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都退下吧”
翌日早朝后,群臣散去,随着金銮之上的声音,大殿的人也都离开,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御座上的人,他闭了闭眼睛,颤抖的双手似是在极力隐忍什么,倏尔他睁开眼,将手边的茶盏狠狠一掷,茶盏磕在地上四分五裂,茶水与茶叶混在一起溅了一地。
“陛下息怒”,周与兮从侧殿走出来,躬身行礼道。
“息怒?”祁安帝怒极反笑,“朕有什么好生气的?朕的好侄儿如此能干,真该欣慰才是。”
“属下惶恐”,闻言周与兮跪下叩首,声音从地上传来,显得闷极了,这让皇上心里的火气更盛。
“惶恐?”祁安帝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抓着他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扯起来,阴沉的开口,“你连苍云令都拿到手了,是朕要惶恐才对,说不定哪日朕便会在睡梦之中身首异处了吧?你可真不愧是皇兄好儿子,这么多年了,还不忘替皇兄报仇呢?”
“陛下明鉴,属下并无此意,属下如今只是陛下暗卫,不敢僭越。”周与兮被抓住头发被迫仰着头,他只能垂着眼睛,平静的说。
“是吗?你已经是朕亲封的屹王,暗京自是不必再去了。”
“属下不敢,还望陛下听属下一言。”
祁安帝拍了拍他的脸,松开他的头发,像扔脏东西一样随手扔在地上“朕倒要看看你如何狡辩。”
“苍云令是臣昨日执行任务时偶然所得,陛下如今并无子嗣,而太后娘娘与国舅觊觎皇位已久,属下如今携遗诏现身,既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又可替陛下转移李家的助力。”
祁安帝一脚揣在周与兮身上,剧烈起伏的胸膛张示着他的怒意,“偶然?那你可真是好福气,是,你自幼便是众星捧月的,你是皇兄也是,但那又如何,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朕,而你,只能跪在朕的脚下。”
“属下知道,属下不敢觊觎皇位。”
“周与兮,你当朕是傻的不成!”皇上越说越激动,却被周与兮打断。
“今日早朝之事确是属下考虑不周,但淇奥山庄少主不日抵京,耽搁不得。”
祁安帝冷笑:“事已至此,此局是朕败了,多说无益。少庄主既要你迎接,屹王殿下,今日就去礼部吧,若是怠慢了少庄主,别怪朕没给你机会。”
“属下领命”,周与兮踉跄起身行礼告退。
“等一下。”周与兮停住脚步,“你既已封王,便不再是暗京之人,不必再自称属下,这暗京每月份例的解药也不必了。”
“是,臣告退。”
周与兮离开后,皇上坐回龙椅上,看着眼前凌乱的奏章,越想越气,长袖一甩,将奏章全都扫到地上,有的奏章掉进茶水中,墨迹逐渐晕开,越晕越大,仿佛这朝局,浑浊不堪。
周与兮缓缓走在宫道上,看着身侧高耸的宫墙,五年了,他已经五年没有正大光明的走在这里了。路过的宫婢悄悄侧目看他,想瞧一瞧当年风华绝代的皇太孙殿下如今是否风采照旧。可是让她们失望了,在祁安帝五年来的刻意磋磨下,他再也不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比起之前虽容貌未变,却终归少了些什么。
周与兮出宫后依旧漫无目的在街市上闲逛,一步一步走了大半日才回到他之前蜗居的小屋子。
明明离开这里不过才一天,周与兮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吐出一口浊气,推开门,席地而坐开始运气,随着日光彻底消失,碧落丹的效力也开始发作,仅凭周与兮自己的内力也要压制不住了,他竭力运气,不敢松懈,碧落丹药性凶猛,一旦泄气便会再也压制不住。
可碧落丹是专门用来控制暗京暗卫的,又岂是那么容易压制的,五脏六腑透出寒气,筋脉也变得僵硬,手脚似有千斤重,开始不受控制。
“噗—”周与兮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抽搐,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在暗沉中看到了他父母,他很难受,又疼又冷,他想像以前那样靠在母亲腿上,把受过的委屈全都说一遍。说暗京的训练很辛苦,说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杀人,说他不想跪在皇帝脚下,卑微的像一条狗…
好像母亲听见他说的话了,她把他扶了起来,抱在怀里,还在焦急的说些什么,他想听清楚母亲在说什么,可他费劲心力也打不起精神,母亲的呼唤也越来越遥远。
“周与兮!周与兮!你醒醒!”江琮使劲晃着周与兮,可他抽搐个不停,身上被冷汗浸湿,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阿初,你扶着他!”
阿初应了一声,伸手接过周与兮,低的惊人的体温把阿初吓了一跳“公子…”
江琮摇了摇头,示意阿初出不要出声,然后拉过周与兮的手把脉,刚搭上脉,他眉头就紧蹙起来,他活了这些年,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有这么乱的脉象“把他扶到床上,回去拿平夷丹来”
两个人把他架到床上,阿初出门取药,江琮拿被子将他裹起来,抓着他的手给他运气,但不知周与兮练的什么心法,如今在体内横冲直撞,对江琮的内力十分抵触,江琮怕硬来会伤到周与兮,便用极缓的内力慢慢压制。
阿初很快便取药回来,周与兮却因为痛苦紧咬着牙关,江琮只得硬捏着他的双颊,把药塞进去,再用内力逼下去。
平夷丹出自江湖,对于调息内力修养筋骨最是有用,虽不能治百病,但是江湖之人打打杀杀,便显出此药的珍贵了。
周与兮服了药,脉象平复下来,江琮又重新搭脉,片刻后开口吩咐,“你去烧些热水,准备药浴。”
“是。”
周与兮醒来的时候就是泡在浴桶里,里面放了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药材,空气飘着浓郁的苦味,苦的人舌根发酸,周与兮动了动想从浴桶中出来,不料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又重新跌进浴桶里,水溅了一地,巨大的声响惊动了门外的江琮。
江琮听见声响推门而入,“你醒了?别乱动!”
“是你?”周与兮刚醒,力气耗的一干二净,连带着声音也弱了下来。
“你这是中了什么毒,竟如此凶险?”
周与兮挑眉,“碧落丹。专为控制暗京暗卫的毒。”
江琮走进屋寻了个凳子坐下,缓缓道:“先帝在位之时从未有过用毒控制暗卫的手段,这祁安帝当真不是人。可有解药?”
周与兮摇头苦笑,“无解,只能每月服用特制的丹药缓解,否则,就会像昨晚那样,虽不致命,但…罢了,总之昨夜多谢江公子了,你又帮了我一次。”
“不必客气,我不会无缘无故帮你的。”江琮说完起身,“好了,水都凉了吧,别杵在里面了。”
江琮说完就离开了屋子,周与兮草草擦干自己换了一身还算体面的衣服,刚整理好自己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他推开门走出去却发现江琮早就不见了身影,而祁安帝身边的贴身总管太监满面喜色的走了进来,“殿下,殿下可让老奴好找。”
刘喜本是李太后还是贵妃的时候身边的人,新皇登基后被派到祁安帝身边,一跃成为总管太监。
“刘公公何事大驾光临?”周与兮笑问。
“陛下怜惜您在外飘零多年,如今骤然回京,先太子府来不及修缮便将亭远巷的宅子先拨给您住,殿下将就一下,先屈尊住着。殿下接旨吧。”刘喜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但人精瘦,几道深深的皱纹刻在脸上,显得一双吊梢眼更加阴翳。现下脸上堆满假笑,更显得尖刻。
周与兮没多做反应,只是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承先帝遗诏,先罪太子谋逆之罪不及家人,赦遗孤周与兮之罪,朕不忍长兄之子流落在外,特封为屹王,赐居屹王府。暂任礼部侍郎一职,负责接待淇奥山庄入朝一事,钦此。”
“臣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与兮平静的接过圣旨。
刘喜宣完圣旨又重新堆起笑:“恭喜殿下了,屹王府里陛下已经差人去布置这了,带您去礼部点过卯就能搬过去了。”
“麻烦刘公公跑一趟。”刘喜闻言也不多逗留,甩了甩手里的拂尘离开。
刘喜离开后周与兮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拿着圣旨的手紧紧握着,正要将圣旨扔出去的时候,一只手出现拦住了他。
“殿下,别冲动啊。”
周与兮转头一看,消失的江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了他身后,被江琮这么一打断,顿时冷静了不少,“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当然是因为我厉害啊。”江琮笑嘻嘻,“你这圣旨刚扔出去,不等你住进新王府,这不敬圣上的事就能传的满城皆知。”
“是我冲动了。”说完周与兮眉头一皱似是想起了什么,“我这院子到处都是眼线,你不怕暴露吗?”
江琮满不在意:“有什么好怕的,我苍云令都给你了,还看不出我是你的人吗?”
“使团还未入京,少庄主却出现在这,也不合适。”
“放心吧,我哪能将这种把柄送到祁安帝手里,这周围的眼线我都处理掉了。”
周与兮这才将皱紧的眉头松开,随即反问,“那方才你为何拦我?”
“殿下,日后的还长着呢,这点小事都忍不下了吗?何必逞一时意气呢。”
“你说得对,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江琮将圣旨接过重新拢好后又递给周与兮,他第一次卸下了脸上伪装的笑容,郑重道,“殿下,亭远巷能做王府的宅子只有一座,虽比不上原来的太子府,但也是不差的。”
周与兮怔住。
周与兮这才记起,靖王府,以前就是在亭远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