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瞬间》Cyan空

51、婚礼

　　白顺安就近找了个旅馆住下，他靠在床头板上，一面慢吞吞地喝着苦艾酒，一面在一张纸上写下明早的车程，等喝完一杯苦艾酒后，他伴着清醒躺了下去，胃里是热的，身体却冷得瑟缩，不适地冒着虚汗，估计这回回去又得病一场。

　　想来想去，白顺安还是不放心，他穿好衣服跑到楼下又和前台交流路程，再三询问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前台送了他一张纸质地图，给他指出了多条路线，哪里乘车，哪里能坐船。白顺安边听边向前台说了好几种语言的“谢谢”。

　　他回到房间，看着天空的蓝色越来越明显，拿起皱巴巴的地图就下楼去退了房，跑到车站等了会儿，第一班车到达。

　　列车行驶途中，一直传出呼呼的声响，白顺安脑袋里一直游荡着一种宿醉的感受，神智却异常清醒，他将这归结于昨晚喝的两杯浓咖啡上。他沉浸在这一趟的平静里，等到站下车，白顺安有些不舍这样的时刻结束。

　　他打车到了教堂前，白顺安走下车，在走去教堂的路上，白顺安有了一种一切都要结束的心安，迎面走来几位推销商品的人，他将余下的现钱一下子全给了出来，在给出的那一刻，有许多热情的精神涌上大脑，他清醒地快步向前走去，快接近教堂时又迟钝了下来，但手不顾刚生出的渺茫畏惧，下意识地伸了出去，他推开了教堂门。

　　里面正在举行一场婚礼，比白顺安先前想象过的画面还要神圣庄重，两位新人站在牧师前对望，正要宣誓的话语被打断。

　　白顺安看着新郎的侧影，一时之间，心又乱了，那不是纪贤。

　　他后退两步，迷茫地望着前方，有一种注定的命运错位的无力，全身血液彷如倒流，从骨髓里发寒地渗出冷意，白顺安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为防止这种事发生，他先关上了门，以至于到时候不会过于丢脸。

　　白顺安整个人一下子虚脱了，他漫无目的地向着前方走去，步子虚浮地像是下一秒就能瘫倒在地。

　　他大概是记错教堂了，白顺安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力来，道路上的一个长椅在他的视线里变得清晰，轮廓醒目，他慌忙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他垂下头，手一直来回按着昏涨到发痛的头，忽地，远处传来了说着熟悉语言的声音，叫着他最熟悉的名字。

　　“白顺安，你是白顺安吗？”

　　白顺安抬首望去，一位高挑出众的陌生男人举着手机站在他面前，他有一双疲倦却明亮的眼睛，语气几分无奈，声音准确地传入顺安耳中：“是纪贤让我在这儿等着你，他一直联系不上你。”

　　白顺安很难言语这一刻面前这个男人给他带来的亲切感，听到“纪贤”二字，泪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错过婚礼了？”

　　“没呢，婚礼不是下午吗，不是，你怎么哭了，别哭啊，婚礼还没开始你就哭，等会儿你哭什么啊，”男人突然发应过来，“就算等会儿也不该哭啊。”

　　“嗯，”白顺安止住泪水，“我不哭了。”

　　“这就对了，”男人递给顺安自己的手机，“给，是纪贤的电话。”

　　“顺安，”手机里传来纪贤慌忙焦急的声音，“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纪贤，我要累疯了。”

　　“没事就好，”纪贤听到白顺安的声音松了口气，语气也随之镇定下来，“昨天发生什么了，我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

　　“我行李被偷了。”

　　纪贤沉默了。

　　“别笑。”白顺安重声地道，好似已经看到了纪贤憋笑的欠揍样。

　　“好好好，你平安就好。”纪贤话音里仍带着几分笑意，“你不是累了吗，先回酒店这边休息会儿。”

　　“嗯。”

　　白顺安跟着男人到了一辆车前，他刚打开后座的车门，就看见了一位四五岁的女孩举着橙汁坐在里面，男人见状介绍道：“这是我女儿，秋秋。”

　　秋秋朝白顺安伸出小手，“你好，我叫颜秋云，你叫我秋秋就好了。”

　　白顺安坐进车内，跟秋秋握了握手，她的手温还带着些橙汁杯身的冰凉，“你好，秋秋。”

　　“秋秋很喜欢你。”男人有些意外地看向白顺安。

　　白顺安看向秋秋，“是吗，谢谢秋秋的喜欢。”

　　秋秋笑着摆了摆手，“不用谢。”

　　白顺安将目光放到正在开车的男人身上，“我想请问一下，你是纪贤的？”

　　“哦，我和纪贤不熟，我认识的是新娘。”

　　白顺安适当地做出自己的猜测，“那你是新娘的哥哥吗？”

　　“那倒不是，我追过她，没追到手。”

　　白顺安抿了下嘴唇，陷入了沉默。

　　男人明显是个话多的，“原本纪贤他是想新娘弟弟来接你的，不过那家伙昨天喝多了，不好开车，正好秋秋想出来逛逛，我就来了。”

　　“谢谢你。”

　　“不谢。”这时男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就递向后方，“秋秋，是妈妈的电话。”

　　秋秋拿过手机，接通了视频通话，她高兴地冲着手机招手，“妈妈！”

　　“是秋秋啊，你在那边待的还习惯吗？”

　　“习惯，这里很漂亮，爸爸还带我坐了船，我下午还要去参加一个漂亮姐姐的婚礼，妈妈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秋秋了。”

　　“我也想妈妈了，么么。”

　　“嗯，亲亲。”

　　“对了，妈妈，我新认识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哦。”秋秋转头星星眼地望向白顺安，“哥哥，你介意让妈妈看见你吗？”

　　白顺安笑着回应，“不介意。”

　　下一秒，秋秋就把手机举到了白顺安面前，一个长相文气的女人出现了顺安眼中，他朝着屏幕里的女人打了个招呼。

　　女人含着笑意看着白顺安，蓦然她目光一亮，很像做一样表情的秋秋，“诶诶诶！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真的，哦对，阿回，你还记得吗，我们去年一起看的那部鬼片，他好像就是那个开车开进湖里的医生诶。”

　　“有些印象。”正在开车的阿回并未回头。

　　“哇，顺安，你是叫白顺安对吧。”

　　白顺安笑着“嗯”了声。

　　“你在里面演得真不错，长得也好看，你不知道电影后半部分没你出场，我有多失望。”

　　“谢谢。”

　　女人笑了两声，“对了，阿回，你真去参加她婚礼了，也是想得出来，是她邀请的你吗？”

　　“还能是谁，你忘了她最喜欢拱火了吗，连请柬都寄了两份。”

　　“哇，这种场面，我应该在现场的。”

　　“你在那边生活得还好吗？”

　　“非常不错，就是有些想你们……”画面外传来些乐器声，“啊，我这边有些工作要处理，先挂了，拜拜。”

　　“好，拜拜妈妈！”

　　“我们十一月见。”阿回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屏幕里的女人笑了笑，“十一月见。”

　　电话挂断后，秋秋并没有把手机还给阿回，而是轻车熟路地玩起小游戏来。

　　“我记得我在很久以前看过你的另一部电影，大概是十年前的一部，挺治愈的一部家庭片，我还有些印象，你在里面错过了与爱人相认的机会。”

　　白顺安面上惊喜，“那是我的第一部电影。”

　　“当时看的时候有所察觉。我以为你们还会再见的，没想到你们早在电影前半部分就分别了，明明上次见面还一起笑着聊天。”

　　“你印象这么深啊，我都快忘了。”

　　“当时刚经历失恋不久。”

　　“……”

　　“我很想问问你，你知道她仍爱着你后，你想的是什么？”

　　白顺安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这样的询问，他思考了会儿，“没有想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了。”

　　“总得有些什么，”阿回格外执着起来，“你为什么不去抓住那么一点回忆呢。”

　　“那个时候，过了太久了。”

　　“是吗，明明你的日子都围绕着她展开，竟然就那么释怀了。”

　　白顺安脸色平静地道：“谁让我在里面死得那么早呢。”

　　“是哦。”阿回安静了会儿，看着前方已能看见的酒店，他还是执着那个话题，“要是能重来一回，你是会创造与她相关的回忆，还是依旧如故。”

　　“依旧如故。”

　　阿回停下了车，望着站在酒店前等待的人，轻声地道，“明月也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