遥珩看着眼前人,心底冷笑,并不相信他说的话;手中剑不但没放下,反而更进了一寸。
“刚刚在那身亡的女子房中,我嗅到了一丝阁中香的香气……”
见温遥珩如此,那人才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