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交易沦陷》关别山

8、第 8 章

　　厕所的隔间门是厚重的实木，上面雕刻着繁琐的花纹，墙壁上同样镶嵌着水晶壁灯，散发着暖融融的光亮。洗手台由整块黑色大理石铺成，台上摆着洗手液瓶和香薰蜡烛，那蜡烛燃烧着，散发出花香。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淌，程雪驰将自己的面庞打湿，好让自己清醒一些。他抬头，冷冷看向镜中人的脸庞，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不清是冷漠还是厌倦，他还不太明白如何笑得得体，刚刚有些用力过猛，或许笑得比哭还难看。
　　程雪驰洗干净了脸，准备离开时，却听见最里的隔间传来一阵声响。程雪驰本向去询问，却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抬脚就要离开。
　　可在他将要开门的那一瞬间，程雪驰闻到了掩藏在香薰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柑橘气息。那味道如同一根细微的针，轻轻刺痛了嗅觉神经。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嗅觉失灵了，否则为什么会对这味道如此敏感？
　　程雪驰拧着门把就要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影从隔间里猛地冲了出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程雪驰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奇怪的是，身体却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瞬间冷静了下来，像是被施了魔法，他没有丝毫抵触，就那样静静地任由对方将手紧紧地禁锢在自己腰间。
　　林易的脸泛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双眸中燃起复杂的光，有紧张、有激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程雪驰的目光冷了下来，任柑橘的气味将两人包裹，他知道，这一刻的林易并不清醒。
　　柑橘的信息素气味扑面而来，一下子盖过了香薰的味道，林易贴近程雪驰，慢慢抬头，露出一双迷离的眼睛，那是被情潮控制的表现。
　　要把他推开吗？然后把众人都叫过来，好让这位大少爷也体验一下颜面尽失的感觉。程雪驰倚在门板，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人。那人也仰着头，一副倔强的模样。他伸出手，掐着程雪驰的腰，力道有些大，程雪驰生气地打在他的手背上，但他依然不肯放开。
　　“我要出去。”
　　“不许。”
　　即使意识是模糊的，但抗拒是明显的，发q的林易不想让程雪驰离开。程雪驰皱着眉，心想大少爷应该不缺暖床的人，何故一而再再而三找他麻烦。若说他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他也想不出来，只记得每一次对视，林易的目光总带锋芒，要将人逼迫到主动移开。
　　但今天不一样的，今天这个人看起来仍满是嚣张的气焰，但当程雪驰低头看向他时，那倔强的眼只和他对峙了一会就移开了。那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原本束缚着他的手也松开了，林易嘴唇抿了又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强行咽了回去。
　　“你现在还清醒吗？”
　　“……”林易低下头不说话，但是贴着程雪驰的衣服，有些急切地渴求着他的味道。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渗出一点冷汗，打湿了额前的碎发。程雪驰感觉到一种被冒犯的不适感，过分的亲昵让他呼吸困难，只能咬着牙推开他。
　　林易一个踉跄，满脸惊愕地望着他。程雪驰没有丝毫停留，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留下“砰”的一声巨响。
　　林易生气地拍门，拧动门把锁想要跟着出去，却听见程雪驰隔着门板朝他喊道：“别太着急，等你冷静下来，把气味都散掉，我会让你出去的。”
　　程雪驰背靠着门边，微微闭着眼睛，听着门里的动静。不一会儿，他听见门里的人不轻不重地砸了一拳，那沉闷的响声让他嘴角微微抽动。随后是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原本萦绕在鼻尖、让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柑橘气息也渐渐淡去。
　　程雪驰有些烦躁地解开了胸前第一颗扣子，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肌肤，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给廖南星发去一段短信。
　　“不舒服，回楼上休息了。”
　　程雪驰回头看了那刻满花纹的大门一眼，最终转身快步离开。
　　那扇门从里向外被推开，水晶灯的光亮泄了一地，林易站在灯下，望着晦暗的长廊，身影隐匿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看不穿他面上的表情。

　　邵时虽然年轻，但也对手下人极为严格。真正进组前还有一个月的训练，为了让他们更符合春秋战国时期的人物，君子六艺都要学习一遍。今天骑马射箭，明天礼仪乐书，程雪驰觉得自己说话都带点古言古语，廖南星见了他还要嬉皮笑脸地贴上来，故意恶心人地喊一句“哥哥”。
　　他们两个人因为要演同父异母的兄弟，导演便让他们一起训练，美其名曰培养默契感情。廖南星每日上课都坐最后排打瞌睡，而程雪驰总坐前排，笔记记了一本又一本，廖南星便骂他卷王，但程雪驰只是让安叙多带一杯咖啡给他。
　　廖南星看着桌上多了的咖啡，有些意外，打开咖啡喝了一口差点苦得喷出来，看一眼标签才发现点的无糖意式浓缩咖啡。
　　廖南星皮笑肉不笑道：“这是我这辈子最苦的瞬间，我以前喝咖啡也要全糖。”
　　程雪驰默默点头，“我知道了。”安叙在一旁冷哼，撇过了脸。
　　林简有时候会跟着他们一起训练，几人相处也算融洽，林简总爱在他们俩人对台词时开玩笑：“你们俩太可怕了，戏外打得不可开交，戏内还要演兄友弟恭。”
　　程雪驰不怎么说话，低下头背台词，廖南星先开口回应：“程雪驰才不理我，他压根不在乎对面的人是谁。”
　　林简挑眉一笑：“哟，南星，那你可得努努力，别到时候演戏被人家比下去了，你要是表现不好，会拖我们后腿哦。”
　　程雪驰抬眼，瞥了一眼廖南星，轻声道：“你词背好了吗，下午要小考。”廖南星立马做痛苦状：“你到时候写完给我举高一点……”
　　程雪驰嘴角微弯，低下头继续翻书。林简和廖南星坐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林简嘴上在调侃廖南星，其实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林简假装不动声色，但她总觉得面前这个男生也看透了他，那双眼睛不显山不露水的，永远隔着一团水雾，倒有种看似多情却也无情的意味。

　　正式开机日很快到来，开机典礼的地址选在了为拍戏而搭建的新台宫殿前，《新台旧事》的横幅醒目地挂着，周围摆满了庆祝开机的花篮，记者粉丝们挤成一片，快门声响不断。廖南星和林简自小就是童星出道，人气爆棚，粉丝们已经包好了房车给剧组送奶茶咖啡，空闲时两人还跑去给粉丝签名，被粉丝们簇拥着，一时脱身不了，程雪驰便站在高台上等候。
　　程雪驰已经换上了戏服，一身玄色深衣，衣摆处用银线绣着古朴的云纹，随着他的步伐微微飘动，似有流云相随。腰间束一条白玉带，玉质温润，彰显出角色身份高贵。头戴高冠，冠缨垂落，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仿若画中古人。
　　程雪驰半倚着栏杆，眼神望向远处的山峦，正发着呆，却听到有道声音若有若无，似乎在喊着他的名字，于是他回头，见高台之下站着几个女孩，朝他招手，唤他姓名。
　　程雪驰跑下高台，那几个女生看着年纪不大，青涩的脸庞泛着红晕，从口袋里掏出他的照片，小心翼翼地问道：“雪驰可以给我们签名吗？”
　　程雪驰有一瞬间呆滞，他以前也演过几部戏，得到过一些喜爱，但那些喜爱都是珍贵又易碎的，而今又有新的爱意涌入，让他高兴又落寞。
　　他接过马克笔，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女孩们兴奋地围在一旁窃窃私语，倒是程雪驰先问道：“要合照吗？”得到了合照，女孩们也不虚此行，朝程雪驰挥手：“你一定要加油啊！”
　　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旁，声音极冷，像是裹着冰碴，直直钻进程雪驰的耳朵里：“别被这点小追捧就冲昏了头脑。”
　　“这些人最喜欢在剧组里买股了，管你是谁，一天签好几百个人，等你红了就倒卖出去。”
　　程雪驰回头时，有风吹起束着头发的发带，那一双眼睛里有云雾升腾。林易与他对视，只觉那目光如山中岚霭，让人心头莫名一滞。
　　林易不说话了，倒是程雪驰开口向他问好。
　　“林易先生，您好。”
　　程雪驰的声音极为好听，经过训练以后更字正腔圆，仿若玉石相击，带点古音韵味。
　　林易望着面前这个身着古装的男人，在瞳孔里看见西装革履的自己，有些突兀，两人仿佛身楚不同的时空，唯有相顾无言。
　　剧组人员忙碌地穿梭，一声集合令下，众人忙向导演所在的位置走去。
　　但程雪驰没有离开，林易也没动，两人互不知对方在想着什么，但又暗暗较劲似的，谁也不肯先走。还是邵时举着麦克风喊他们的名字，两人才回头向人群走去。
　　林易走得极快，先程雪驰半个身位，程雪驰便放慢了脚步，想与他拉一段更远的距离，却发现面前的人也跟着放慢了脚步，背对着阳光的影子被拖得很长，一高一低，却没有一个影子被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