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爱与不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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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学自然是统一坐大巴走，没有了座位的禁锢，小情侣们高高兴兴的挨在了一起，接受了众人的调侃，然后偷偷在位置下牵起手。
林尽染笑着目睹一切，然后视线飘到身边空空的座位。
好孤独。他的搭档呢？这么好玩的事情他都不积极。
正当他百无聊赖的扣着玻璃时，沈熠才总算是姗姗来迟，脖子上挂着林尽染没见过的头戴式红白耳机，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等他走近后，林尽染看着塑料袋问：“这些是什么？”
“吃的。”沈熠坐下后，把塑料袋安稳的放在地上，解释道，“到了横图，中午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饭，准备一些总有备无患。”
林尽染嫌弃的皱起眉：“有道理。以芸台的小气程度，我赌他们不会准备统一饭食。”
“我们难道不能混进食堂吃饭吗？”
沈熠似乎对这个提议有些兴趣：“可以一试。”
但是现在食物就在眼前，林尽染欣然接受这袋补品，开始在里面左翻右刨：“有什么好吃的？我现在就有点饿。”
“你没吃早饭吗？”沈熠制止了他乱翻东西的动作，在里面精准找到了一块蓝莓夹心的吐司。“这个。”
“早上睡过头了……”林尽染答到，看到递来的吐司，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蓝莓味的？”
“随便拿的。”
沈熠正打算系上塑料袋的结，前座的范知遥趴上椅背：“哎，沈熠，给我们分点呗，怎么还吃独食啊？”
沈熠爽快地丢了几包零食给他们，顺口说：“里面没有芒果味。”
“谢啦。”范知遥挥手坐回座位，高兴的和姐妹们分享零食去了。
这回塑料袋终于被安全放好了。
“她……芒果过敏？”林尽染看着沈熠的举动，不确定的问。
沈熠点头：“嗯。之前聚会，她误食了芒果味的甜品，过敏严重到去了医院。”
他抬眼看看林尽染：“可惜了，你不在。”
林尽染想反驳但无言以对。
他确实不太常参加同学聚会，确切的说是从来没有参加过，家庭的管理使他要在外面控制着自己的言行，和别人相处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出错。所以他会尽量减少这类型的聚会。
身边的沈熠还在问：“下次一起去好吗？”
林尽染不自然的扭过身子，抓着面包的手收紧，“……再说吧。”
嚼着甜味四逸的吐司，林尽染余光突然瞟到沈熠在手机上调耳机里播的歌。
“没见过你带这个耳机啊，新的吗？”
沈熠左手扶着耳机，扫了耳机一眼：“不是，很早就买回来了，只是去学校不方便用。”
“好像是只见过你带无线。”
“我有很多种耳机。”
林尽染好奇的敲敲他脑袋上的耳机壳，“这款式好帅。我以后也要搞一个。”
沈熠摘下耳机，红白撞色在他手里更加明艳扎眼：“想试试吗？”
耳机戴上的时候，还残留着对方的温热，沈熠调了一首歌，歌曲大开大合，很适合车载旅行。
整个耳廓都被蒙上一层雾，沈熠的声音在外面飘着：“我挺喜欢用头戴式听歌的，就像音乐把你抱住一样。他们都说，那是一种有声的拥抱。——你会喜欢拥抱的感觉吗？”
他的思维跳得很快，但是林尽染跟上了。
“两个人紧紧相拥，被对方的温度包裹，疲惫的心安定下来，闻到充盈着安全感的味道，这时候才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我活着，我存在。”
“有人爱着我。”
这话是林尽染下意识补上的，他觉得，这里就应该加上这样一句才算完整。
沈熠没想到他会接上话，惊讶的挑眉看他。
林尽染笑着耸耸肩：“可惜，我现在还没感受到。”
沈熠点头，手指微曲数了几下：“正常，听音乐只是能感受到其中的……三四吧。”
“我现在好像在听有声书啊。”还是节奏和内容不符的那种。
他看着林尽染头靠回座枕，仍不可置信，他刚才竟然想冲动地说出口“那要试试抱一下吗”。
沈熠自我惩罚般，也摆正头靠回座枕，双目紧闭。
都说同行之人心有灵犀，林尽染也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这个“心有灵犀”真是用错了地方。
沈熠说得他很好奇，真正的拥抱到底是不是他所说的具有魅惑力。
指尖轻抚上冰凉的玻璃，他不满地想：要是真人，肯定不是冰凉凉的。
他偏头，以这样的姿势看着假寐的沈熠，光迅速爬上他的脸，然后又迅速跑下去。校车颠簸了一下，他看到沈熠皱了下眉。
耳机里有力的男声带着混响传出：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你出现在我生命。】
林尽染面无表情的正回头，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去横图的路不算长。
待车鸣阵阵后，最终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大门口。
大巴门略微有些高，先落地的男生都礼貌的扶着后面的女生下车。
沈熠边下车边收好了耳机，然后侧目，林尽染动作利落地跳下车，很快站在他身边。
沈熠浅笑一声，和他一起看向前方的学校。
英语老师在一边操心的说着注意事项，林尽染却什么都没听。
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在大学里绽放光彩，独自生活，也许能自己闯出一片天。
明明拥有站在山巅的能力，却毫不预料的跌落谷底，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极大的落差感，足以把一个骄傲的人打垮。
明明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在这一刻后悔的情绪却漫了全身。渴望使他甚至想伸出手触摸一下这从未涉猎过的地方。
沈熠从包里掏出采访表，打断了林尽染的思绪：“不走吗？”
林尽染对于刚才的情绪化有些悻悻：“啊…走吧。”
自己什么时候变这么敏感了？
偌大一个横图，随机突击不确定性实在太多，于是英语老师干脆把同学们分开赶到了外语交流教学楼的各个地方。
“老师估计觉得我们两个太可怜了，提醒我交换生里有一位意大利学长很厉害，想让我们去找他吧。”沈熠颇为无奈的说。
林尽染划着手机：“听说了，论坛里很多关于他的事。”
“论坛？那不是校内才能进的吗？”沈熠问，“你怎么混进去的？”
林尽染摆摆手机，“新注册了一个号，然后又让苏停羽找朋友找来了论坛链接，没人会在意一个号皮下是不是校内人员的。”
“我人脉很广的，搞这些还不是简简单单…等等！好像有瓜！”林尽染眼睛一亮，读出那个帖子标题，“《论那些年艾瑟尔和他对象的爱恨情仇》……”
沈熠边听，边到饮料售卖机买了两瓶绿茶，分了林尽染一瓶。
林尽染刚想伸手去接再仔细看帖子内容，但沈熠突然将越过他将瓶子伸过左肩，手腕覆上去。下一秒，一个脚步匆匆的人撞了上来，托有护垫的福，林尽染只感受到一点点钝痛，好像还是他们骨骼相撞的感觉。
他慢吞吞嘟哝：“我命里带撞吗？”
沈熠脸色不好的看向那个混身黑戴着低沿帽的人。
对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粗鲁行径，摘掉了帽子，看了眼低气压的沈熠，然后转向被护在后面林尽染：“抱歉。”
摘掉帽子的那刻，说实话林尽染气就已经消没了，一是沈熠都替他挡了，他也没生气的理，二是这个人长得真他妈好看。也不是五官特别出众，是整个人那股清冷劲儿，看过来的时候整个眼睛好像都是黑漆漆的，声音还是清透那一挂的。
对方迟疑着开口：“需要我给你们些补偿吗？”
林尽染笑起来：“撞了一下而已，我没那么金贵啦。”
“也是。”黑衣帅哥回道，还淡淡说了句，“真是跟那家伙学坏了。”
声音太轻，林尽染没听清：“什么？”
对方随口说完“没什么”后，又冲沈熠的方向点头算作示意，才匆忙离开。
林尽染终于接过那瓶绿茶，把沈熠胳膊掰回原位，点进那篇帖子。
楼主开的话题很中立：你们觉得艾瑟尔和他对象怎么样？但是能单独为一个交换生开一篇帖子，还有零零散散一堆罗列艾瑟尔在数学方面奖项的，足以看出来这位艾瑟尔在横图有多出名。
帖名正经，楼内倒是一罗烟的评论，林尽染不太懂，但看底下说这叫“嗑糖”。
【lz你这话说的，当初艾瑟尔追求宴璟的时候几乎全校都知道，而且自谈上后哪天见他俩一起出现不是粘得分不开的样子啊？】
【解释一下楼上说的粘得分不开，是指艾瑟尔单方面分粘宴璟。】
【你这样一说总感觉宴璟不是那么喜欢艾瑟尔啊？】
【歇歇吧各位，我是哲学专业的，艾瑟尔每次来找宴璟，不管闹成啥提啥要求宴璟都答应，哪怕表情再冷淡最后还不是无奈点头！这不是宠着是什么！】
【可是他们真的很好看啊……（附图）我那天晚上偷拍的，两个人好配呜呜呜就喜欢看帅哥谈恋爱】
林尽染点开那张图，图片不算清晰，右边“艾瑟尔对象”几乎融在黑夜里，不辨身形，只觉得有点眼熟，倒是左边的艾瑟尔西方人长相和金发很是显眼，一双琥珀色瞳眸更为突出。他下意识把评论里的“帅哥”带入为艾瑟尔一个人。
林尽染没继续看下去，转头对沈熠势在必得般笑：“我知道艾瑟尔长什么样了，直接冲。”
数据计算和应用专业似乎刚刚下课，一大堆学生走出教室，林尽染检索着目标，对沈熠说：“大学感觉和高中也没什么区别嘛……”
沈熠很配合他莫名逮贼一样的动作，压低声音说：“倒也不全是，多了课业松一点，生活方式更丰富一点，还有可以谈恋爱。”
那声谈恋爱说得林尽染耳朵有些痒，他揉揉耳廓，“说得好像你上过一样啊。”
沈熠没再说话了。
“我好像看到他了。”
艾瑟尔正和同学谈笑着往门口走，在门口和同学挥手告别，想从口袋里掏手机。
“学长？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现在有空吗？我们想问一些简单的问题。”
他抬头，就看到换上人畜无害笑容的林尽染。
他懒懒的靠上门，眯眼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不采访。”
他中文竟然还算标准，只是带着意大利口音，林尽染原来还纠结了要怎样开启对话不显得尴尬。
初行受挫，沈熠没多大反应，加入游说：“这是我们的课业，只会占用学长你很少的时间。”
“哎呀，要是平时我就答应了，”艾瑟尔歪了歪头，微卷的金发垂下来，“但不凑巧，我要去见我…”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琥珀色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说了声“sorry”然后兴奋的跑到他们身后的方向。
“宴璟！”
林尽染回过头，倒是很想看看这位学长喜欢的……男生？
只见艾瑟尔身边那位浑身散发“生人勿进”的黑衣男生，不就是刚才…
他是宴璟？他是…艾瑟尔的男朋友吗？
大脑待机的时间里，他听到宴璟冷冷开口对艾瑟尔说：“小点声，很吵。”
然后艾瑟尔头瞬间耷拉下去了。
感受到宴璟投来的目光，沈熠看上去比较正常，对他说：“好巧。”
艾瑟尔转了脑袋的角度，盯着宴璟问：“你们认识？”
宴璟“嗯”了声，“见过。他们要你做什么你就帮一下吧。”
“是吗？但是约会……”艾瑟尔可怜兮兮的发问。
“滚去帮忙。”
“哦。”
他重新看向林尽染两人，态度明显好了不少：“去教室吧，现在没人了。”
沈熠跟上他，用英文简单解释了一下：“谢谢学长，但这次课业需要我们用英文沟通。”
艾瑟尔一挑眉，切换为更流畅的英语：“你发音不错。”
林尽染的大脑主机重启成功，深深看了一眼宴璟，也跟上沈熠。
他压下心底一万点好奇，尽职尽责进行采访，没过20分钟就收集了足够的信息。
他合上本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艾瑟尔就先飞出了教室：“宴璟！”
宴璟正靠在墙边划着手机，看艾瑟尔冲出来直起身：“结束了？”
林尽染憋着满肚子话想说，但是却默默跟在沈熠后面，没想到沈熠却先开口：“你接受不了？”
甚至还没来得及走出教室。林尽染望向门外的那对，没回答。
同性之间，不是李初或者季佯那样吗？肮脏龌龊又不堪入目。
他听过男人说爱，季佯说过很多次“我爱你”，他只觉得恶心。
但是这两个人，在仅有的交流里却不太一样。或者说，完全不一样。
沈熠把他的沉默当成真的难以接受，大拇指不自觉地来回摩挲着，率先走出教室，这里空气未免太压抑了些。
宴璟漆黑的眼珠瞟过来，问沈熠：“你们是芸台的吧。我之前也在芸台上学，也来横图采访过。芸台肯定没给你们准备午饭，我们正好要去食堂，一起？”
沈熠看旁边张牙舞爪散发“我不愿意”的艾瑟尔，笑道：“还是不打扰你们了吧。”
宴璟用带着威慑性的眼神压制了艾瑟尔一眼，说：“我们不缺这一次，倒是不能饿了学弟们啊，你说呢？”
艾瑟尔觉得自己是该懂事点，不乱给老婆添乱。自觉道：“那…也…行吧。”
目睹一切的林尽染走过来，听沈熠说了句“恭敬不如从命”，问：“你们说什么？”
结果艾瑟尔也同时出声：“他说什么？”
宴璟按着他的头在前面走：“Praising you.”
沈熠偏头，克制着自己想再离林尽染近一些的念头，低声说：“我们的午饭有着落了。”
直到坐进横图食堂，林尽染还是不可置信，他和沈熠随便设想的“混入校园食堂”这个计划真的成真了。
艾瑟尔大方道：“这顿我请，我听宴璟说了不小心撞到你的事，还需要给你们些补偿吗？”
林尽染觉得好笑又奇怪：“你们怎么都喜欢补偿？”
宴璟头也没抬：“我单方面被污染。”
“这个是我们家的基本礼仪啦……”
这几十分钟里沈熠心一沉再沉，主动离开事故源头，给他选菜去了。
宴璟看出林尽染的想法，以让艾瑟尔跑腿为由把他赶走了。
一张桌子瞬时只剩两个人。
“价值观受打击了？”宴璟率先打破沉默。
林尽染不知道从哪开口问。他刚才又多翻了一些评论，果然看到了这些信息，全怪他不多了解一下。
“其实消化了一会，倒也没什么。”林尽染下意识把话往好了说。
宴璟也不知道信没信，继续道：“我一开始也觉得难以置信。”
林尽染问：“接受不了？”
宴璟摇摇头：“不可思议。竟然有个外国佬说喜欢我，要我做他的男朋友。”
这句话成功让林尽染笑出声。
“我觉得你没兴趣听我们的恋爱史，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吵吵闹闹，打破了我寂静无趣的生活，我才知道，我也是有人爱的，那份爱足够浓烈，不管他是不是一个男生。
毫不夸张，他拯救了我。”
他没有说什么打破对同性恋的偏见，而是说艾瑟尔拯救了他。爱能拯救他吗？那要多么多么深的爱？
林尽染想到他们相处的种种，能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是爱对方的。
“你呢？接受不了吗？”
他之前所接触的人对他，根本就不算爱吧。
林尽染释然笑笑：“我觉得，分人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爱与不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