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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惹笛(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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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声炮响,硝烟味弥漫整个战场,炸起的尘烟把战-死的尸-体笼罩至消失不见。
“撤!”
对面一声下令,存活的士兵便跟上,千军万马来时的浩大气势毫无。
大雾弥漫,隐入浓尘。
温待鹤抹了抹嘴角的血渍,将刀上残留的不知是谁的血甩干净,踩着尘土离去,地上的污渍也将他蹬的长筒靴染了个干净。
“走了。”他懒洋洋地将双手举起,比了个手势。虽然在这破地方根本看不清。
温待鹤脸上受了伤,此刻竟然还笑得出:“一群弱鸡。南楚曲.......也就那样。”
前些天,北国下了战书,要求五日后与临国一战,却不成想,在今日丑时便被攻了城,朝着内城攻来。因为此次的突袭,外城死了不少士兵。
温待鹤说完便走,九千多人的两个方阵立刻分出了一条道路供他行走。
待他走到中间,一个瘦长的身影带着扬起的烟沙从对面的烟雾中走来,眯着狭长的双眼,看着他。
“温将军可还行?”男人懒散地拖着长调,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他名为柳听榭,是外城军队的首领大将军,与温待鹤为敌,二人一直在争总将军的位置。
具体来说,是温待鹤在争。
柳听榭本为元帅,“大将军”一说也是因为训练时,会分为两方方阵。按照如今两方合并来说,柳听榭为两方阵营的大将军。
温待鹤则是浮悬阵的首领将军。他想要夺取大将军的位置,便要再战佳绩。当然,是没有柳听榭的前提下。
之所以为何要分为两队,也是柳听榭的建议。有了他的功绩在前,皇帝自然是会考虑,并且在这之后使用。
温待鹤轻笑一声:“柳元帅不必担心,我好得很,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倒是柳元帅自己.......”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听榭:“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伤吧。”
才说完,温待鹤侧脸颊上的伤刺痛了一下。
“.......”
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柳听榭短促的笑了一声。
“柳元帅笑甚?”他睨了对方一眼。
二人之前的战火味比方才战场上还要浓烈,两方下属连忙拉架。
“柳元帅息怒!近日将军与温将军都很忙,莫要动气,气坏了身子......”
这是柳听榭那边的人劝说的。
“温将军莫怕,看不惯就打!”
这是温待鹤这边的人劝说的。
他抬手给了对方一下:“闭嘴,要是起了内讧,再像如今这般有人突袭该如何是好?”
被“奖赏”了一下的为骠骑将军,姓将名碎沉。因他姓的特殊,被称为沉将军。
内讧了半天,这帮人总算是累了。
“柳--大--元--帅--”温待鹤拖长调:“我先告辞了,训练时再会!”
柳听榭:“.......”
他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微微仰头眯眼看着他。
许久,硝烟总算是全部散去。此次内城伤亡不算严重,甚至并无死亡。相对起来,外城就有些麻烦了。不过那些是柳听榭的事情,他温待鹤自然是不用管那些。
训练营在内城往里的一处大型地区,如今二人都暂住于此,他是可以提前回屋歇息,柳听榭便是不好说了。
往返时,一封书信忽的从天飘下。
“吁----”温待鹤眼快的伸出两根手指夹过了那封信,勒住绳子迫使马匹停下,拆开了信件,拿出了一张还残留着淡淡血迹的信纸。
上面用血写着两个很醒目的字:【战书】
温待鹤哼笑。
“也好。不打算认输,倒是有了意思。”
此次北国使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并未胜利,让人听到怕是要笑掉大牙。
温待鹤念叨着,再次夹紧马肚奔回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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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将军,伤势如何?严重吗?”祁医焦急地抓着他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漏了一个小伤口。
温待鹤摇摇头:“我没事。不严重,祁医,你去看看忘淋他们罢。”
“遵命,祁逢生告退。”
等到祁医出去,他松了口气,拖了那身衣裳便要去沐浴。
然后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不高的门框。
“.......”温待鹤烦躁的微微俯身走进去,嘟囔着要把这门框卸了。
训练营并无温水,若是要用温水,还要提前用篝火烧水,很是麻烦。大多数人都用冷水沐浴。毕竟,有比没有好。
除了温待鹤和柳听榭的房屋有单独的浴堂,士兵等其余人等都需在大型的共用浴堂里沐浴,洗衣。
说是什么共用浴堂,其实就是个茅草屋,讲的倒是好听。
倒不是他们二人有多么金贵。单独浴堂不能像共用浴堂那般集体沐浴烧热水,便是常年冷水,怕是除了他们二人无人能适应。再者,这皇帝都将屋子分配给了他,不用可是可惜了。
温待鹤皱皱眉,打了盆冷水从头浇了下去。冰凉的感觉充斥脑神经,使得他清醒了过来。
临国边缘寸草不生,有时找杂草生火也是个麻烦事。好在暂时未有粮食急缺运不过来的情况,倒也不算苦。
他身上有很多血污,倒是幸运并未被弓箭等利器弄伤身体。先前某次战争,他被利箭穿过了身体,离心只有一丁点不到,在祁逢生的帮助下捡回了一条命,得以继续与柳听榭作对。
门外响起了声响,是柳听榭带着方阵回来了。
外城的方阵伤亡严重,祁逢生一人根本无法救治及时。无奈之下,温待鹤带着学过的医学知识走到了沙场处。
温茗伤的较为严重,哎呦哎呦的哀嚎。他是温待鹤的弟弟,刚过及笄便嚷着要从军。参战的风险极大,温待鹤蹙眉严肃再三劝阻,温茗还是继续着自己的想法。
两年前的战乱死了很多人,军队缺人,在老百姓中拉了很多还算壮实的男人,其中便有着温茗。皇上下令,无人敢不听,温待鹤也只能承担随时丧弟的风险。
二人幼时便丧父丧母,大一些的温待鹤费劲拉扯着自己和温茗长大。他和温茗都没有学过知识,也没有进过学堂。温待鹤是主动要求参军为国征战,当时,一家中只要有一人参军便可,为了保护温茗,温待鹤牺牲了自己。却不成想因为一次的变故,温茗还是被抓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原本他要在训练场再训练个三五月,然而这次的确匆忙,除了刚入军的百姓,就算是训练了才一月之余的也被紧急拉上了战场,温茗也不例外。
“别嚎了。”温待鹤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不要用力叫撕扯伤口,到时候伤口二次开裂你就没救了。”
按照温茗这个伤口和出血量,他现如今应是麻木没有痛感,嚎叫单纯是因为他害怕,因为他劫后余生的恐惧。
听他这么说,死亡的更加恐惧战胜了手上的害怕,温茗还是闭上了嘴,紧紧闭着眼睛不去看温待鹤处理自己的伤口。
柳听榭的伤势不算严重,然而不及时处理也依旧会造成最坏后果的截肢。
从温茗的伤口上抬起头,温待鹤拍了拍他的肩膀:“睁眼,坐起来别动,不要走路。”
温茗用力点着头,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去的背影。
另一边,见有人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柳听榭并没有认真看来者是谁,卷起了衣角:“祁医,我这里.......”
当他看清了来人后,倏忽顿住了话头、
温待鹤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放下去的衣裳:“撩起来,大将军是想让衣裳嵌进伤口处?这又是将军新发明出来的练就毅力的方法?”
柳听榭:“.......”
他缓缓将衣角又卷了上去,看着温待鹤垂眸为他消毒伤口,动了动嘴角:“......多谢。”
“无妨。”温待鹤头也不抬。虽然他看不惯柳听榭,但怎样来说也算是自己的上级。若是没了他的指导,他们怕是离死也不远了。
.......绝不是他想为他处理。
看着温待鹤要给自己缠上绷带,柳听榭忙从他手中拿过了绷带:“我来便是。”
温待鹤并未强求,看着他接过绷带后便转身离去。
不知何时露了太阳,打在了雾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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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碎沉!”
温待鹤杀气腾腾的找到了书房,将碎沉常待的地方。
他伸手叩响了木门。
里屋的人声音听起来很是温和:“请进。”
温待鹤走了进去,立在门边不出声。
直到那人感觉到了不对,才转过头。
“你.......哎,温将啊?有什么事吗?”将碎沉挠了挠头,放下了手中的圆锋等待他发话。
将碎沉原名将风钗,与温待鹤很早便在学堂认识。当初他的出生,便是为了顶替家中要嫁人的长姐秦凤钗前去科举,却难料,他是考中了状元,长姐却被自己的夫君活活打死。
因为经历的相同,二人很快成为了好友。
那时温待鹤从学堂经过,看到了晕倒的将碎沉。从那天起,将碎沉常常道与他一些学问,温待鹤也会教他习武。
然而当父母双双逝世后,将碎沉离开了学堂改名换姓,前去参军。没想到那之后还会在军营相逢,倒也算是一种缘分。
因为他的左腿昨日出了毛病并未前去训练,留在书房养伤,继续自己读书的爱好。
温待鹤抱着胳膊抛出了问题:“我的纸鸢上为何会有一处墨水?”
将碎沉愣了一下,慌忙摇头:“不,不是我,真不是我温将!”
“不是你?”温待鹤挑了挑眉:“若并非你所做,那我为何会在那里发现有你的圆锋?”
将碎沉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若是现在爽快的承认了,我便饶你一回。否则.......”
将碎沉莫名打了个寒颤。
“你知道的,”温待鹤话锋一转:“‘与元’有多么恐怖。”
又是一抖,他手中握着的圆锋在宣纸上画出长长一道。
“与元”可谓是这整个训练营所有人的噩梦,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干净、完好无损的出来。是一个高难度强压力密封训练室,不全部通关不能出来,只会卡在那其中。
这个全封闭训练室是柳听榭创造出来的。然而因为难度的增加,没有多少人能成功挑战,也就一直荒废在那里,只有柳听榭常去,还有一些刚来不知何处的小士兵,最后还要由温待鹤去捞他们。
除了偶然误入其中一次偶尔去捞捞人的温待鹤和周周去光顾一次的柳听榭。
将碎沉大脑急速旋转,想起了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于是连忙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很是虔诚的道歉:“温将,对不起,我错了,我有罪,那日夜里我本想去寻茅厕,迷迷糊糊间进了温将你的房屋.......”
温待鹤抱着胳膊:“你起夜手中还要拿一只笔?”
将碎沉无辜的点了点头:“我.......习惯了。”
他并无必要因为这一点小事而骗了温待鹤,温待鹤也明白他的一些不正常所做以及品行。沉默许久,温待鹤还是缓和了脸色开口。
那个纸鸢是温待鹤的娘亲离世前为他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物品,属于他的物品,样貌不太好的残次纸鸢。
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将碎沉的梦游无人不知,他也不必因为这个而生气。
“对不起有个屁用,”温待鹤故作生气,照着将碎沉的头来了一下:“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去帮我带新兵。”
将碎沉苦着脸抱着被打的头。虽然不想去带,但比起被丢到“与元”去,还是去带新兵更能保住他这条小命。如今他的能力已然可以替温待鹤带一些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这也是温待鹤的欣慰之处。
他成功解释完送走温待鹤后,长松了一口气,继而摊开方才并未练完的字。
温待鹤背着手,昂这头走出了书房。
与北国、南楚曲的战争还未结束,而外城活下来的兵已经所剩无几。温待鹤思索了一宿,还是写了一封请求信寄了出去。
他要求征取新兵,从北边战队调取一些士兵。
北边素来很是太平,而南边则常有战乱伤亡惨重,也会发生药物食物供取不足的情况。
外城的数量如今只剩1567人,而内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虽说是活了很多人,但有一个小部的士兵甚至只存活了五个人。
温待鹤皱起眉,再次清点了一次发现并没有出现奇迹后,丢下笔出了门。
烈阳高照,晒得人中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