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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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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之日。
沈家早早出门去苍梧县赴宴,沈箩本想留下来照顾沈符,叔父却说让沈符跟着去苍梧找郎中看看恢复得如何。
到了渡口,孟陵县衙官吏带着家眷都到了,见到沈泰,官吏们纷纷迎上来。
沈泰却转头看向渡口另一边停着的几辆宽大马车,马车旁伺候的奴仆竟比沈家还多。
“这是谁家?”
何县丞道:“明府,这是咱们孟陵的富商邱家,这家人是苍梧富商邱家的五房,五房主事的人称邱五爷,瞧着他家也是要去苍梧过元宵。”
何县丞还没说完,马车上就走下来一位富态满满的中年男人,马车后也走出来三个年轻的郎君。
中年男人带着人径直走过来,拜了一拜:“小民邱宏福拜见沈明府!”
沈箩看过去,邱宏福肥头大脸,一脸讨好的笑容,全身一副富得流油的样子,不得不说和先前见过的邱娘子的做派简直是一脉相承。
沈泰抬了抬手:“邱员外请起,久仰大名!听闻这孟陵渡口全靠您捐钱重修,修桥补路此乃大善之举!”
“明府过奖,小民不敢当!”邱宏福拱手,做足了低姿态,“小民重修渡口也是为了更方便做生意,没想到还能造福百姓,小人不敢领功。”
沈泰面无波澜,笑道:“无心插柳柳成荫,不管怎么说,邱员外都功不可没,今后孟陵还要多多仰仗您。”
“明府言重了,不过小民既是孟陵百姓,自然希望孟陵越来越好。”
邱宏福说完,渡口的船也刚好靠岸。
沈泰便转身带着沈家人先行上船,等沈家人都上了船,沈泰又邀了县衙官吏同船。
船尾布置了一番,沈泰和县丞主簿县尉四人把酒言欢。
“明府,邱员外让人送来几坛酒。”
赵管事带着人拿着几坛酒送到船尾。
沈泰神色淡淡看着,还没说话,何县丞笑言:“邱员外真是有心了,明府,邱家生意做得大,他们家有酒肆,卖的最好的就是咱们岭南所产的灵溪酒和博罗酒。”
“哦?这酒可好喝?”沈泰眉梢一抬。
廉主簿道:“明府,灵溪在韶州乐昌东北,源出冷君之山,以其水酿,曰灵溪酒。
博罗酒则产自循州博罗县,博罗蛮村有桂,以其花酿,酿成而玉色,香味超然,亦称博罗桂酒。”
“如此说来,这酒甚好。”沈泰意味深长说道。
叶县尉起身走过去从下人手里拿了一坛酒便转头倒进碗中,连酒杯也不用,洒脱道:“这般好酒,下官先干为敬!”
说完,叶县尉仰头一口喝下一大碗。
沈泰不由道了一声:“叶县尉好酒量!”
沈箩和堂弟堂妹们站在船头看??船工??扬帆破水而行,两岸青山翠绿,江面水光潋滟,时不时游鱼扑通跃出水面,清脆的鸟鸣声响彻天际,让人心旷神怡。
“姑娘,邱家给阿郎送了几坛酒来。”绿珠端着一碟点心走过来悄声道。
沈箩侧头低声问:“叔父收下了吗?”
“阿郎这回收下了,听说是好酒。”
主仆吃着点心,沈箩边吃边说:“是吗?回头去打听打听名字,咱们也买回来尝尝。”
绿珠道:“好,奴婢回头也打听一下邱家,瞧着邱家上船的人不少。”
沈箩点头,邱家的主子的确不少,个个衣着不菲,邱宏福不知跟着前任县令捞了多少民脂民膏。
“阿姐,你们在说什么?”沈筠跑过来伸手拽着沈箩的衣袖。
沈箩顺手递了块点心给他,“我们在说江里的大鱼可真多!”
沈筠立马被吸引注意,连连道:“抓鱼!抓鱼!”
船上的船工有鱼竿,伺候的仆人们纷纷甩竿钓鱼,船只顺流而下速度很快,游鱼根本不上钩,但众人依旧兴致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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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孟陵县到苍梧县顺风顺水,很快便到了苍梧渡口,谭刺史安排了刺史府的人来迎接,下了船才知苍梧县和戎城县的县令也带着衙吏等候在渡口。
沈泰自然是要见的,苍梧县县令名叫游正诚,江南道连州人士,戎城县县令名叫许高澹,岭南道康州人士。游正诚比许高澹多了些书卷气,是个皮肤有些白的瘦弱书生。许高澹目光澄澈声音洪亮,一看就精力充沛。
待认了人便该去谭刺史的宅邸,沈箩正准备走去坐马车,忽然江边吹来一阵急风,衣袂翻飞,面上的白纱转眼被风吹落。
沈箩被风迷了眼,等风停歇,睁开眼便听见绿珠略带急切的声音。
“别动!”
绿珠跑了几步去寻被风吹走的面纱,突然喝道。
沈箩转过头去,看见绿珠站在一个年轻郎君跟前,那郎君弯着腰,正要拾起地上的面纱,被绿珠抢了个先。
绿珠拿回面纱瞪了那人一眼,才匆匆跑回沈箩身边。
沈箩看绿珠回来了,转身踏上马车,却没看到身后灼热的视线。
坐在马车里,沈箩伸手拉开一角车帘,往窗外一看,就见那年轻郎君还傻傻站在那儿看着她的方向,见她看过去,立即满脸通红垂下头。
沈箩毫不在意,又把视线投向别处,看见赵管事拿着一卷书画卷轴交给了邱家的仆人。
邱家仆人毕恭毕敬收下,赵管事送了东西才走回来,马车也缓缓前行。
没一会儿,衙门的官吏都陆陆续续离开,邱家的人才慢慢开始下船。
邱家的仆人也将东西交给了自家的主子,邱宏福拿到卷轴直接扔给了身后的管事马卓。
马管事打开卷轴,原来是一幅新县令亲笔所书的题字,就是字的内容怎么看都跟自家主子不沾边。
邱宏福本没有兴趣看是什么东西,想当初他跟着董明府不知送了多少礼捞了多少东西,可转头看到马管事一脸复杂,便有些好奇,走过去一瞧,纸上大书了一个“善”字,力透纸背。
“这什么意思?”邱宏福没明白。
马管事也稀里糊涂,又不敢不回答,便道:“这兴许是新县令赞赏老爷您修渡口的善举呢!”
“是吗?”邱宏福半信半疑,“难道新县令其实是个好说话的?”
马管事这下不好回答,一旁邱宏福的娘子章氏等得不耐烦了,吩咐下人朝邱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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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宴席谭家前院后院都摆了几桌,刺史娘子是僚人,但把家里布置得和汉人一样热热闹闹的。
“宁娘子,妾身不才,画了几幅长安的画,送于您一观。”
卢氏上次见面与宁娘子相见甚欢,便抽空画了四幅长安风景画。
沈箩的书画是大伯母和叔母一手教的,这几日忙碌,还没见过叔母画的这几幅画,见此也凑上去瞧。
宁娘子甚是欢喜:“这便是长安美景?卢娘子画得真好,栩栩如生!”
“卢娘子画艺卓绝,妾身佩服!”一个娘子突然插了一句话。
她说完,宁娘子看向卢氏说道:“瞧我忘了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戎城县令许明府家的申娘子,申娘子是新州刺史之女。”
说着宁氏一一介绍了人,戎城县丞席玉山的娘子袁氏,戎城主簿全成济的娘子骆氏,戎城县尉庞靖的娘子蔡氏,戎城师爷费榆的娘子高氏,苍梧县令游正诚的娘子梁氏,苍梧县丞贺承望的娘子席氏,苍梧主簿鲍经义的娘子龚氏,苍梧县尉田巍的娘子包氏,苍梧师爷鱼才哲的娘子荀氏。
最后宁氏又介绍了卢氏,“这位是孟陵新上任沈明府家的卢娘子,日后咱们要多多走动。”
众人应是,落座上了茶,申娘子好奇问道:“卢娘子,妾身曾听人说世家贵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是真的吗?你们真的要学那么多东西?”
“略通一二罢了,不敢献丑。”卢氏一脸谦虚。
沈箩暗道,岂止是琴棋书画,叔母连君子六艺都有涉足。
宁氏笑着说:“前些日子,族中小辈刚送来一面铜鼓,萍儿,快去拿出来,卢娘子送我这么漂亮的画,我便以铜鼓作回礼。”
丫鬟萍儿领命出去,没一会儿就跟人抬回来一面不小的铜鼓。
沈箩想起《异物志》中有写,蛮夷之乐,有铜鼓焉,形如腰鼓,而一头有面。鼓面圆二尺许,面与身连,全用铜铸。其身遍有虫鱼花草之状,通体均厚,厚二分以外,炉铸之妙,实为奇巧。击之响亮,不下鸣鼍。
苍梧县令娘子梁氏忽道:“鼓身有蹲蛙、羽人,这可是祀雷之鼓?”
宁氏微微点头:“不错,我族祭祀雷神,雷神是上天主宰,而蛙神是雷神的使者,能呼风唤雨,格杀妖物,鸣鼓之时可祈求雷神庇护人间太平、百姓安居饱食。”
“多谢宁娘子将如此贵重之物相送!”卢氏起身拜谢。
“我与卢娘子一见如故,你不必客气。”
宁氏起身走过去,把卢氏扶起来,又道:“今日我还特意请了屠娘子来,让厨房做全牛宴,诸位可要去瞧瞧解牛?”
“宁娘子,您说的是不是那位姓庄的屠娘?”曲氏问道。
宁氏展颜一笑:“正是,曲娘子认识?”
曲氏微微一笑:“妾身来苍梧逛市集时见过多次,庄屠娘技艺很是娴熟,看着也赏心悦目!”
“曲娘子颇有眼光,要我说整个岭南的屠夫都比不上她一人!”
宁氏说完带着女眷出了月洞门走去旁边的一个院子。
卢氏有所疑问:“屠娘可是女子做屠夫?”
沈箩来苍梧第一日便见到一位屠娘子,不曾想叔母没见过女子做屠夫的,恐怕还第一次听说屠娘子。
沈箩还没给叔母解释,宁氏回答道:“卢娘子,屠娘的确是指做屠夫的女子,庄屠娘祖上便是屠夫,听说还传下来一门刀法,到了她这一辈,庄家小辈只有她一人,便招了个赘婿,自个儿也做了屠娘。”
沈箩听完心思一动,又听叔母称赞道:“倒是一位能干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