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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交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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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朱红圆亭照映得熠熠生辉,为温暖的屏障。
崇宁吃完鸡腿,笑道:“嘿嘿,骗你的,癸水已经来过了。”
她看了眼盏中蜜饯,道:“为什么要吃这个。”
史之尧道:“你不爱吃?”
崇宁拿起一个蜜饯,轻轻咬了一口,甜腻味儿瞬间袭满口腔。
“太甜了。”
她看看甜腻腻的蜜饯,又看看发苦的汤药,立刻明白他的用意。
崇宁舀了一勺汤药下肚,又吃一口蜜饯,如此反复,最终慢条斯理喝完药。
“喝完啦,换你啦。”崇宁撕下另一条鸡腿递给他。
史之尧冷哼一声:“不饿。”
崇宁弯腰凑到他跟前,笑道:“我哄你,你还不吃呀?”
鸡腿递到嘴边,男人的唇抿成一条细线。
“哦,那我走了。”
崇宁刚一起身,史之尧的手箍住她的水蛇腰。男人一拉,崇宁直接坐到他大腿上。
史之尧拉过她拿鸡腿的手,低头大口吃完鸡腿。
骨头随意扔到一边,他用衣袍下摆擦去手中油渍。
“好吃吗?”崇宁握住他的手。
他绷着嘴角。
她甜声道:“还生气呐?”
崇宁哭笑不得,趁他不备,“啪叽”亲了一口。
柔软的触感蜻蜓点水似的印上薄唇,史之尧身子一僵,睫羽扑扇不停。
崇宁眉开眼笑地望着他,眼里浸满宠爱和关切。
温暖的余晖下,史之尧周身冷意随之消散。他抱着双臂呈防御状,绷着的脸松弛下来。
崇宁眼珠一转,骤然凑近。史之尧下意识后仰,躲避她的亲吻。
她停下动作,看着他笑:“吓你的。”
“胡闹。”史之尧按着她的头,将她身子摆正。
崇宁拉着他的衣角,摇着身子欢笑:“我看你挺开心的呀。”
她身子一晃,胸襟也跟着晃。
史之尧脸色和缓许多,心想她确实有诚意,知道投其所好。
“找我什么事。”他轻声问。
崇宁有意逗弄他,只挑眉笑道:“无事呀。”
说完,史之尧将头埋在她肩颈处,双臂将人箍得更紧,好像生怕她会跑。
沉默许久,他道:“我不该吼你,对不住。”
崇宁震惊他会致歉,抬头平静道:“其实是我不对呀。你是遵循法度的中郎将,我却处处危害一方。你我观念不同,我触你底线,你生气是应该的。”
史之尧摇头:“我不是介意这个。”
“嗯?”崇宁眨眼。
他道:“我介意你骗我。”
她在别院答应得好好的,说以后不会伤天害理,要同他好好过日子。如此承诺,他才安心。
崇宁渐渐勾起嘴角,笑入眼底:“原来不是为了道义呀。”
“史之尧,我不该骗你。”她顿了顿,又道,“但撒谎对我有利,为何还要说实话。”
史之尧不理解她这套歪理,想到她经历过往,却心生怜悯不忍斥责。
他凝视着她,眼神柔软:“你有点说得对,我心里也想温亭书死。不因他和侯府有怨,而是因他觊觎我妻。之前我不该装清高。”
崇宁道:“是呀。人心生两面,一念佛魔间。谁没有恩怨情仇没有贪嗔痴恨,若总是较真钻牛角岂不累得慌?”
说着,她摸了摸他的头,教育道:“人要分清善恶,也要知晓世间不是非黑即白,帮亲不帮理才是常事。你是我的驸马,是我最重要的人,当然要向着我呀。”
史之尧:“……”她这人惯会顺杆爬。
“以后不许再做杀生之事。”他道。
“我又没害人。”
他轻笑道:“殿下真是滴水不漏。”
崇宁眯眼甜笑:“驸马就爱异想天开。”
她又道:“我不是作恶多端之人。但别人咬我伤我,我必以牙还牙。若没这点魄力,只会任人欺负。”
史之尧颔首:“我知此理。可你和温家到底有何仇怨?”
他没有查到温千琳和崇宁的渊源。一方面,崇宁的身世过往与此人无关。另一方面,温千琳背景神秘,先帝提拔他平步青云时有意抹去一些痕迹,让人查不清看不明。
这是信王和温千琳的旧怨私仇,外人当然看不清楚。崇宁心里明白,但不愿说破。
她不说,史之尧就不会追问。
若她和温家有仇,想杀的人便是温千琳。温亭书不过一个筏子。她为了仇恨而活,便只能看见污秽黑暗,如此必遭反噬。
她是他的妻,自该由他规劝引导,慢慢化解心结。
“你知不知醉仙楼这遭连累多少人?金晟受温千琳弹劾,风尘女押入金吾狱,平康坊戒严,无辜商民受官府排查……”
崇宁不知其他。但醉仙楼的人本是她的死士,受她供养存活为她赴死应当。
“这世上没人善待我,我也不介意连累别人。”她淡淡道。
史之尧语气和煦:“你永远只顾自己。但凡仔细些,就会发现有人关心你,有人在意你。你并非孤单一人,周围亦不是漆黑一片。”
“咱能不能阳光一点儿?”他颇为无奈。
崇宁思索着他的话,久久不言。
史之尧笑得温和:“那次我右膝疼了一天你知不知道?”
“嗯?”崇宁扭头,“为何呀?”
史之尧不言,给她时间思考。
崇宁愣怔片刻,恍然道:“你膝有旧伤,阴雨天会疼。你之前说过的,我忘记了。”
史之尧温柔地看着她,并没有生气。
他越是这样,崇宁越不好受。她看着他那双明亮的星目,水眸渐渐泛红,温吞解释:“我是有点自私,没顾及你的感受。我只觉得雨天摘荷画面唯美,忘了你不能下水,我、我……”
“不许哭。”史之尧抚去她眼角泪珠。
他正色道:“所谓驸马,就是依附于你,马首是瞻。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应当,但公主无须为我如何。”
“尧尧……”崇宁埋头倚靠他怀里。
史之尧轻轻给她顺背,“殿下以后别骗臣了,好不好。”
许久未有人应,他胸膛衣衫渐渐湿润。
史之尧抱着人儿回了星辉园。
深夜缱绻,他环着她的腰身大汗淋漓。
“殿下害人前能不能先通知一声,臣好有个心理准备。”他求道,“不管做什么大事,都要和我商量。好吗?”
温千琳不是温亭书,没那么好拿捏。若是她搞砸了,至少他能帮着善后。
崇宁沉默无语。有些家仇旧恨,亲自动手才痛快。
人生大多数时候,她被仇恨裹挟着往前走,那条漆黑的路上只有复仇一个终点。若哪日大仇得报,她的人生路也到头了。
她琢磨着史之尧那席话,越发觉得有理。凝视深渊只会反噬其中。她要活下去,要光芒万丈地活着。
史之尧在她耳畔嘀咕着:“还有,还有……你那夜的话是不是真的。”
“哪天夜里?哪句话?”崇宁回神问。
“就是那句,醉仙楼外说的。”
崇宁:“啊?”她不懂史之尧的意思。
他道:“你当着金晟和金吾卫弟兄们说的那句,对我说的。”
崇宁思索片刻,明白过来,转而笑道:“你是想问我喜不喜欢你?”
“……嗯。”史之尧闷声点头。
崇宁坏笑着不说话。
“真的假的?”他埋进她肩头。
“假的呀,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呢,你又不喜欢我~”崇宁翻个白眼。
“你!”史之尧气结。他都这样了,她怎么还不明白他的心意。
七夕受阿沁点拨,崇宁渐生情窦。男女情丝剪不乱理还乱,其中勾连拉扯不输深宫内斗。
谁先摊牌便是甘拜下风,就要受另一人牵制。崇宁前半生过怕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她才不要再受感情的负累。
没完成复仇大业前,单纯享受这份情.爱不好吗?
“切。”史之尧松开她,翻身背对她侧躺,离她远远的。
崇宁听着他大喘气的声音,伸手给他顺背,不一会儿那人呼吸缓和,又慢慢挪了回来。
崇宁一时失笑,心想缺爱的人都很好哄。她也是,她理解。
转眼到了八月初十,史颖进宫整整一个月。
这些天,她深居简出,活生生将千秋殿当成了第二个幽居别院。
侍女碧瑶担忧道:“娘娘再这么闷下去就要变成冰雕了。”
史颖乐得清净,闻言笑道:“何出此言。”
“殿里的太监宫女怨声载道,说跟了您晦气,什么好讨不到,还受其他妃嫔手底下人的气。”
“是吗?”史颖惊道。
原来宫中下人真敢议论失宠嫔妃。当初崇宁提醒时,她原本不信,没想到做奴婢的人也会落井下石。
史颖道:“也好。”她正愁宫里人多没处打发呢。
“把那些奴婢聚到院里,愿留愿走随他们去。”
碧瑶道:“娘娘做事洒脱,但奴婢以为最好每人发一锭银铤。”
史颖不假思索:“为何?”
“愿留者得赏银,方能忠心随侍娘娘。愿离者得赏银,便拿人手软不敢妄言是非。”
史颖恍然:“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全。”
碧瑶笑着领命而去,回来时汇报:“奴婢打发走了一半,愿意留下的都调度好了。”
“正好。”史颖点头。
她照常做完绣活吃了晚膳,沐浴后正要歇下,却听见外面陌生又隆重的宣报声。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