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凡曲》向芙蓉

174、番外四

　　苏莫寒一双凤目不错眼地盯着曲芙蓉，耳朵屏蔽了一切外界的喧嚣，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只等着她或是点头或是轻启朱唇，给出自己盼望已久的答案。

　　苏莫寒不知晓曲芙蓉心中正掀起了巨浪，他那句“嫁给我”一出口，曲芙蓉方发现，自己这十八年的岁月似乎只为了等待他这个人他这句话。

　　明明之前是她让人等的，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已经等待了太久。

　　之前她躲他拒他思他念他，都在这一刻有了一个清晰明确的答案。

　　她也尝够了思念的苦，她要他真真切切的人。

　　这一刻，她才知晓，自己心里有多在乎这个人，她有多想嫁给这个人。

　　什么门当户对、世俗偏见、侯门规矩，她全然不顾，不管以后的路会有多艰难，她都统统不理。

　　她只想守在他身旁，与他同甘共苦，与他须臾不离，与他长相厮守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轻启朱唇道：

　　“你明日准我哥的假，让他回来。”

　　苏莫寒正一眼不眨地盯着曲芙蓉，迫切地等着她的答案，却听她扯到曲荷举，不觉皱了皱眉。

　　下一瞬，他忽地醒悟过来，曲芙蓉父母已逝，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些礼仪流程，届时须得曲荷举这个长兄代为主持。

　　这么多年，两个人一起出生入死，经历那么多事，曲芙蓉是自己唯一动心、敬重深爱的女子。

　　曲芙蓉对他的那番情真意切，他自然也知晓。

　　在昌河渡口、在如意客栈、在山羊岛，她都是拿命来救他。

　　虽说答案早在意料之中，真正亲耳听到，却令苏莫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睁圆了眼睛，张圆了嘴巴，直愣愣怔了好半天，方确认道：

　　“你这是……？你这是答应了？！”

　　曲芙蓉深情的目光对着他，缓缓地用力点了头：“嗯！”

　　天大的惊喜砸中了苏莫寒，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嘴巴已咧到耳根。

　　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张了双臂拦腰将曲芙蓉抱住，高高举起来，转了几个圈。

　　放下来箍在怀中，俯首将脸贴到她脸颊上，在她耳边呢喃：

　　“谢谢你，芙蓉，谢谢你愿意嫁给我，芙蓉，芙蓉，你不知我有多欢喜，我有多喜爱你，你是我的命，我爱你甚于爱我自己。”

　　她当然知道，从他不会水却不管不顾跳入昌河去救她时，她就知道；

　　从他受了伤流着血将她背上清风山时，她就知道；

　　从他愿意拿自己的命换一粒返魂丹来救她时，她就知道。

　　她也一样，她爱他胜过爱自己。他的命就是她的命。

　　或许上天注定了，自清水河边初相遇，嵛北乡间客栈再相逢，他们的命运就纠缠在一起。

　　就这样，执手相偕，一直到永远吧。

　　“莫寒，我知道，莫寒，谢谢你给我一个家，”曲芙蓉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轻声回应他。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深深地凝望，看着对方眼眸中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听得见彼此的心跳，捕捉得到对方的气息，感受得到来自另一人的温度。

　　曲芙蓉已别无所求，只想时光停下脚步，她就这样永远待在她所爱之人的怀抱中。

　　良久，她从梦幻般的柔情蜜意中回过神来，抬手抚了抚苏莫寒的脸，柔声道：

　　“你比三个月前又瘦了。夙夜赶路累了吧，你歇息一会儿，我给你配点药茶煮来。”

　　“不累，我就爱这样抱着你，”苏莫寒胳膊用了力，将她箍得更紧了些。

　　曲芙蓉无声地笑着在他耳边呵气，“好啦，来日方长，这会子该开门营业了。”

　　“唔，不要，我今日做你的病人，曲大夫今日只属于我一个人好不好？”

　　苏莫寒未松手，轻蹙眉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话说得让人心里又酸又甜。

　　曲芙蓉宠溺地看着他笑了笑，将自己额头抵在他额上贴了一下。

　　“好，我答应你，今日不开门营业了，只陪着你。你先放手，我去给你煮药茶。早饭吃没吃？给你煮碗面去。”

　　这会子，要为苏莫寒动锅动灶地煮面煮茶，她可不嫌麻烦。

　　“都不用，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苏莫寒终于松了手，打量了一下曲芙蓉，见她穿着宜于行医劳作的平常服饰。

　　“等一下，今日我的芙蓉，必当是最光鲜亮眼的。”

　　曲芙蓉这一回没有驳他，配合道：“那成，我上楼去换一件。”

　　“不用，”苏莫寒拦了她，打开门，对着门外道：“苏全、苏立，你俩将东西拿进来。”

　　曲芙蓉看到他二人候在门外台阶下，忽想到方才一门之隔，自己与苏莫寒的亲昵举动，不觉脸红耳热，背过身去走到柜台前。

　　苏全与苏立放下东西，转身出去了。

　　苏莫寒过来拉曲芙蓉，“你来看。”

　　曲芙蓉见是两个红木礼盒，诧异道：“你不说等明日……”顿了一下，羞涩小声地接着问道：“……上门提亲吗？”

　　“这不是，提亲怎会只有这些？”

　　苏莫寒打开两只木盒，一只里面盛满了柔滑闪光的丝绸衣裳。

　　另一只木盒盛着一套金镶红珊瑚头面，金钗、金簪、金步摇各一对，皆镶着莹润红亮的红珊瑚，煞是好看。

　　三只发梳，金银玉各一，半月形梳背上雕着芙蓉花。

　　另有大小三只铜镜，正面光可鉴人，背面雕着缠枝牡丹、团花祥云纹样。

　　苏莫寒拿了那只小巧金梳，为她插在发髻旁，口中念叨：“从山羊岛出来，我就想为你打造这套发梳，省得没有梳子用。”

　　在山羊岛他以指代梳为她梳发，手指穿过她头发的触感，至今清晰地刻在她心上。

　　苏莫寒又拿起一只红珊瑚金钗插在她发髻上，拿过一面铜镜为她照着。

　　“你平时忙于劳作，无睱打扮，其实我的芙蓉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

　　曲芙蓉扑哧一笑，“你能不能不夸张？你如此说，不怕人笑话？我何时成了天底下最漂亮的？我自己可是有自知之明。”

　　苏莫寒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在东海得到这稀有红珊瑚时，我就说，除了我的芙蓉，无人能配得上，即着人为你打造了这独一无二的红珊瑚金钗。”

　　曲芙蓉将目光从镜中移开，看着他的眼睛，深情道：“莫寒，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苏莫寒放下铜镜，张开双臂又要过来拥抱曲芙蓉，“你我之间何须说谢，我的命都是你给的，不日我们就要成为……”

　　曲芙蓉记起门还是开着的，苏全苏立就在门外，慌忙推开他，从木盒中抄起衣裳，匆匆逃上楼换衣裳。

　　不一会儿，曲芙蓉从楼上下来。

　　苏莫寒正坐在桌前，盯着那张写满了自己名字的花笺看。

　　想象着曲芙蓉写下这些名字时的心情，不觉心潮涌动，鼻头发酸。心中喟叹未能早已陪在她身边，以至令她饱受思念之苦。

　　听到动静，他折起这张花笺，揣在自己袖袋里，抬头看向曲芙蓉。

　　曲芙蓉身着交领右衽琵琶袖云纹绸袄，领口袖口绣着折枝牡丹。系六幅面的褶裙，裙门上绣着凤穿牡丹，细若韭叶的褶子，如水波闪动。

　　就这样仪态万方出现在他面前。

　　柔和的藕荷色调，衬得她更加清新妩媚，头上的红珊瑚更为她增了几分明艳动人。

　　苏莫寒快步迎过去，拉着她两手端量了一番，点头道：

　　“我就说我的芙蓉最美，如此一打扮，更是美若画中仙女。”

　　曲芙蓉情知他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听着他话倒是很受用，也未反驳，盈盈浅笑着问他：“去哪里？怎样去？”

　　苏莫寒手指交叉扣紧她手指，拉着她往外走：“没几步路，走过去就成。”

　　出得门来吩咐一声：“苏全苏立，你俩留在医馆看门。”

　　边走边对芙蓉说：“你总是与金樱枫荷形影不离，我想单独见你一面还得请人帮忙。”声音中带着委屈。

　　曲芙蓉恍然大悟，“噢，怪道豆花来得及时，原是你安排的。”

　　“嗯，不然你搬出来住吧？”苏莫寒话里意味深长。

　　“那可不成，金樱与枫荷谁来照管？”

　　虽说自己像她俩这般大时，已经独自出来闯荡，她却不想她俩也如自己那般苦。她要护着她们无忧无虑地长大。

　　苏莫寒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你都要嫁人了，还能一直与她俩形影不离？”

　　曲芙蓉转过身来，认真地看向苏莫寒：“这倒是，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帮你出个主意，我从府中选两个稳妥的嬷嬷，过来帮你照管她们，顺便帮你照料医馆，洗衣做饭看门打杂，也省得你忙碌辛苦。”

　　曲芙蓉应道：“这个主意挺好，我考虑一下。”

　　两个人说着话，到了一个院子。三进五间的院落，进门雕花影壁，两侧厢房。正房、厢房与垂花门间有抄手游廊相连接。

　　内院天井里植一株红梅，一株石榴。石榴树上开满了火红的榴花。

　　房后有一花园，花木扶疏，竹影清幽。

　　又有一泓清水，湖面上荷莲开得正盛，随风送来阵阵清香。

　　湖中一八角飞檐亭，沿着九曲回廊走至湖心亭，坐在亭中赏荷，一扫夏日炎热，只觉微风轻拂，清香萦绕，宁静惬意。

　　曲芙蓉不禁问：“莫寒，你是特意带我来赏荷的吗？想不到，离着医馆如此近，竟有如此清幽的地方。”

　　“喜欢这地方吗？”

　　“嗯，喜欢，”曲芙蓉用力点了头。

　　“那就好，”苏莫寒眼中升起笑意，拉过她手，凝望着她眼睛，轻轻道：

　　“这荷风别院，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啊？！”

　　曲芙蓉大睁了双眼，盯着苏莫寒看了片刻，确认他不是说笑，心里有甚么在翻涌，使得她喉头发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深吸一口气，迟疑道：“你……你怎知我今日过生日？”

　　“微寒妹妹告诉我的，这园子也是她根据你的喜好设计翻修的。这里离医馆近，于你方便，兼闹中取静，我头一眼就看中了这地方，遂买了下来。将来你若是不喜住在府中，我们可随时过来小住。”

　　“莫寒，你……”

　　融融暖流潮水般汹涌而来，令她激动难抑，欲说的话哽在了喉头。

　　曲芙蓉眼圈泛了红，泪花又在眼中滚动。她抿了唇，尽力不使自己的眼泪落下。

　　苏莫寒用力握一下她手，揽过她，耳语般柔声哄道：“这回不掉眼泪，我又没法像方才那样为你舐泪，这里还有外人呢。”

　　曲芙蓉霎时飞红了脸，一把推开他，回头四顾。

　　苏莫寒扬起唇角微笑，“他们不在园子里，在前面正屋里等我们，我带你去。”

　　曲芙蓉好奇问：“他们是谁呀？”

　　苏莫寒道：“你马上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