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八卦党》香片

21、所谓奸商

　　李芝到达兖州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搜集情报。

　　兖州比安陆繁华得多，人也很多。

　　人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要从茫茫人海里找出一个人实在不容易。但人多也不是坏事，因为人多意味着耳目众多，何况关乎李白这样的名人，众人的耳目就分外的灵。

　　兖州最殷勤的店小二说：“李白？上个月刚上咱这吃酒哩，有啥事你找小明呗。”

　　兖州最厚道的面档老板娘说：“李大人？上个月刚在俺这吃面哩，有啥事你找小明呗。”

　　兖州最漂亮的秦娥姑娘说：“李郎？上个月还送了奴家一首情诗哩，你们要打听李郎的消息就去找小明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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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兖州百姓对于李白的行踪纷纷给出了不具时效性的回答，并将问题的最终解释权抛给了那位传说中的“小明。”

　　李芝很伤感：“这位大诗人真是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过寻找“小明”终究比寻找李白容易。

　　经过兖州百姓的热情指引瞿李二人来到了兖州城外的一片荒地。

　　.

　　确确实实是一片荒地，除了成堆的石子别无他物。在荒地一侧竖立着一根木杆，上面吊着一个竹子编的箩筐。

　　一个光着膀子的黑面少年站在一堆石子堆起来的小土包上，振臂高呼：“各位，从现在开始，只要站在这条白线上将石子投进筐子，就能得一吊铜钱。”

　　围观群众发出一阵欢呼之声，纷纷弯腰搜罗地上的石子。

　　“中了！”第一个投中的人喜得眉花眼笑，黑面少年笑眯眯的递给他一吊钱。

　　其余人见状更加雀跃，不一会那木杆底下已然堆起高高的石子堆，而箩筐里却只投进零零散散几个小石子。

　　“再接再厉，各位。”黑面少年笑嘻嘻的鼓励众人。

　　飞石之声嗖嗖不绝于耳，李芝奇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心，”瞿玄拽着李芝的胳膊往左一偏，一枚飞石嗖得便从李芝耳旁飞过。李芝感激得看了瞿玄一眼：“这都还是练家子。”

　　二人小心翼翼躲过飞石的攻击寻到那黑面少年面前。

　　“请问，你是不是小明？”

　　.

　　小明慢悠悠的摇着蒲扇：“有事？”

　　李芝说：“我想向你打听下李白的事。”

　　小明斜睨了他二人一眼：“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们去了安陆，李白先生的女儿李平阳姑娘告诉我们李白先生到了这里，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

　　“李平阳？”小明哦了一声：“你们想知道李白的什么事？”

　　李芝大喜：“能不能先告诉我们李白先生人在哪？”

　　小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朝天竖起一根手指。

　　“唔……”李芝犹豫了一下：“不会是，升天了？”

　　小明的面皮很用力的抖动了一下：“一两银子！”

　　“哦哦哦我疏忽了。”李芝连忙掏出一两银子毕恭毕敬的奉上。“请问李白先生现在住在何处？”

　　小明掂了掂银子：“走了。”

　　李芝的面皮也抖了一抖：“那他去哪了？”

　　小明又竖起一根手指头，李芝咬咬牙又掏出钱袋。

　　小明很满意：“去宣城了。”

　　“去宣城做什么？”不等小明动作，李芝又很自觉的掏出一块银子。

　　小明把银子捏在手里，摇摇头：“不够。”

　　李芝捏着荷包欲哭无泪：“就这么多了。”

　　小明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算了，当我做好事吧。他去宣城么，自然是去会那位玉真公主了。”

　　李芝咋舌：“公主不是在京城么？”

　　小明神秘莫测的笑了一笑：“我告诉你吧，公主今日到了宣城敬亭山修行，不光是李白，听说还有她的老相好王摩诘都一并跟去了。”

　　李芝拽着瞿玄的胳膊使劲摇晃，瞿玄莞尔：“冷静冷静。”

　　“赶紧赶紧。”李芝催偕下贰?

　　瞿玄看了看天：“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在兖州歇一晚再走。”

　　小明眼睛一亮：“在下知道一个绝好的歇脚之处，很适合各位。”

　　“什么地方？”

　　小明笑嘻嘻说：“李白在兖州的旧居。”

　　李芝奇道：“人家的家怎好随便进去？”

　　“不妨，”小明摆手，“我有关系。”

　　李芝与瞿玄对望了一眼，对这小明的身份琢磨不定，但又不想失了这次机会，便点点头。

　　刚才木杆底下的小土堆已然变作了一座不小的石子山，而荒地上石子已经去了大半，露出了下面褐色的泥土。而投石的人仍然情绪高涨，虽然日已西沉，却还有陆陆续续的群众闻讯赶来，加入投石大军的队伍。

　　有几个好不容易投中的年轻人眉花眼笑的挤到面前，小明笑嘻嘻的掏出几吊钱，还拍了拍几人的肩膀，以示鼓励。

　　李芝忍不住感叹：“你这人明明很爱钱，但现在为什么又做这种白送钱的营生。你做的事我真不懂。”

　　小明说：“有什么不懂？上千个投掷的人，不过仅有一二个人投中。我不过出几吊钱，便能把这片田地里的乱石子清理干净了。然后让人放放羊溜溜牲口，过不了多久积了粪肥，自然地就肥了。我素日里搜集了很多果核，到时撒在地里，一年后就是一片的杂果树林。然后卖了钱以后再盖房子，在屋子的周围安置蜂箱养蜂贮蜜。地里全栽上蜀葵，蜜蜂采花酿蜜又授粉，一举两得。算起来，我不过只费了这投石的几吊钱而已，何乐而不为哩？”

　　李芝叹服：“人才哩，人才哩。”

　　.

　　李白的旧居离荒地不远，小小几间房舍，碧水环绕，几竿凤尾，倒雅致的紧。

　　宅内只有一名老仆，一见小明回来便屁颠屁颠的上来奉茶。

　　“小明少爷，这两位是？”

　　小明大大咧咧的往太师椅上一坐，挥手道：“李平阳的朋友，老李你做几个好菜招呼招呼。”

　　老李连连应诺：“原来是大小姐的朋友，俺这就去准备。”

　　李芝忖度，观此情形小明与李白的关系应该很近，听闻李白有一子一女，除了前日所见李平阳，下剩一子名唤伯禽，却不叫小明。看来小明与李家不是亲戚便是至交。

　　“不如我带二位参观参观？”小明又竖起一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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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过李白用过的书房卧房还有茅房，到达后院，小明得意洋洋道：“前面那些算不得什么，此处才是李家最值得一游之地。”

　　李芝放眼看去，之间一截断墙孤零零耸在花园中央。“这有什么出奇之处？”

　　话音未落，瞿玄已然行到院墙背后，“咦？”

　　李芝闻言也奔了过去：“咦？”

　　小明继续洋洋得意在后面说道：“当日李太白在城外古吹台怀古，酒酣脑热之时，便提笔在院墙上写下了一首醉酒歌。事后一位姑娘见到了这面墙壁，为李太白的文采倾倒，便斥资千金买下了这一面墙壁。后来这位姑娘便成为了李太白的第三任夫人。可惜啊，这位李夫人薄命，于去年染了风寒，一病不起，便香消玉殒了。”

　　李芝也点头叹息：“所以李家将这面墙从古吹台移到这里，也是对这位李夫人的一种纪念。只不过，”李芝埋下头狐疑的打量墙壁上的龙飞凤舞：“李白的字怎么这么不咋地……”

　　“啊，”小明在身后作恍然状：“此墙非彼墙，这是我遣人修的一尊仿品。”

　　李芝胸闷：“真货呢？”

　　小明道：“自然是在古吹台，秃驴们说什么都不让我拆墙，你知道，强拆是违反大唐律例的。”

　　.

　　晚饭时节，李芝更加胸闷。

　　“我预备将这所旧居对外开放参观，今天二位有幸光临，正好试吃一下我们准备推出的李白家宴。” 小明举杯：“不要客气，多提提意见。”

　　李芝用筷子指着桌上一盘大萝贝：“此菜何名？”

　　小明道：“燕山雪花大如席。”

　　“这个呢？”一盆红殷殷的汤里飘着一片白菜梆子。

　　“孤帆一片日边来。”小明颔首。

　　几根筷子组成的架子上垂着一溜粉丝，“还有这个？”

　　“飞流直下三千尺。”

　　瞿玄啜了一口酒，淡而无味，还带些酸气，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

　　李芝见状，便没好气的问道：“这酒不会也有些名堂把？”

　　小明正色道：“此乃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李姑娘莫要小看了。”

　　“……”

　　.

　　李芝和瞿玄的李宅一日游终于在第二日清晨结束。李芝揉着落了枕的脖子恨道：“昨日你可没说要收银子！”

　　小明拨拉着算盘笑嘻嘻道：“二位既然与李平阳相识，我与二位打个折便是，昨日的李白家宴、李园一日游加上留宿的费用，我就收二位六十七两银子。”小明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干脆就六十六两，六六大顺，讨个吉利。”

　　瞿玄拉中李芝，从袖子里掏了一张银票，小明笑嘻嘻接过：“多谢惠顾，等小店正式开业二位还请常来。”

　　瞿玄也笑着回了个礼：“若别人问起兖州有什么好去处，在下便说有位小明公子，生意做的细致，待人又极为热情，最是一等一的好客。”

　　小明呵呵呵摆手：“哪里哪里，瞿公子若有朋友想到兖州一游，只管让他找我便是，包管让他玩的高兴，吃的顺意，住的舒心。”

　　二人在这里你来我往，李芝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狠狠地剜了小明一眼，恨道：“奸商。”

　　那小明还在那自顾自的说，又掏出一方手掌大小的纸片塞给瞿玄：“以后有朋友来，寻这个地址上便是。”

　　李芝凑过脑袋去一瞧，那纸片上用小楷端端正正的写着几个字：

　　李白旧居一日游

　　地址：兖州猫儿街东头大柳树下左拐一条街再右转

　　联络人：明月奴，简称：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