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卿卿》壬子时

61、重伤

　　夜深人静。
　　归染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偌大的床榻之上，此时只有她一人。

　　她翻来覆去几遍，还是无半分睡意。
　　干脆起身去柜中找医书。

　　归染拉开柜子，看着一摞一摞的医书。

　　这些医书都是师父当年给她的。
　　她拿起一本来随意翻了几页。

　　屋内有些昏暗，看不太清。
　　她举起书来缓缓靠近烛台。

　　忽然，眼前似乎有特殊的字迹一闪而过？！

　　归染连忙按住那翻飞的纸张，从头一页一页地找着。
　　寂静的空间里，她的心却砰砰地跳个不停。

　　在书的最中间，她看着那与旁边明显不同的字迹，愣在了原地......

　　......

　　翌日。

　　谢渊卯时便来了月牙台。

　　归染昨夜睡得晚，坐在餐桌前眼都快睁不开了，还要陪着他用早膳。

　　她轻叹口气，拿着筷子来回拨弄着碗里的食物。

　　“菜式可是不喜欢？”

　　谢渊舀了半碗鱼羹递到她手边。

　　“没胃口。”
　　归染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回。

　　谢渊见状，气息不自觉地沉了沉，放下手中竹筷，立刻叫来了下人。

　　“将桌上的菜全部撤下，换成金陵菜式，待会儿让准备膳食的自己去领罚！”

　　“是。”

　　下人们垂着头，战战兢兢地站在桌前想要收拾。

　　“不！”

　　归染惊觉，迅速站起身，意识到情绪有些过激，便往他身旁靠近，笑了笑，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殿下，其实这些菜挺不错的，我吃着这鱼羹很是鲜甜，咱们王府里的伙夫做的很合我胃口。”

　　她说着便端起碗来舀了一大口吃下。

　　谢渊垂眸看了看两人之间俨然没有了一丝缝隙，不由得舒展了眉头。

　　“既然王妃喜欢，那便都先退下吧。”
　　他大手一挥，下人们全都往门外退去。

　　......

　　用完早膳，归染以为谢渊会离开月牙台，自己能好好睡个回笼觉。

　　可他带着她出了府。

　　此时她正坐在马车内，困得直打盹，却还要努力睁开眼，时不时瞧上一眼身旁男人。

　　马车内空间很大，比她从前做过的都舒服宽敞。

　　车夫驾车技术也好，不会颠得她想吐，只慢慢悠悠地晃着晃着...晃着晃着...

　　不知不觉她便睡了过去。

　　突然，一柄长剑“哗啦”一下刺破车窗朝着她的方向袭来。

　　归染从梦中惊醒，天旋地转间来不及作出反应，谢渊拦腰抱着她一下子便飞了出去。

　　眨眼间，两人轻巧落地。

　　她刚站稳脚跟。
　　又是一柄利剑直直刺向两人之间。

　　谢渊反应极快，带着她迅速往后躲闪。

　　归染轻撇四周，此时他们已身处某个陌生竹林中。

　　前方，数十名黑衣人再次朝着他们刺来。
　　黑衣人都蒙着面，剑势凌厉，汹汹来袭。

　　谢渊带着她左挡右避，躲掉了最前面几人的攻击。

　　奈何他们数量众多，此时车夫已倒在马车边。
　　只剩下她和谢渊。

　　归染这会算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牢牢抓着身旁男人，警惕地看着逐渐将他们包围的黑衣人。

　　知晓谢渊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可要想凭借一己之力对抗如此多的人。
　　她紧皱着眉，隐隐露出担忧。

　　他带着她惊险躲避每一次的攻击。
　　照这情形防守都来不及，更别想着进攻了。

　　又是惊险一剑直直朝他刺来，他反身抵挡，却来不及躲闪，只得猛地一下将她推开，脚步连连往后退去。

　　就在这时。

　　“殿下小心！”

　　“噗呲”一声，利剑刺破皮肉的声音炸响在耳边。

　　千钧一发之际，归染凭着本能往前，那从背后朝他刺来的剑狠狠插进了她的腹部。

　　“染染！”

　　谢渊反应过来，转身将她抱紧。

　　这时，郁禄带着人马从不远处飞奔而来。
　　黑衣人愣了数秒，领头的咒骂了几句，迅速闪身撤出了竹林。

　　归染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鲜血浸湿了衣衫，洇出浓浓的血迹。

　　方才亲眼瞧着剑刺进来时，她其实并没感觉到有何异样，可这会儿怎的如此之痛呀！
　　比之前中毒时还痛，痛的她快要窒息了。

　　眼前人影愈来愈模糊不清。

　　“殿...下...”

　　她抬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奈何还没够到，那近在咫尺的脸颊却偏向了另一边。
　　手指霎时顿在空中，轻轻握了握，最终无力垂下......

　　......

　　归染做了个梦，梦里的她回到了与他相遇的那年。

　　少年依旧板着脸，不同的是，看向她时，眼眸不是平静无波，而是那么的璀璨明亮。
　　她仰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要一伸手，便能触碰到。

　　她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呐！
　　何况，还长得如此好看。
　　她叹息，想要勾起嘴角笑一笑，可腹部却传来痛意。

　　白光乍现，她被彻底拉回了现实。

　　“咳咳！”

　　归染醒来，白光晃得她显些睁不开眼。

　　她转头朝四周望去。

　　屋内熟悉的布景，叫她一时恍惚。

　　“娘娘，您终于醒啦！”

　　她循声望去。
　　却见连翘此时正站在床尾看着自己，眼底透出一抹欣喜。

　　她又转了眸，冬青也站在那儿，她却一脸担忧。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她抿了抿唇，缓缓垂下了眸子。

　　忽而，屋内又响起了脚步声。

　　谢渊正匆匆向着她走来。
　　他来至床边，握紧了她的手。

　　自他进来后，归染便一直垂着眸不敢去瞧他的眼眸。

　　此时，他的靠近，他有些着急的气息似乎写满了对自己的担忧。

　　她缓了缓，终是再次看向他的眼眸，黑沉幽静，却没有那抹明亮。

　　“染染，”
　　他的嗓音柔和，“怎么样？还痛不痛？”

　　“是呀娘娘，您昏迷了好几日，王爷便不眠不休地守了您好几日，每次您在梦中喊疼时，他都亲自照看着为您上药。”冬青在一旁说道。

　　归染轻撇她一眼，没开口。

　　谢渊随即拿过一旁沾了水的纱巾一点点润湿她的唇。
　　“大夫说你现在还不能喝水。”他看着她近乎苍白的唇解释着。
　　随即屏退了众人。
　　他又为她重新换了药，用半干的锦帕细细擦拭她额角汗珠。

　　归染始终没说话，腹部隐隐泛起疼痛。

　　她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他察觉，漂亮的眼眸里露出着急担忧神色，倾身往前伸手便要解开衣衫查看。

　　“殿下。”
　　归染出声，抬手止住他的手腕。

　　谢渊没再动，只抬起眼眸看向她，静静等待着。

　　她却抿唇笑了笑，轻声道：“我饿了。”

　　谢渊连忙去端一旁早已备好的白粥，又将她扶起来，舀了一勺喂至她唇边。

　　归染小口小口地吃下。
　　待吃了小半碗，实在是没力，又躺了回去。

　　“再睡会儿吧染染。”
　　他将碗放在一旁，坐在床边守着。

　　归染眨了眨眼，静静看着他。
　　他也正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瞧。

　　忽而，四目相对时，她终是朝他伸手。

　　谢渊没躲，只一把握起她的手带着贴近自己脸颊，闭眼轻轻摩挲，动作缱绻又温柔。

　　“真好看！”
　　归染不由地赞叹。

　　谢渊却笑出了声，望着她的眼眸里溢满了温柔。
　　归染一时恍惚，不经意间轻声呢喃：“景之...哥哥。”

　　他愣了一瞬，抬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顶。
　　“傻瓜，”宠溺道：“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不顾自身性命。”

　　幸好她这次伤的不重。

　　“可那是你呀......”
　　归染忍不住小声反驳。

　　“我也不行！”
　　他板着脸，假意冷声道：“你知不道当时有多危险，你再往前些，那剑就能将你刺穿！”
　　他此时拉下脸来，望向她的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归染见状，不禁瑟缩了一下，垂着眸子不敢再看他眼睛。

　　谢渊轻捏起她的下颌，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四目相对，静止了一瞬。
　　她的呼吸凝滞，仿佛周围气温瞬间骤降。

　　她水汪汪的眸子不停地闪了闪，眼眶却泛了红，眼底氤氲丝丝雾气，不受控的吸了吸鼻子想要忍住，奈何泪珠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滚落。

　　男人看着眼前无声哭泣的女子，一时竟有些愣然。

　　他抬手去轻轻帮她擦拭那眼角的泪珠，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些：“好啦别哭啦。”

　　眼前女子愣了愣，放声大哭了起来。

　　谢渊一下子慌了神。
　　他往前手臂揽过她的肩，倾身将她拢在怀中，安慰道：“不哭了，好不好，染染？”

　　他带着从未有过的耐心，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脊。
　　“嗯？不哭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凶你，咱们不哭了好不好？”

　　归染还只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女，从前不敢在外人释放的委屈，这下子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依赖发泄的出口。
　　她的泪水似决堤一般，止也止不住。

　　谢渊轻声哄了又哄，无奈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什么，立即从怀中掏出一颗糖来，趁着她叹息之时，迅速喂进嘴里。

　　归染愣怔，瞬间便止住了哭声。
　　她抬手擦了擦模糊的双眼，抬眸望向面前的男人。

　　此时此刻，他的双眸里有璀璨一闪而过，嘴角扬起笑意，带着尚未察觉的温柔。

　　她破涕为笑，那颗糖丸浸润在舌尖，泛起丝丝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