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哨]废土之上(第一部)》live

66、第 66 章

　　66
　　他的力量弱得……一点帮助都没有。
　　是因为他是向导，不是哨兵，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所以他只能看着他的哨兵，他的Phuwin，要被带走了？
　　那……是不可能的。
　　Pond的精神图景，那片辽阔无边，总是风平浪静的海洋深处，骤然激烈地卷起一个足以吞噬万物的黑色漩涡，海面瞬间暗沉如墨，顷刻间飓风自海底飞旋而起，如同一只只海底深处的怪物触手从海底探出。

　　大鹏鸟在天空中振翅呼啸，Off眯着他细细的眼睛，看着被Tay的哨兵领域强行留下的青年哨兵：“New让我带他回去。”虽然New没有交代得很清楚，但Tay甚至愿意放过他们所有人却唯独要留下Phuwin，那绝对不是亲子关系的争夺那么简单。
　　“我想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逐渐逼近的变异体迫使Off他们没有选择余地，要么留下Phuwin，要么他们都得死在变异体的潮涌下。
　　突然，所有人，包括两名哨兵上将，都在这种电闪雷鸣的豪雨、远处怪物刺耳嚎叫的兵荒马乱中，清晰无比地听到了平静之地一颗水珠轻轻滴落的声音。
　　“嘀嗒——”
　　下一刻，黑色蛛网颜色化作冰白，大面积地蔓延开来。
　　Tay和Off率先发现了异样，看向变化的来源。
　　海浪的潮涌突然像破碎的幻象般散失无踪，在Pond身上只萦绕了一种浅得几乎看不见的波涌，淡得透明，一点威力都没有的样子，很柔软地缠卷着，如同一条条冰状的棉絮般接触地面黑色的蛛丝，细碎的冰晶轻盈地覆盖在黑色蛛网上，变成了一片雪白的冰网。
　　这不是单纯好看的冰网，即使是哨兵上将，也能感受到这种能把精神领域瞬间冻结的森寒，这完全不是向导该有的精神链接和协同，而是完全相反的力量，是冻结、拆解又或者彻底毁灭哨兵精神图景的力量。
　　蚕食着黑暗的白色晶莹，正以极快的速度顺着黑色蛛网向Tay袭去。
　　“进阶向导！”Off在New的训练场见过这个向导，但当时也只是觉得他拥有强大的精神领域，没想到他竟然是继New之后的第二个进阶向导。拥有这种连哨兵都畏惧的可怕力量，一旦发现，本就应该严格看管起来，不能被再安排跟随哨兵出任务，New到底是……
　　Tay感受到一种森寒的力量正顺着精神领域窜进精神图景，这种能把魂魄瞬间冻僵的森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他的配对向导，就是白塔的第一个进阶者。然而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看着疯狂蚕食黑暗的雪白晶莹，嘴角非常缓慢地上扬，深深的笑弧，露出一丝瘆人的微笑。
　　Tay的精神图景在强行拆毁下出现坍塌，Pond完全不确定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他是第一次对哨兵使用进阶向导的力量，即便是New，也没教过他如何使用这种力量，他只知道这是唯一的方法，只有这样，Tay才会放过Phuwin，把他留下来。
　　Tay突然动了，他的动作甚至比他的下属哨兵更快，如同鬼魅般一手钳住Pond的颈子：“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布满了黑色血管的面孔上，那只全黑的眼睛像来自地狱恶鬼的凝视。
　　“没有哨兵在身边的向导，就像没有壳的蚌肉，随便一掐就能抓到肉去。”Tay掐着Pond的颈项，看着因为他手指收紧导致呼吸不畅憋红的脸，还正常的眼睛看向被他的力量死死桎梏在地上的Phuwin，“这就是为什么New一直不离开白塔的原因。在白塔，有两名哨兵上将，我动不了他。”
　　“放开他！Tay！我跟你走，你放开他！”Phuwin的挣扎带来的只有钢针穿透的疼痛，可这又如何，他能够忍受疼痛，但不能让他的向导受到伤害。
　　上将哨兵的手部力量足以开山裂石，把Pond的脖子拧断也不过眨眼之间的事，然而让人意外的是，Tay没有这么做，那钢钳一样的手指压迫着Pond的大动脉，缺氧导致的严重窒息让人痛苦得本能地张嘴，但依然无法呼吸，脑部缺氧让他在近乎晕厥前听到Tay瓮声震耳却又逐渐远去的话语。
　　“你很聪明，可惜还是猜错了。我虽然能控制变异体，却只能让它们发动攻击，我想，这可能因为我是哨兵。那么换句话说，想要真正控制变异体，需要真正能控制精神领域的力量，那就只有进阶向导。”
　　“唯有New，可以做得到。”
　　“但是他太聪明，太谨慎了，甚至到今天才露出那么一点点的破绽，允许Phuwin参加北哨塔的任务。”
　　“留下Phuwin，New才会离开白塔到我这里来。不过现在看来，不必了……”
　　后面的话，Pond已经听不到了。

　　Tay把晕过去的Pond交给了沉默的高个子哨兵，壮硕的哨兵接过去，一身结实的肌肉让他轻易就把人扛到肩上。
　　与黑塔废墟相接的城市边缘，成千上万的变异体像潮水一样向他们奔袭而至，Tay带着黑塔的哨兵和向导，逆行走向变异体大军，但涌来的变异体显然受到了控制，从他们身边掠过，并没有袭击他们，却像一头头发疯的恶狼向白塔的众人扑来。
　　鹏鸟瞬即从天空中扑下来，横蛮的翅膀扫过去，扑在最前的变异体被扇飞一片，但变异体并没有恐惧的念头，在Tay的精神领域控制下，前赴后继地向他们发动攻击，只是它们面对的是白塔最强的上将哨兵，Off的精神体所向披靡，它们短时间内无法突破鹏鸟足以横贯长空的钢铁翅膀。
　　逆行在变异体潮涌中的Tay忽然停步，回头看向仍然在他精神领域禁锢中挣扎的Phuwin：“儿子，这也挺好的，我其实也不想看到你像我这样被异能元素吞噬异变。对了，回去之后，跟New说一声，我已经死在北哨塔了。”
　　Phuwin无法克制住身体每一块肌肉本能产生的剧烈颤抖，他不必变异？！难道说Pond就活该成为他的替代品？！成为Tay新的实验品？！New呢？！他是不是早就知道Tay真正想要的是进阶向导，所以他安排的人从来就不是Gemini！Pond才是让他能活着离开北哨塔的替代品？！可是这些原本就跟Pond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原来就好好待在白塔，坐在那个角落的座位上，安安静静地等待一个跟他自己一样好脾气、一样善良好心的哨兵，让他待在安全的地方，即使是面临着作战的危险，仍然能够保护他安全的哨兵！！
　　没有宽厚的肩膀再为他遮挡瓢泼的大雨，他被一颗颗雨点砸穿了般疼得灵魂震颤，而在那漫天雨瀑中，Tay和黑塔众人的背影正在他的视线里远去，逐渐消失。
　　Pond被他们带走了。

　　“还……还给我！！Pond！！！！——”
　　被黑色蛛丝桎梏的精神领域爆发出激烈震颤，Phuwin的皮肤上，窜起火焰激烈弹跳，然而那不是火红焰色，是一种似银非银、似金非金的焰火，下一瞬，浑身爆发的烈焰炸开了般把黑色的蛛丝燃烧殆尽，冲天而起的焰光照亮了整片天际，连云上闪电的光芒竟也被他压过。
　　缠裹着白虎精神体的黑蛛网，缝隙间射出丝丝金光，瞬息间金光大绽同样不再受到捆绑，刺目的光芒里一双硕大且有力的翅膀拍展扬直，一头浑身毛如钢针，硕比雄牛，虽形似猛虎但面相更为凶蛮如怪的精神体出现在那里。
　　“进阶？！”连Off上将都惊呆了，就连他也从来没见过有哨兵在进阶之后还能有再一次出现突破，Phuwin精神体也超出了他的认知，虎背生翅，只有书本里记载着不存在于凡世的上古神兽。
　　Phuwin的瞳孔如同炽金打造，浑身腾起暗金虎纹，力量的回归令他整个人弹身而起，抓起掉落在地的合金重剑扑入变异体群。那头带翼猛虎紧随其后，扇翅腾身，比他更快扑进怪物堆中凶猛撕咬。
　　眼见哨兵已冲入怪物群中厮杀，完全拉不住的凶劲，Off上将不得已放弃了撤退的计划，吩咐那边负伤的天才哨兵保护好后面没了战力的Winny和女向导Peet，仰头一声哨鸣，鹏鸟应声而动，俯冲扑向变异体大军。

　　【一个结局】

　　沉甸甸的雨云终于把它所有的水分洒落干净，曾经雨落如瀑却说停就停，只剩下遍地的泥泞。黑塔废墟之上，变异体的尸体堆积如山，踩在上面的猛兽把叼在嘴里的一只四级变异体一拧脑袋甩飞出去，打了个响鼻，似乎意犹未尽。
　　在它身边的青年哨兵长身而立，手中的合金剑早已杀至卷刃，在他脚下的变异体尸体没有一只是完整成形的，乌黑的血顺着他的脸颊，一滴，又一滴地凝聚，而后滴落，即便前面已经没有了站立的敌人，他的目光依然看着黑塔众人离去的方向。
　　硕大的鹏鸟振翅落地，对于那头古怪又凶猛的精神体，歪着大脑袋好奇地打量着。
　　Off有些担心，毕竟这孩子，也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但他也非常清楚，Tay带领的黑塔已经不知去向，废土荒芜，城市被变异体侵占，就算倾白塔之力，也无法找到他们的踪迹。可即使让Phuwin追上，那又能如何？面对Tay强大的哨兵领域，以及控制变异体的可怕力量，结果只会跟刚才一样。
　　Phuwin沉默着，他的目光是清明的，并非在失去判断力的红名状态。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口的位置仿佛空得好像直接消失了一大块。
　　进阶后的敏锐带来了比以往更可怕的疼痛，但好像都被心口的虚空给吞噬掉了，不太能感觉得到。
　　“Phuwin。”
　　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侧过脸，看到那个有些跟他相似的天才哨兵，才稍微有点反应过来。
　　“Gemini，你不知道，他怕鬼，又怕变异体，连New的机械鸟都能欺负他。喜欢吃又不会做饭，走路都老摇摇晃晃的，不牵着，都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
　　Gemini看到一道泪线滑过了黏在他脸庞上的墨黑血痂，但Phuwin似乎并未察觉。他看过来的眼神是清亮的，只是因为平静得像镜子，被眼底的水雾洇染了眼瞳，好似荡漾着碎片。
　　“我得带他回来。”

　　在他身后，Fourth忍不住拉了拉Gemini：“Gem，如果……”
　　负有天才之名的年轻哨兵摇摇头：“别问。我不行的，如果是你，在进阶之前，我就已经崩溃了。”

　　夕阳沉下。
　　再亮的白昼也无法阻止黑夜降临。
　　如果我无法阻挡，便要以我之力，撕裂漆黑。

　　废土之上（第一部）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