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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说句实在话,谢冬瑗作为小蛇蛇在皇宫内过的也太过惬意了。

      不用熬大夜赶工,更不必为生计奔波劳碌,每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日子简直比当皇帝还逍遥自在。

      这不,清晨周清玄刚喂她吃了几勺牛乳膏,她便满足地打了个奶嗝,困意渐渐袭来,不一会儿就蜷在软枕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发觉自己竟缠在了周清玄的手腕上,金明殿外传来熟悉的大臣争执声,一阵高过一阵,好不热闹。

      谢冬瑗不禁想起从前拍古装戏时,那些扮演朝臣的演员个个板着脸,除非剧情需要,否则绝不轻易开口。

      而眼前这周朝的朝堂却大不相同,文武百官常为一点小事吵得面红耳赤。

      譬如方才,一名身高六尺,胡子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武官,正指着一位文官怒冲冲道: “陛下,您可得为臣做主!程文寺这厮上朝前故意踩了臣一脚,您看,臣的脚都肿了!”

      申成益说着便要脱鞋验证,才褪到一半,一股脚臭味已弥漫开来,周围看热闹的官员顿时坐不住了,纷纷上前阻拦。

      而被指控的那位文官,却连眼皮都未抬,只手持笏板,静默地面向龙椅方向立着,如一棵寒松。

      眼看这场争吵像沸水快要顶开锅盖,谢冬瑗悄悄沿着周清玄的衣袖往上爬,最终攀上了天子冕旒,寻了个绝佳观戏位置。

      周清玄并未立刻发作,只淡淡开口:“程翰林,你可有话要说?”

      被点名的文官上前一步,声音清朗:“陛下,臣在金明殿前,确实踩了申都尉的脚。”

      申成益一听,顿时扯着粗嗓门嚷起来:“俺就说这瓜娃子存心的!”

      申成益是从北城那边过来的,听说他是北城的一个村霸,能和周清城一样单手举鼎。周清城率军北伐时,曾在申成益的村子里短暂驻扎。

      申成益早就听闻护国大将军周清城的威名,一心想要见他一面。

      可周军纪律森严,任凭他塞银钱、送美人、献佳肴,皆被挡在营外。

      直到军队拔营前日,申成益扛起村口祭祀用的铜鼎,单手高举立于道中,朝着军营方向洪声吼道:

      “北城申成益,请见周大将军!”

      这一喊,果然惊动了周清城。

      他策马至村口,见那人虎背熊腰,竟真单臂托鼎面不改色,不由心生赏识。

      二人一见如故,从沙场铁马谈到风月闲情,竟格外投契。

      后来周清城返京,便向朝廷请旨,为申成益谋了个六品武职。

      申成益入京后,自然归入周清城一派。他生得魁梧横阔,行事也如螃蟹般横行无忌,尤厌文官,对程文寺这般清直文士更是屡屡寻衅。

      周清玄目光扫过殿中喧哗的武官群,申成益接触到那视线,顿时噤了声。

      这位天子虽看似文弱,又是个有腿疾的,可那一眼瞥来的威压,却让整个金明殿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谁不知道,周清玄是连亲兄弟都能下手的狠角色。

      一片死寂中,谢冬瑗差点笑出声来。这场面活像小学生向老师告状,偏偏人人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她强忍着笑,身子却止不住轻轻抖动,连带着冕旒上的玉珠也微微晃荡。

      周清玄抬手扶了扶冠冕,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

      这一叹,却让殿中众人心跳都快停了。

      良久,龙椅上传来平稳的嗓音:“程翰林,你既承认,可还有解释?”

      程文寺垂眸:“臣愿领罚。”

      周清玄凝视着台下这位少年探花。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科举选出来的人,骨子里始终带着一股皎皎清辉,在这浊世朝堂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正想再言,太监福安却躬身呈上一封密信。

      周清玄颔首:“念。”

      福安展开信纸,尖细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中:

      “卯时三刻,程翰林于北宫门遭关兴、郝布等人推搡,都尉府众人围拥而上,混乱之中程翰林踩中申都尉脚背。”

      话音一落,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武官们个个面色发白。

      申成益扑通跪地,汗如雨下:“陛、陛下恕罪!”

      其余涉事官员也纷纷跪倒,告饶声此起彼伏。

      谢冬瑗在冕旒上暗暗撇嘴:多大的人了,还搞朝堂霸凌这一套,真是又幼稚又可恶。

      反观文官那边,从始至终无人为程文寺发声,此刻真相大白,亦无人露出欣慰之色,仿佛他从来就与那清流阵营无关。

      程文寺独自跪在中央,背脊挺直如松,风雨不侵。

      周清玄忽然轻拍三下龙椅扶手,声响不大,却令全场悚然。

      他睥睨着脚下群臣,语气沉冷:“你们是不是觉得,朕坐在这轮椅上,便什么都看不见,听不着了?”

      申成益额头的冷汗已在地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水迹。

      “朕的耐心有限。”周清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早朝是议政事,安天下,不是让你们来吵这些鸡毛蒜皮的。如今灾荒未平,边患不断,你们倒有闲心在此纠缠私怨,看来是太清闲了。”

      谢冬瑗听得连连点头,周清玄似有所觉,眼风微抬,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既然这么闲,都尉府全体,自明日起散朝后去西南门外垦荒,每日不满五个时辰不得回府。”他目光转向程文寺,“由程翰林监工。”

      “臣遵旨。”程文寺伏身行礼。

      起身时,他余光似乎瞥见天子冕旒上盘着一条碧青小蛇,那蛇还冲他眨了眨眼?

      再定睛看去,却什么也没有了。

      许是晨光晃眼了吧。他敛目默然,转身走入散朝的人潮中,身影单薄却笔直。

      -

      看完这场朝堂大戏,谢冬瑗心满意足地舒展了一下蛇身。

      下一秒,就被一双手轻轻捉了下来。

      她下意识扭动,却对上周清玄深邃的眸子,立刻乖顺地盘回他掌心。

      “周清玄,我饿。”她尾巴尖挠了挠他的虎口。

      他正坐在轮椅中,膝上铺着素色绸毯,闻言抬眸望向宫道尽头:“嗯,就快到启祥宫了。”

      “我要吃七分熟的炙牛肉粒,水煮酸辣虾,饭后还要水晶葡萄。”她扬起小脑袋,信子轻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好,都依你。”

      他语气温淡似初夏的风,指尖轻轻抚过她冰凉的鳞片。

      谢冬瑗觉得在宫里最舒心的便是吃喝不愁,周清玄在吃食上从未亏待过她,哪怕她现在只是一条小蛇。

      随侍在后的福安悄悄瞥了一眼那小蛇,她正眯着眼盘在天子掌心,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想到陛下平日用膳极简,一粥一菜便可打发,如今却为这小蛇顿顿吩咐御厨房变着花样做菜,甚至常常亲手夹起肉粒,剥好虾壳送到她嘴边,福安不由暗自唏嘘。

      这小蛇口味也刁钻,嗜辣爱肉,果蔬皆尝,唯独见了苹果便嫌恶地扭开头去。

      更让福安感慨的是,陛下几乎不让旁人近身照料她,连就寝时都要将小蛇置于龙榻旁。

      这般待遇,怕是连后宫嫔妃都未曾有过。

      正想着,福安一个走神,竟推着轮椅拐向了鸾凤宫方向,那是皇后的宫殿。

      夏风燥热,蝉鸣聒噪,福安却惊出一身冷汗。

      “陛下,奴才该死!”他慌忙跪倒。

      周清玄仍轻抚着小蛇,语气听不出喜怒:“福安这差事若当不好,自有旁人能当。”

      谢冬瑗其实不喜欢这里的人动不动就请罪,动不动就下跪。作为一个纯正的现代人,看到这些总觉心里像被什么堵着,闷闷的不舒服。

      谢冬瑗忽然吐了吐信子,舔了下他的指尖。

      周清玄低头:“怎么了?”

      “快让福安回去备膳吧,”她声音软糯,尾音拖得长长的,“我真的好饿啦~”

      周清玄眼底掠过笑意,指尖轻点她的小脑袋:“好。”

      福安如蒙大赦,起身时悄悄朝小蛇投去感激的一瞥。那小蛇竟也对他眨了眨黑亮的眼睛。

      轮椅缓缓转向启祥宫,廊下清风拂过,带来远处莲池隐约的清香。谢冬瑗在他掌心惬意地蜷了蜷身子,望着朱红宫墙上一片澄澈的蓝天。

      这深宫日子,倒也舒心得很呐。

      -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谢冬瑗虽然还未变成人身,但在此期间也是收获颇多。

      周清玄每日上早朝时都会将她揣在袖中或置于肩头。她起初还怕被那些老臣发现,后来才知他们根本不敢直视天颜,倒也安心了。

      有时候他批折子到深夜,她便缠在他腕上,要他读书给她听。

      由此,她日渐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真相。

      此间天下五分,分别为周、西、东、南、北五国。周朝在五百年前便统领了其余四国,成为宗主之国。

      这五百年间周国历经内乱、灾荒,他国亦屡有试探之意,却皆被一一平息化解。其余四国皇位更迭数代,唯周国帝位始终姓周。

      周国的国运昌盛到令邻国既羡且惧。

      周清玄的腿疾始于他十二岁那年。具体原因他未曾细说,只道是旧疾。此后他便常年坐在轮椅上,行走需借拐杖之力。

      谢冬瑗曾在他更衣时见过那双腿,虽然消瘦,肌理却分明,并非残疾之状。她暗自猜测,或许是什么心结让他宁愿困坐于此。

      周清玄的后妃不多,谢冬瑗一次也未曾见过她们露面,只知她们在后宫深处静居。

      倒是那位住在鸾凤宫的皇后,谢冬瑗见过一两次次,只在祭典或者宫宴这般皇后必须出席的场合。

      皇后总是衣着端华,举止合仪,脸上挂着一抹淡而标准的笑容,如同戴着一张精美的面具。唯独在与周清玄目光相触的瞬间,谢冬瑗曾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

      那样鲜明,那样冰冷。

      谢冬瑗仔细观察过,皇后从未对周清玄说过一句话,周清玄也从不主动与她交谈,两人并肩时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周清玄亦不临幸妃嫔,每日独寝于龙榻。

      唔,若不算上她这条盘踞在枕边小窝里的蛇。

      难道是因腿疾而致不举,从此厌弃女子?

      可谢冬瑗清楚记得,在帝王冢初遇那夜,他的身体反应看上去并不是完全不行。

      真是奇怪。

      她晃了晃脑袋,索性不再多想,只将身子往周清玄微暖的袖中又埋了埋。

      他正在读前朝地理志,低沉的嗓音清凌凌的如小溪轻淌,她听着听着,便昏昏欲睡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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