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玩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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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实验员沉默良久都没再说话。屏幕里的画面切回到主页面，上面显示着0209各项数据，基本上都稳定。
这样的作品拿出去做展示，真是丢人。
1实验员鄙夷地看着屏幕里的0209，干脆利落地用新的实验体数据将0209的页面压到最底下。
像0209这样的废物他遇见过很多，都是用完一段时间需要销毁的失败品。拿这样的东西去给那些人展示？是去展示自己的失败吗？
“哼。”1实验员冷漠地说出口，“废物只会想着废物。”
最近来的一批新实验品都很不错，随便从里面挑一个都比这个0209强很多。最终1实验员挑了一个比较好的实验体，连续对她做了四次试炼场挑战，出来的结果都很好，简直让1实验员拍手叫好。
只有这样的实验品才配拿得出手，他骄傲的仰头，只有黑暗里才看得见他的微笑。
1实验员兴致勃勃地写了一篇新报告，打算给老男人看。
哼，死老头，见过什么叫天才的作品吗？1实验员拿起报告抬腿就走，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向所有人展示他天才般的智慧了。
所有，所有的目光必须看向我！
我是天才！我是天才！
目光、灯光、财富、权利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明明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走廊，却被他走起来像是登上颁奖台的铺着红地毯的封神之路。
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太久了。前半辈子他都是为了获得成功而努力，如今这个机会终于落到他手心里了，他紧握，不放手。
属于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不能失败，必须成功！
不能失败，必须成功！
不能失败，必须成功！
必须！
他兴冲冲地打开老男人办公室的门，却看见老男人悠闲地躺在摇椅上，右手拿着烟，白烟袅袅升起，在阳光下看起来就像是书上写的登上天堂的神路，藏在氤氲的雾中。
1实验员和它只隔了一个人——就是眼前的男人。
1实验员心里愤恨不平，但最终没有挂在面子上，照样语气平和地开口：“老板，我从最近新来的一批实验品中挑了一个最优秀的——”
老男人眯着眼，缓缓开口，一缕白烟从他肮脏的嘴里溜出来，徐徐上升。
“我不是说了吗？就要0209。”
老男人终究是老男人，说话时尽管脸上没有表情，说出来的话里却表露出真正的他是什么样——不怒自威。
“可是……”1实验员下意识想反驳，但嗓子却先他一步，打颤着走了。
老男人拿着烟的手轻轻摇了摇，又是几缕白烟腾空。
“0209很独特。”老男人最后用几个字就将1实验员的雄心大志打得落花流水。
独特？
哪里独特？
“你也知道的，0209叫吴狼，而且她还是唯一一个敢第二次来到这里的人。”
“这你都看不出她的独特吗？”
“一个瘦弱的女孩子，竟然叫吴狼……”
“那是因为她爷被狼吓到了才叫这个名的！”1实验员气得像骂街，这是个什么理由？想就这样打发我？
可笑！
天大的笑话！
区区一个女的竟然能被老男人这么高度评价，哼，真是、真是、真是让人恶心！
独特？这就独特了？
什么眼光！
“1，你不知道，我从0209，不对是吴狼。”老男人终于不再眯眼，而是用如同猎食的豹子见到猎物在他眼前晃悠的眼神去看1实验员。
“吴狼，她不像进入试炼场的一般人一样，进去一会儿分分钟就把自己搞死了。也不像哪些充满负能量的人能一拳干爆试炼场。”
“她的身上有着普通人，最普通人的影子，这样的实验品不出彩，但独特。”
“要知道，把老实人逼急了，她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老男人说完，拿着烟在1实验员的面前狠狠吸了起来，吞云吐雾间，1实验员才恍然发觉，其实没有神路的，那些看起来缥缈虚无的东西，都是眼前的老男人。
连烟，也只有他才能抽。
1实验员拿着报告的手青筋暴起，呼吸，再呼吸，他终于按耐不住了，用尽全身力气大吼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每次接近成功的时候你都要阻拦我！为什么？！”
“你就这么恨我！恨我比你成功，恨我比你年轻，恨我成为了你这辈子都成不了的人是吗？！”
“还是因为你是父亲，我是儿子，我必须要听你的吗？！你逼我改志愿逼我成为你想让我成为的样子！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我的感受！”
“我不喜欢学编程不喜欢干一切你想让我干的事！听到了吗！！！”
1实验员费了好大劲藏起来的恨意，现在终于是“纸包不住火”了，他看见了自己的火和恨。
——
“1。”
老男人厚重的嗓音像是愚公移山中那座出奇大的山，愚公花了很久，一辈子才将山移走，可是，1实验员从幻想中睁开眼，才发觉，他流了好多汗。
那些想说的话，最终是说不出来的。
1实验员自嘲地笑了，没等老男人再说什么就走了。
那张报告被他临走时顺手扔进了办公室的垃圾桶里。
转动把手，1实验员一只脚已经踏出去了，他闻到了走廊里刺鼻却熟悉的消毒剂的味道。
“1，我比你经历的事多，看过的人也多，信我的没错。”
“相信爸爸。”
1实验员笑得好大声，像是得了失心疯。
相信爸爸？
爸爸？我还有爸爸吗？
我有过爸爸吗？
是那个不是打就是骂，是那个不许哭的，不允许失败的，不允许私自外出，不允许填自己喜欢的志愿，不允许……去自己闯出一片天地，而是被强行拉进他强硬的手心下做一个苦力的爸爸吗？
1实验员走出办公室，这条走廊已经失色了，黑黢黢的，他从黑暗里终于抓住了熟悉的温暖。
还记得，小时候住的房间都是黑黢黢的，他就这样蜗居了十几年，哪怕现在换了个大房子，他还是习惯不了阳光，只有黑暗才能给予他温暖。
有了熟悉的温暖，他小声哭了起来。
呜呜咽咽的，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很安心的感觉。
【老板，1实验员似乎哭了。】
老男人终于抽完了一根烟，可他却不感觉到舒畅，反而眉头紧锁。
“这么久了，还是没长大！”
“废物！”
安静的房间里，他说的话铿锵有力。
【老板……】
荧蓝色的屏幕上是黑暗中仍清晰可见的1实验员像老人一样蹒跚走路。
老男人将刚燃气烟头无情地扔到地上，再无情地将电子屏幕关掉。
地板上，那根烟头上的星火少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没人抽了的原因吧，灭得格外快。
1实验员抹干眼泪，在黑暗中勇敢地站立。
他没有回到实验室，而是直接去找0209去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被老男人称为“独特”的女人到底有哪些方面独特。
1实验员出入公司里任何地方都很方便，当然也不需要很长时间，当他就好奇地站在0209面前时。他又是笑了。
这次笑得也很大声。
房间内回荡的声音除了各项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就是他的笑声。
原来是这么个人啊，1实验员将她翻来覆去的看，最后十分嫌弃地给出一句评语：“恶心。”
“果然，恶心的人就喜欢恶心的人。”
1实验员上手狠狠地掐了一把0209脸颊上的肉，可0209脸上的肉少的可怜，1实验员使了很大的劲儿，却把自己的手搞得生疼。
都是骨头，哪有肉！
1实验员不耐烦地收回手，细细看了躺在里面的0209。
0209脸颊消瘦，四肢也轻得可怜。简直像被吃干抹净的骷髅躺在棺材里。
1实验员还是对她鄙夷得很，看不出来她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年轻是年轻，漂亮？丑的要命。
尤其是她蓝色的骷髅脸庞，1实验员简直都不想再多看一眼，生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她还是第一个……吸收了这么多的蓝血还没死的人。
真是命大。
1实验员盯着她看了良久，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俯下身，对0209蓝色的脸阴阳怪气地说：“千万别让我们失望啊，独特的0209。”
0209蓝色的脸如同平静的海面，与之形成对比的，是1实验员缓缓扭曲的脸，像酝酿罪恶的波涛，汹涌的恶意朝她袭来。
“装什么清高，有本事拿出真本事来！”
1实验员骄傲地直起身，骄傲地笑着。
他才不会把眼前如同蝼蚁般苟活的人放在眼里，那太看得起她了。
她不配。
他也不配。
做展示的日子很快就来了，地点在市内最隐秘的私人会所，那是老男人的老巢，很多拿不上台面的生意都是在这谈成的，包括公司，包括1实验员现在做的实验。
自从那天之后，1实验员没再给0209做任何调试，反而将她的个人数值降了很多。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老男人亲眼看着他看好的人是怎么失败的，他的眼光有多不好。
当然，这么重要的机会，他才不会因为和老男人赌气而放弃。放弃了0209，他转身就去培养那个在他看来非常优秀的实验体去了。
在他的幻想里，老男人的0209失败了，而他的——最优秀的实验体，轻松获胜了，而他也一举成名。
他要让老男人看清楚，自己比他厉害得多，多得多！
会所里的装饰都是按照老男人喜欢的品味来，金碧辉煌的，简直像皇宫。1实验员光是看两样周围都想吐，浮夸、土气，看来老男人的品味还真就这样。
1实验员在心里肆意嘲笑，这样浮夸土气的装饰风格早就out了，装什么高大上！
位置坐久了，该退下来了。1实验员咬紧牙关，死盯着被人群团团包围的老男人，灯光华丽，穿着华丽，明明这一切都该属于我！
看看他被那群达官贵人们围着时谄媚的笑容，一块肥肉还成了天价之宝，真是荒唐可笑。
1实验人员眼神里的火焰，越烧越烈，任谁看他一眼都会被他眼中的火焰吓到，生怕烧到自己身上，因此一场宴会下来根本没人找他聊天。
1实验员毫不在意旁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说吧，说吧，看谁笑到最后。
老男人爽朗的笑声在1实验员的耳畔久久盘旋，刺耳。
“各位老板们，接下来是各位最期待的环节。我们FOX公司在各位的鼎力相助下所取得的最成功的实验品——0209！”
“她终于来了！”
台下一阵骚动。
老男人带着骄傲自豪的神情，从容抬手示意底下的各位安静。
“本人知道各位贵人们期待已久。但是呢，今天来的呢还有一些我们的新朋友，请各位贵人们容许我向新朋友们介绍一下本公司及这位最成功的实验品。”
灯光下，老男人拿着话筒侃侃而谈，底下数十双眼睛在暗处聚精会神的看着，饥饿的口水直流。
老男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没停下来，先看第一排都是官级人员，很好，第二排商场大亨，也不错，第三排各名门世家的孩子，都是他意料之中的表情。
他得意，握着话筒的手，拿得更稳了。
“本公司呢只是一家小小的游戏公司，幸得在座各位的竭力帮助，我们得以由游戏公司转型成科技公司。”
“0209呢，是我们转型成科技公司后第一个完美的实验品。她的诞生，是感谢各位，她能做的也是感谢各位。”
老男人侧身让位置，几个高大的黑衣男人将一块蒙着黑布形状像面板一样的东西立起来后就恭敬下台了。
1实验员表情如常，肥肉摇身一变成为上流人士的场景，他看了很多次，已经聊无趣味了。
看看身边，一群饿极了的蠢货，台上是人是猪都分辨不出来，还当什么上流人物呢！荒唐！
1实验员对他，对他们都嗤之以鼻。
“我们公司——”
“别说啦！快给我们看看啊！”
底下一个叫了起来，剩下的也都跟着催起来。老男人站在台上仍是笑眼盈盈，再一次从容抬手，局势却不由他控制。
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男人，在所有人说完话之后，优雅地开口：：别卖关子了，给我们看看。”
老男人马上换成谄媚的笑，再不敢怠慢，直接将黑布掀开，灯光从老男人身上转移到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头上带着仪器的0209身上。
底下人的呼吸都骤停了。
老男人和1实验员对他们的表现表示满意。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默契地扬起嘴角。
“各位老板请看看0209，她是这么年轻。”
底下人吞咽口水。
“她是这么有力量。”
1实验员笑了。他坐在下面饶有兴趣的看他表演。
你先随便讲讲，看最后的结果你怎么圆回来。1实验员拿起酒杯朝台上卖力演讲的老男人敬一杯。
凉酒下肚，1实验员心中的火焰有了燃料。
“别说这么多了！”
“对对对！”
底下又是一阵骚乱。
“各位各位，先安静下来。”老男人的汗珠被照得像是肥肉上的油，很多，还挤在一块，恶心人。
“我先介绍一下。0209的用途有很多你可以用我公司研发的仪器去操控她，去潜入她的意识，看见任何想看的，修改任何你不喜欢的，总的来说，她就是一个独属于你的玩偶。”
“哇！！！”
掌声欢呼声，比海浪击打海岸的声音还大。
老男人得意洋洋的看着台下因为他说的话而疯狂的达官贵人们。
唯独1实验员端坐在沸腾的人群中，格格不入。
不过，老男人不在意。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反馈。
为了让气氛更上一层楼，他按下一旁的红色开关。
0209，或者说是吴狼，缓缓苏醒了。
刺眼的灯光令她眉头紧锁，耳边传来的掌声呼声令她害怕，无法动弹的身躯使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她醒了。
底下的人再一次骚动起来。
吴狼心里涌上一股凉意。
像是堕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每往下落几米，寒意拥她更紧，紧到喘不过气。
要死了。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可是吴狼越是颤抖得厉害，底下的人越是叫得欢。
吴狼不敢睁开眼。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玩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