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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她,死在了靖康之耻那一年 ...

  •   “唉......没想到这次你这么快就解决了,白白浪费了我的犯鬼符啊!”
      少虞轻车熟路地去厨房拿了一壶好酒,唉声叹气地坐下和徐清风一起喝。
      “再给我作妖,以后就别想来喝酒了。”徐清风伸手去夺酒壶。
      少虞眼疾手快朝旁边一躲,赶紧说到,“你要是乖乖和我回到过去,去救赎你师父,改变这一切的命运,我保证再也不来烦你。”
      “不可能!”徐清风果断回答,不带一丝犹豫。
      他不耐烦地闷了一口酒,结果这口喝得太快,差点呛咳嗽。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改变过去呢?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好好走下去,迎接新的生活,难道不行嘛!”
      少虞靠着墙壁喝下一口酒,质问道,“好好活下去?”
      他用力一挥,御风如镰刀般把竹林劈开,露出满目疮痍的城市场景,那分明是毁天灭地的灾难后,用数十年都难以修复的创痕。
      “你还要用编织的梦境欺骗自己多久!睁眼!看看外面!看看那些受伤的人、妖,还有死去的朋友,你不想改变这一切吗!”
      徐清风的手颤抖着,他无力说着:“少虞,这一切不是说改变就......”
      “嘭!”
      一声巨响打断了谈话,两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突如其来的冷风从凄惨的城市袭来,冲破梦境的裂痕,吹进了竹林木屋,一个不知道是啥的东西,伴随着尖锐的嘶吼声向二人扑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少虞都没反应过来,余光中的徐清风大叫一声“有鬼呀!”落荒而逃,直接闪现从另一侧的窗户跳出木屋,走之前还不忘客气地把他扔向那团东西,好阻拦一阵子。
      “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没骂完的少虞见那东西恶狠狠地扑向自己,便忍着怒意专心投入了战斗。
      待到那东西凑近,才发现是个女鬼魂,她血红的双眼在披散的黑发中格外醒目,一身银灰罗裙,看样子应是古代的女鬼魂。
      这古代的鬼魂不在地下呆着,怎么突然跑到木屋里来了呢?
      女鬼魂压根没给他时间思考,如刀片般锋利的指甲,像剑一样直冲少虞白嫩嫩的脖子。
      他敏捷地侧身躲过,旋转身体移到一旁,右手朝前一挥,变出了一把漆黑的镰刀。刀身细长而弯曲,犹如弯月形状,刀锋锐利冷冽,闪烁着刺眼的寒光。
      带着冰凉的杀气,弯月镰刀无情地挥舞着割向女鬼。
      “刀下留人啊!”
      千钧一发之际,徐清风从屋外跑进来,右手攒气御风,将附近的竹叶带起,凝聚成一条绳索,捆住了发疯的女鬼,接着挡在她身前,左手一抬,使出全力震开了少虞的镰刀。自己也随之震到对面墙上,倒地时有浅浅血丝从嘴角溢出。
      少虞见状赶紧收回镰刀,将徐清风扶起疗伤,还不忘愤怒地吼道:‘你丫干嘛呢!要不是老子没下多少功夫,你早成刀下鬼,给你师父陪葬了!”
      “嗯......少点杀戮积点功德嘛。”徐清风哈哈一笑,顺手擦掉了嘴角的血丝,指了指那个女鬼魂说,“你看,这不就轻松捆住啦。”
      少虞恼怒地瞪了女鬼魂一眼,她闻到徐清风的血味儿十分兴奋,张狂地嗷嗷大叫,感觉像要立马生吞了他们两人。
      “刚才跑得飞快,现在倒英雄救美了!”
      少虞从嘿嘿笑的徐清风身旁走过,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给自己倒了杯酒,压压火气。
      徐清风赔笑道:“哪能啊!要不是你保护我,刚才就死翘翘咯~”
      “怎么会有古代的陈年鬼魂跑进来,你这幻境的结界挺垃圾的嘛。”少虞还在生气,一边喝着小酒,一边一个劲儿地阴阳徐清风。
      看来他是把脑子气坏了,徐清风无奈地指向竹林深处那到大口子,“还不是托你的福!”
      少虞尴尬地挑了下好看的眉毛,抬手一挥将大口子粘合起来。现实的动静阻隔在外,竹林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宁静,死一般的宁静。
      “我这儿的结界好得很!带有怨气的鬼魂一律隔绝在外,除了你干的好事!”
      少虞大口喝酒,豪迈地将嘴边的酒水用袖子一擦,酒气晕红了他的脸颊,显得愈发邪魅,只见他朱唇轻启,“徐清风,跟我回到过去吧,让一切都变好,让这个世界上再无有怨气的生灵,这是你师父的毕生所求,你不想完成它嘛。”
      徐清风回避他的目光,不接话,开始研究起女鬼来。

      徐清风除了拥有御风术和回到过去的能力之外,还能窥探万物生灵的命运。
      他只需定睛盯着看,往事一幕幕便能在眼前接连浮现。
      浮现的是,发生在距今九百多年前女鬼魂身上的往事。
      北宋宣和五年,宋徽宗好大喜功,和东北方向崛起的新秀金国定了海上之盟,两国商议共同攻打辽国。金太祖在掠去辽国首都燕京的人口后,将燕京六州之地分给了“好朋友”北宋。北宋占领燕地之后,意犹未尽,又继续掠夺、榨取未被金军搜括尽的民户,引发了当地人民的激烈反抗。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边塞动荡不安,国内却是一片祥和,在北宋富庶的开封都城,一大户人家的小女儿正在出嫁,浩浩荡荡,喜气洋洋。
      孟府内张灯结彩,把那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庭院中摆满了各色艳丽芬香的花卉,美不胜收。新娘子是都城孟御史家的小女儿,正值碧玉年华,名唤孟璐淑。
      她此时身着端庄大气的绿装,头戴精致的花钗,钗上还以金银琉璃饰之,无一不显露富贵之气。她眉若远山,唇若樱桃,面贴珍珠,容颜似玉。
      和现在面目狰狞的女鬼魂真是判若两人啊,旁观的徐清风忍不住暗暗感叹。想来她现在作鬼身着的银灰罗裙,算是那时候很朴素的打扮了。
      堂堂名门贵女,由荣华到平凡,中间经历了何事呢?
      随着锣鼓声响起,新郎官英姿飒爽,穿越大街小巷,骑马来接亲。听着老百姓的议论,这位年轻潇洒的新郎官,名唤王博文,是当朝中书舍人最优秀的二儿子。
      孟璐淑笑颜如花含羞入轿,伴随着响彻整条街的礼乐声、祝福声,王博文带着迎亲队伍映着喜气回到了王府。
      王中书,官至正四品,而孟御史是从六品。所以王府和孟府不同,门槛更高,房室更多,庭院更大。
      宾客们在庭院中欢聚一堂,宴席上摆满了各种稀有美食和陈酿好酒,令人垂涎欲滴。悠扬的丝竹声在庭中回荡,更是增添文人雅致,符合入朝为官之人的嫁娶风俗啊。
      徐清风突然想到北宋欧阳修有首词写得十分应景,叫《南歌子》。“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如词中所描述的一样,王博文和孟璐淑的婚后生活也是举案齐眉、和谐美满。
      王朗当朝为官,孟女在家相夫教子。等王朗下朝而归,总有热乎的饭菜和温暖的妻儿在家中守候。
      一家人其乐融融,此情此景令人羡慕不已,故事发展到此也该为止了。

      “喂!你干嘛呢,老子在跟你说话!”
      徐清风正看故事看得兴致冲冲,懒得理他,随口回到,“等一下再说,故事要发展到最关键的地方了!”
      “故事?”
      少虞好奇地走近,看到徐清风的双瞳变得绿幽幽的,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绿宝石一样,这两颗绿宝石还死死盯着低声吼叫的女鬼魂。画面太过美丽,美丽得让他十分迷茫。
      “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怎么没看懂你在干嘛呢!”少虞睁着那双黢黑黢黑的大眼睛靠近徐清风,上下打量琢磨。
      距离近得尴尬,徐清风一把推开他,不耐烦说到,“我在窥探她的命运啊!”
      “哦哦,抱歉,打扰你们了。”少虞摆摆手,随即又说,“那我刚才的说的你听见没,到底跟不跟我回去啊!”
      徐清风嫌他不依不饶,应付着说:“等我把她处理完行不行啊!事儿得一件一件来做嘛。”
      “那你就是答应咯!”少虞开心地说。
      徐清风是真的懒得理他,继续窥探着女鬼魂的命运。

      故事确实来到了关键时期,因为好景不长,两年之后,金太祖去世,继位的金太宗和父亲的理念不一样,直接派出两路大军南下攻宋。
      靖康元年,金军二度包围开封,开封百姓坚决要求皇帝出兵抵抗金军,但由于北宋懦弱的投降政策,首都开封终至陷落。
      后年三、四月,金军把徽宗、钦宗父子连同后妃、宗室、朝官等三千多人俘虏北去,开封城也被金军顺带洗劫一空。
      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
      曾经繁华的都城如今变得满目疮痍,城里到处都是烧焦的木头,流成小溪的血水,尖叫声、哭喊声响彻耳边。衣衫褴褛的孩子坐在一堆瓦砾上,哭到连声音都变得微弱,旁边躺着的是他死了许久的母亲,还有破碎的车架和掉落在地的碎金子、碎银子。
      大战后,连成年人都难逃一劫,更何况毫无生存之力的幼童和逃跑费力的孕妇呢?
      趁着金兵在城外休整,剩下还活着、躲着的百姓们小心谨慎地纷纷逃窜。
      孟璐淑和王博文同样如此,车马动静太大不敢用,只能靠双脚逃难。孟璐淑又再次怀了身孕,走得十分艰辛,孩子也太小,没经过这么悲惨的场景,在李博文身上吓得哇哇直哭,抱着他怎么安慰都没用。
      王博文就这么一拖二走着,紧紧抱着孩子,也不忘死死牵着妻子的手。
      这场劫难,毁掉了都城所有人的幸福生活,包括官位不低的他们。孟御史的府邸靠近城门,是最先遭殃的,还没等孟璐淑披麻戴孝,王中书就指挥着家人和仆从们由地道匆匆逃走。
      没逃多远就听见,王中书和还没来得及进地道的人们的痛苦喊叫声,至此,王府也被摧毁,家丁四散,生死不定,唯有王博文和孟璐淑还在一块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快点,得再快点!才能活着逃出去啊!王博文焦急地想着。
      作为看客的徐清风也忧心忡忡地祈祷着,祈祷他们能逃出生天。
      “快!快跑啊!金人又来了!”
      一老翁抱着镶嵌螺钿的精美盒子,从孟璐淑他们身边跑过,还没跑几步,就被后面飞来的一只利箭穿胸而死,盒子掉落在地,撒出一堆金银珠宝。
      孟璐淑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王博文赶紧扶起她仓皇躲藏在一堵破败不堪的墙壁后。
      耳旁传来金兵兴奋的叫喊声,声音还越来越近,托妻带儿的王博文这一路都躲得格外艰辛,短短几日竟苍老了几岁,两侧还早生华发,孟璐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从小到大没受过一丝委屈、没经历过一丝苦难的她,此刻做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知道这个决定将毁灭自己,但......作为一个妻子,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必须这么做!
      孟璐淑松开王博文牵住她的手,把他用力往前一推,“你走吧!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
      王博文惊讶地回过头,想再次抓住她的手逃跑,而她却哽咽着摇头不许。
      他能感受到她是那么的害怕,是那么的不舍,却愿意放弃自己换来他生的机会。夫妻相视无话,恸哭流涕。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经此一别,生死两茫茫,恐怕今生用不会相见。
      但是为了孩子,孩子是未来的希望,二人必须做出如此艰难的决定。
      “不!”徐清风叫出来,故事外的他改变不了已定的命运,只能吓得旁边的少虞一大跳。
      “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性命!为什么你们都要选择成全别人!”
      不知道“你们”指的是谁,少虞只知道此刻得安定住他的情绪。他扶住徐清风颤抖的身体,施法令他冷静,却无能无力,因为他还深陷故事里,不断询问着为什么。
      那个孟璐淑给不了的答案,他反复穿越回去眼睁睁见到师父做着和孟璐淑相同的选择,却给不了他的答案。

      故事最后,王博文带着孩子逃走了,逃向了生的方向。
      故事再最后,孟璐淑被野蛮的金兵们抓住,带回营地虐待享乐。
      徐清风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却无法更改,如同我们看着着历史衰败更迭,无能为力。
      孟璐淑在金人的营地里,受尽苦难折磨,她以为自己不过一死,谁知此时活着比死亡更恐怖。
      但,她还有孩子啊!
      孟璐淑在虐待中还不断苦苦哀求金人,说明自己腹中还有孩子,能否饶她一命。不知是听不懂,还是觉得饶有意思,那金人竟又吆喝了几人前来,疯狂地踢、踩孟璐淑的肚子,她疼得嗷嗷大叫,直至血流成河,金人们也不罢休,还丧心病狂地大笑不止。
      他们像看笑话一样,取笑这刀下败将,取笑这破碎的山河,取笑这些无辜的平民百姓。
      故事最后的最后,孟璐淑和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死在了这一天。
      这一天,本该是清明时节雨纷纷,一家人迎着蒙蒙细雨郊外野游踏青的好时节。
      而孟璐淑却死在了这一天,死在了靖康之耻这一年,跟随着北宋一起屈辱地消亡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她,死在了靖康之耻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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