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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枇杷树 ...
“你还是先看看便笺里写了什么吧”见她泪眼朦胧的,张沅及时岔开话题。
沈华年抹尽眼泪,将信纸打开,兴许是写得太仓促,上面的字迹潦草至极,不像是坐着写的,倒向是躺着写的。
她不信这是付书同的手笔。
里边的内容也极为简洁,只有短短一行字。
【不便露面。吾安好,勿念。】落款的几个字要好看些,不过他未写原名,只写了景程上去。
是他的表字。
他竟知道她会担心。沈华年看着这行潦草的字,破涕为笑。
两人都成了小孩子。
“你看看,你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知你会担心,还特地告诉你。”张沅在一旁托腮看着纸条,笑着揶揄沈华年。
沈华年却隐隐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能让他牵扯进来的事情不会就这样有收尾,思索片刻,她小心收好便笺,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她所料,过了两日依旧未等到他,倒等来了第二封便笺,沈华年抓住时机问送信人他的下落,却只得了含糊其辞的回答。
“他…他让你不要打听,说你现在要做的是安心念书,等你毕业,再说见面的事。”送信人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华年本来就想打听清楚,见他不答,更加着急:“我不去找他,你就说说,他现在在哪儿,是不是真如信上所说的安然无恙。”
送信人目光闪躲,没回答她。
他同付书同是一条战线上的,曾也算他过命的交情,现在若贸然将他的险境公之于她,那这情谊算是走到底了。
托他送信时,付书同并未告知收信方的身份,这就让人多了几分想象空间。
看着面前这个姑娘晶亮的眼眸,他还是忍不住妥协,问她:“你是他什么人。”
一见有戏,沈华年脑子一转,给自己编了个身份。
“其实…我是他的远房堂妹…”
是亲属,总能蒙混过关的吧。沈华年心道。
“堂妹?他十九岁,你看着十六七岁,我印象里他没你这么大的堂妹吧…”送信人将信将疑,上下打量着她。
“都说了是远房的,你没见过当然正常。好了好了,快告诉我,我不会说给第三人听的。”沈华年睁圆了眼,做出一副可怜样。
实在是拗不过这姑娘,送信的宋允成只得将事情说了一半:“他…在医院。养病。”
这就解释通了为何这字会如此潦草。
意料之中。沈华年捏着便笺已经被揉皱的一角,继续问他:”在哪家医院?伤得重吗?”
宋允成面露难色:“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也只是个传话送信的,这些真不能说。再说下去他真该生气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生怕沈华年会找他继续问。
也罢,知晓这些便足够了。
这次沈华年等不及,在门口便拆开信封,信上的字较上次要好看许多,不过仍旧透着些潦草,依旧是短短一行字。
【安好勿念。如可以,还望回信时提及伊近况。】
上次宋允成便告诉她,可以写回信,但她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该怎样以的方式来写这封信。
太热情,不和时宜;太陌生,便无写信必要。
但这次她有了写信的理由。
信写完,只能托宋允成转交,至于信最终会不会到付书同手中,只能另当别论。
又是半个月过去,一晃到了四月,雨水仍是滴答个不停,沈华年与他依旧只有书信上的联系,面是定然见不着的,她虽有些难过,却也觉得理所应当。
难道这一切要止步于此了吗。
沈华年心中掀起层层波光,鼻头一酸,想哭,却哭不出来,甚至不知为何自己想哭。
要讲吗。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只需一步,便可讲清楚所有的事情,一切的汹涌在此刻都能化作细雨,恰到好处地淋湿干涸已久的土地。
…… ……
一场春雨后,张沅吃坏了肚子,在课上胃中翻江倒海,便向先生告了假出门看病,回来时却手上虽提着药,精神却饱满得不行,一到下课便兴高采烈地打开话匣子。
“华年,你猜猜我今天出去看病遇见了谁?”
这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沈华年听见这消息,眉飞色舞地问她:“他在哪家医院?”
卖不了关子,张沅做了个明白一切的表情,随即交代出事实:“就在仁济医院。”说完又小声嘀咕:“”你就这样肯定我说的是他吗。”
沈华年没听见后半句话,眼中写满高兴,盘算着该如何去找他。
当天下课早,一下课她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找他。
她还是梳着麻花辫,肩挎布包,上身蓝色圆领短衫,下着玄色百裥裙,俨然一副学生样,只是那张脸虽在学生装束里,却依旧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仁济医院离学校有些距离,好在她之前同张沅闲逛时已经大致摸清了路线,去那儿花不了太多时间。
另一边的付书同像是与她有当下时兴的“心电感应”一般,从下午便坐在房里没出去,更别提下楼,他这整个下午的娱乐活动便是站在窗边看楼下的鸡毛蒜皮。
这已是他住院的最后一日,今天一过,他便会从上海消失。
六点四刻,付书同清晰的听见病房的门把手被拧开,他心里虽惊喜,面上却仍站着不动,好像来的只是个不重要的人。
“付书同。”
这是她第二次开口直呼他的名字。
他背对着她,沈华年从后边看不见他又任何异常,直到他转头,发现心脏处被纱布包了个严实。
根本不是在养病,是在医院养伤。
这些日子不太平,连带着付家一起被搅得心惊胆战,稍有不慎便会送命,当下的节骨眼,来医院是最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还是国外的人出资修筑的医院。
虽说隔墙有耳,但房内又没有窃听器,只要声音小些,想说什么都可以。
“这是那天伤到的吗。”
过了好一会儿,沈华年才接上这下半句话。
“我不是叫他别说吗。算了,回去再找他算账。”付书同见她眼眶发红,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
她被他这不正经的样子气笑:“不要打岔,我很认真的在问你。”
付书同严肃起来,将眼中的笑意敛去,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随后搬了把椅子给她。
“坐。我慢慢跟你说。”
沈华年在他对面坐下,能看清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这伤是那天弄的,不过不是你提醒我的时候。”
当天在饭店待了好一会儿,他见四周无人才打算回去,为了不被认出来,特地到一家时装店挑了身平日不会穿的长衫,临走时还顺带买了顶帽子。
谁料刚下电车,还是被躲在暗处的人认了出来,没反应过来,他便中了一枪。
这一枪仿佛是给他的警钟,随时提醒着他,不要轻易尝试去改变事物的因果,因为兜来转去,最终都会走向完全相同的结局。
被同行的宋允成送往医院后,他知晓这结果不容质疑,便留在医院安心养伤,期间他怕她担心,就以书信的方式宽慰她。
沈华年看着他,良久不语。
“那天是我将外套扔车里,才让你被司机强行带了回去,这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谁知她根本就未因此事生气,听见这话,反倒觉得是他伤糊涂了,给他倒了杯水后坐回原处,笑道:”我为何会因这个生气。我今天来,不是因这件事来兴师问罪的。”
付书同眸光一闪:“那是为什么。因为我一个月躲着不见你?”
沈华年摇摇头:“也不是。我是想问,那天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是谁的。”
他心里怀疑,却未在眼中显出任何神色。
此刻他终于发觉,沈华年有些不一样。
“我的幕僚,多年前的同窗。”他握着水杯,淡淡地道。
沈华年当然不止满足于这些,继续追根究底:“我需要他的具体名字,籍贯。”
付书同听完,在心中猜到几分,知晓她不会将这消息再讲出去,便开口:“姓梁,名晤生。祖籍山西,后来迁至河北一带。”
就连他自己也不会想到,前段时间还与他一起共事的梁晤生会变成一抔黄土。
沈华年神色逐渐便得紧张。
“医院里有电话机吗。”话毕她才后知后觉,就算有,线也接不了北平和上海两个地方。
付书同知晓她在担心什么,便开口宽慰她:“别着急,我前段时间就给你哥哥发了电报,他们现在已经全部迁走,是安全的。”
沈华兴前段时间毫无征兆地来了上海处理公务,事情还未办完却遇上这事,想走都走不掉。
这事还是她前些日子和张沅逛街时发现的。
好在付书同暗地里安排了人,将与此有关的人都送出了上海。
等今天一过,他也要走。
听见这话,沈华年的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既然沈华兴是安全的,那自己只需去邮局寄张明信片确认即可,反正现在从上海寄信至北平,要的时间不算太长。
该讲的都已经讲完,沈华年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将带来的果子和汤食给他,对他说:“这些都是我今天来时买的,也不知晓你喝不喝得惯这汤。”
她送的,就算是喝不惯,他也会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将它喝完。
付书同看了一眼汤,弯眼一笑:“沈小姐真了解我,这汤是我想了好久的,一直都没喝到。”
见他喜欢,沈华年也放下心来。
将汤喝完,付书同把碗搁在床头柜上,眸光温柔地看她:“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
沈华年见他踌躇,便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想问什么,你问便是”
他知道这问题很无礼,但现在他必须开口,如果此刻不问,以后将再无机会。镇定片刻,他还是开了口:”如果我离开上海,你会不会念我。”
这问题并非空穴来风,付书同是想借着问题试探她,若是不念,就证明他不该去打扰他,那以后的日子他会是个很好的旁观者,在必要时会施以援手。
如果念,那等这次任务完成,他便回来,继续在学校陪着她,再与天作对一回。
沈华年听见这话,先是一愣,随后释然地笑了。
沈:要不就当朋友吧
付:老婆你开什么玩笑(凑近,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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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枇杷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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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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