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败》枝恒相烈

60、 只是有风（三）

　　第三周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生物。
　　这三周中，我还是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座位依旧没有换过，我还是坐在最后一排，前面也依旧是那个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拽哥。除了交作业，我们没有任何交集。
　　父母劝我多跟他们说说话，可是我开不了口。除了邹梦辰时常走过来与我不太友善的说话，除此之外没有人愿意接近我。一开始要与我做朋友的几个人也不再理我。我知道，她们只是随口一说，却依旧有些失望。
　　坐在最后一排，原本便看的不是很清楚，前面还因为回答不上问题而站了好多人，我更是没了听课的兴致，自暴自弃的低头看书。
　　“来同学们记一下知识点。”全年级最年轻便成为备课组长的黎婷老师发了话。我沉默着思考怎么才能越过前面几个人看清楚黑板，正拨开的笔盖忽然一个抛物线弹射了出去。
　　“......”我愣了一下，用余光瞥见身边的同桌没有看见后，讪讪缩回了脖子。本想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谁承想黎老师的眼力好的不是一般。她话头止住：“后面那个同学你在玩什么？”
　　我闭了闭眼。
　　“老师是我的笔盖打开的时候弹出去了我没有玩东西我在认真听课。”我一口气说完了话，便低着头不敢看她。
　　其实在说到我在认真听课，还是有点心虚的。
　　“是吗？”黎老师整理了一下挂在耳朵边的小蜜蜂，半信半疑的看了我一眼：“你坐下吧。”
　　我松了口气，刚坐在椅子上，便对上了魏契行转头嘲笑我的眼神。
　　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方才的尴尬还并未散去。我只能匆匆拿起笔记东西，不去看他。
　　一等到下课，邹梦辰便凑过来明里暗里阴阳我：“哎呦，小柏，你上课怎么能开小差啊？你的生物听懂了吗？要不要我教一教你？”
　　“......”
　　我冷冷看她一眼，收拾东西拿了钥匙，起身将桌上的冲锋衣穿在身上：“听得懂人话吗？”
　　邹梦辰很大的翻了个白眼，手就要重重搭在我身上。身前的魏契行忽然转身，将她的手拍开。
　　我并没有想到魏契行会帮我。他可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他。
　　邹梦辰不满的收回手：“喂，魏契行，你搞英雄救美那套呢？我跟她说话关你什么事啊？”
　　魏契行冷哼一声，将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我下意识要闪身，他却搭的极重。
　　“你搭的是我的衣服，你说关不关我事？”
　　他话一出，我与邹梦辰同时都是一愣。
　　我缓缓低下头看着椅背上挂着的属于我的衣服，又将视线移到了身上这件明显大一些的衣服，这才反应过来是将魏契行放在我桌上的衣服搞混了。
　　反应过来后，我连忙拍开他的胳膊脱了衣服，嘟囔道：“谁叫你把衣服放在我桌子上的？”
　　魏契行极其散漫的哼笑一声：“我只不过是借用你的桌子一分钟不到，你扫了一眼转头就忘了。也没想到柏同学的记性这么差啊。”
　　我：“......”
　　被呛了一下，我只能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拽起椅背上的衣服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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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踩着离打铃三分钟前的点进了后门，对上了许许多多怪异的眼光。
　　我一脸懵的看着他们，拉开椅子坐下，魏契行也跟在身后进了教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我的桌子都往后抗了一下。
　　妈妈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只能忍气吞声。
　　“哎呦，让我们恭喜我们的新人一起进了教室！”邹梦辰忽然站起身拍手，周围也多了不少哄笑。盯着她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瞬间明白了她口中的“新人”是指我和魏契行。
　　“什么新人？”
　　魏契行的跟班小胖子不满的嚷嚷。很显然，他也听明白了邹梦辰的话语，为自己的老大打抱不平。
　　“都穿了对方的衣服了，还不算在一起啊？”邹梦辰戏谑的看着我，抱着胳膊尖声尖气。我正要起身对峙，魏契行便抢先一步干脆利落的站起来，拐了个弯来到邹梦辰身边。面对比自己高一个头不止的人，邹梦辰很快没了声音，别过头，脸上却依旧是不服气。
　　我一副看戏的样子，转头看着魏契行，寻思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周围的学生都知道没有什么好事，生怕下一个被牵连的就是自己，默不作声的去干自己的事情。
　　虽然当下确实是很平静，但是魏契行只要出手，就不会收回。
　　果不其然，魏契行不负众望的伸手揪住了邹梦辰的领子：“连我的绯闻都敢往外传，你胆子挺大啊。”
　　邹梦辰梗起脖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这是欺负同学，我要告老师！”
　　魏契行满不在乎的“哦”了一声：“那你要看看，你能不能活着见到老师。”
　　他狠话刚放完，上课铃便打了。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少年，魏契行还是松开了她的衣领，插着兜回了座位，再次将我的桌子往后抗了一下。
　　你屁股就这么-大？
　　我攥紧拳头，还是将这句话忍了下来。
　　大课间时，江成羽又迈着长腿到后门找我。
　　他张了张嘴，“柏云祁----”
　　我丢下笔起身照着他的小腿来了一脚：“你瞎啊？看不见我人？”
　　江成羽耸了耸肩：“我就是想叫你名字嘛。”
　　我：“......”
　　我将他推出门外：“找我什么事？”
　　“考试前三周我生日，你得来啊。”他朝着我挑了挑眉：“记得带礼物，人不来可以，礼物得到。”
　　“......那么久远的事情你现在就迫不及待了？”我将随手拿着的书卷起来作势要打他，江成羽笑嘻嘻求饶：“错了错了。”
　　“大男人对一个女生求饶。”魏契行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凉飕飕的道了这一句话，轻嗤了一声。
　　江成羽的导火线瞬间被点燃，挡住了他的去路：“怎么，你有多爷们，把比我大？”
　　我闭了闭眼，迅速逃离现场，却被魏契行单手拽住衣领，拉了回去。
　　“你干什么？”我不满的看着他。
　　他淡淡道：“怎么办，你朋友要看我把。”
　　我：“？”
　　“你拽谁领子呢？”
　　江成羽更是没脑子，一身的蛮力就要冲上去动手，我忙跑过去拉开他：“行了，干什么你？”
　　“我跟柏云祁可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你动她就等于是动我！”
　　......挺讲义气。
　　我确实与江成羽拜过把子，但那都是初二的事情了，并且是江成羽喝醉酒非要拉着我们几人拜把子，没想到他醒酒之后竟然还能记得，并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我的面子要丢尽了。
　　魏契行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这样啊。”
　　我受不了他阴阳的死样子，于是丢下江成羽跑了回去。
　　不出意外，晚上的时候手机会被他打爆。
　　不知道这件事之后究竟是怎样解决的，总之直到晚自习打铃，魏契行才回了教室。
　　邹梦辰推了推我：“哎，他去干什么了？我刚才上楼看见江帅哥了，他们两该不会在一起了吧？”
　　我：“？”
　　我皱着眉看她：“你说什么？”
　　“哎呀，我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真的好配啊！于是我打算忍痛割爱，不去追江帅哥了！”
　　我：“......”
　　配你奶奶-个大鸡腿。
　　魏契行显然也听到这句话了。他转过头面无表情的威胁：“再让我听到你传我谣言，你别想好过。”
　　邹梦辰闭了嘴。
　　窗外有风，吹得老旧的窗户吱呀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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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成羽生日那天，我买了江成羽喜欢的手表，来到了一家高级餐厅。
　　江成羽的家里很有钱，说这栋楼都是他的也不为过。所以江成羽认为大多数与他交往的人都是为了钱。
　　我问他：“那你为什么不觉得我是为了你的钱？”
　　他瞥了我一眼：“他们都是明里暗里暗示我给钱，你不一样。”
　　我又问：“哪里不一样？”
　　江成羽很认真的盯着我：“你是开门见山的敲-诈勒-索我的钱。”
　　我：“......”
　　“你不要诽谤我好不好？”我翻白眼：“只不过上次买东西少了钱借了你的而已，我可还了！”
　　江成羽摆了摆手：“开个玩笑而已，你要是缺钱了尽管说，不用还。”
　　我“嘿嘿”一笑：“谢谢江大少爷。”
　　江成羽：“你果然还是为了钱。”
　　我：“......”
　　每当这时候，庄岸然等人便笑眯眯的看着，有些还要夸大其词的大笑，江成羽还要揍上一顿。
　　初中的生活很快乐，回不去的快乐。
　　一进门，我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魏契行垂着眸，单手玩着手机，身边围着几个兄弟说着话，但是看魏契行这眼神怕是一点都没听。身边的朋友似乎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也毫不在意他的爱答不理。
　　他身边的朋友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笑着碰他：“魏哥，又有女生沉迷于你的美-色了。”
　　魏契行忽然从手机上抬起头，看向了我，面色平淡，毫无波动的“嗯”了一声。
　　我别过头，抬脚就走。
　　走到魏契行面前时，一个玻璃杯迎面而来，打在了身后的窗子，玻璃渣子四溅，扎进了我的左脸颊。
　　因为我的人体挡箭牌，原本遭殃的魏契行完好无损。
　　我龇牙咧嘴的摸出兜里的卫生纸，忍着疼要将肉里的玻璃渣子取出来，身边便一阵风声，而后是魏契行的声音：“你活腻了？”
　　不错过任何一个瓜。于是我顾不上往外流血的伤口，转身，就看见了魏契行拽着一个人，那人嘴里不断地喊：“错了，错了......”
　　看来不是不小心啊。我闭了闭眼，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怎么就由我来承受了？
　　魏契行将那人一路拽出了餐厅门。我想跟过去看，被他的兄弟拦住：“哎，魏哥说了，你不能去看。”
　　我抽了抽嘴角：“揍人还有功夫吩咐这个呢。”
　　我对着随身拿着的小镜子取玻璃渣，魏契行已经揍完人回来了。服务员处理完了刚才的玻璃杯渣子，现在的地面干净的不得了。
　　魏契行站定在了我面前，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他说：“抱歉。”
　　我擦拭了血迹，笑笑：“没事。”
　　没事才怪。只不过我懒得多说话，怎么不可能会说有事。
　　魏契行强硬的要送我去医院，我哭笑不得：“不过是一个小伤口，干嘛去医院？”
　　在我的再三拒绝下，魏契行终于放弃。在他的注视下，我走上了楼，寻找江成羽所在的包厢。
　　那是我与他第一次认真的交谈。
　　----
　　之后的日子，江成羽因为不断的考试没有再找过我，高月桃也只是在手机联络。她开玩笑道：我们都要成为网友了。
　　第十八周，也是我来的第八周，魏契行与我的交流逐渐多了起来。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找茬。
　　在没熟悉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没想到也是一个话很多的幼稚鬼。
　　刚认识那会，江成羽也是同样的高冷。只不过他装不过三天。第四天便原形毕露。魏契行似乎很难与人熟悉起来，要不是江成羽不断的挑-衅，他或许也不会与我有任何的交集。
　　魏契行经常拉着我看他折的纸飞机，虽然都飞不起来。
　　小胖子唉声叹气：“魏哥，你都不理我了！就因为新同学吗？”
　　魏契行漠然：“滚。”
　　小胖子：“哦。”
　　魏契行：“嗯。”
　　魏契行的学霸同桌出声：“人机别叫。”
　　我憋着笑，看了魏契行一眼。他的脸上五颜六色，似乎想骂又不好出声。
　　班主任虽然一直许诺要换座位，却一直都没有换过。最后一排坐习惯后，我倒是过得舒坦。
　　魏契行与班里人的关系依旧很僵。似乎是除了我与小胖子，他没有其他熟悉的人。
　　或许......江成羽也算一个？
　　毕竟不打不相识。
　　当听到了我的论点时，魏契行冷哼一声：“没打，所以不相识。”
　　我才不信：“怎么可能没打？”
　　魏契行眨了眨眼睛：“当时教导主任来了，没打成。”
　　你还挺无辜。
　　食堂吃饭时，我偷偷带上了手机，与魏契行互换了联系方式，看到了他朋友圈的照片：“这是你妈妈吗？好漂亮啊。”
　　照片上的女人虽然老了，却风韵犹在，手上拿着一朵花，笑意吟吟。
　　魏契行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吐出一个音节：“嗯。”
　　他短暂的情绪变化被我捕捉到，我放下手机，有些尴尬的看着他。
　　“不用这么看着我，她跟别人跑-了，然后出车祸死-了。”
　　魏契行说的是那样云淡风轻。他将筷子放下，眼神示意我：“快点吃啊，吃完走人，你不是还有道题不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魏契行开始喜欢上给我讲题。他充分展现了“臭屁”这个词语。每次给我讲完题，他总是要哼一声，表达自己的厉害。我好笑又无奈：“你真的很装。”
　　魏契行一点也不生气：“我有装的资本。”
　　我：“又开始装了。”
　　魏契行这下脸上露出了受挫一样的表情。
　　我哑然失笑，被他自认为凶狠的眼神制止：“不笑了。”
　　自从我与魏契行走的近了些，邹梦辰便又开始传谣：“看，我说什么来着？生米煮成熟饭了！”
　　不同的是，这次，魏契行没有制止她，也没有威胁她，更没有动手。
　　他似乎默认了这件事。
　　自然的，我也默认了。
　　到了复习周，魏契行便不再与我开玩笑。他很认真的为我讲题，并且给我塞一堆卷子，严肃的告诉我必须完成。
　　但是他越严肃，我就越想笑。每当这时候，他就装不住了，弯腰与我一同笑起来。
　　那晚风吹过几万里，不知藏匿。
　　平淡的夜里划过的恒星，从未想过会与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