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也梦春秋》宴长安

3、青丘涂氏

　　“青丘涂氏？”东皇抬手，撤去神威，白光亦随即消散。

　　她知道，青丘山的那群狐狸嘛，万年前她化神之际，曾遇见过那么一只——修行了几百年的狐狸。那时她才知道那座山头是个狐狸窝，西宫曾说，青丘山灵气充足，有神树沙棠，每千年结一果，沙棠之果由涂山一族世代守护，颇有些功德，也算是正经修行的妖族。

　　狐妖吐出一口血，喘息一阵道：“不管你是谁，伤了我，涂山老祖不会放过你的……”

　　东皇走过狐妖面前，懒懒得靠在后面的背椅上说道,“那便把你们老祖喊来为你做主，吾在这等着。”

　　涂山氏虽不得上界神位，但他们老祖也算修得狐仙之列，只是今日她这狐子狐孙所做之事已违天道，喊家长来也好，问个明白，免得日后传出去说她以大欺小。

　　狐妖颤颤巍巍得起身，擦去嘴角的血，双手结印立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

　　一息之间，秦楼厅内便显现一尊狐身，九条狐尾隐约可见，待走到狐妖面前，已化作一手持柳木杖的老妇人。

　　“狐七，你这是……谁把你伤的这么重？”

　　“奶奶！”

　　狐妖一见到涂山老祖，便开始哭诉，“狐七差点就见不到奶奶了，都是这个女人……”

　　“吾打的，有意见？”东皇有些不耐的蹙眉，打断了狐七的话。

　　“岂有此理，我涂氏一脉在妖界也算排的上号，什么人敢如此大胆，报上名来！”涂山老祖看着自己那快被打回原形的狐孙，心疼不已，不禁怒从中来，手中柳木杖嗡鸣做响。

　　东皇白皙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一下，一下。周遭的一切开始静止，只有东皇轻扣的手指震出一道道神力，直达涂山老祖的神识。

　　“你……你是”

　　涂山老祖清晰得感受到那股神力，那是真龙之气！错不了，识海里那磅礴呼啸而来的龙吟，能把她修炼千年的妖丹都给震碎。

　　“老身无状，冲撞上神，还望上神莫要怪罪。”

　　“奶奶，你这怎么了？”

　　涂山老祖这一跪直接把狐七看懵了，这还没打呢怎么就先跪了。

　　“住口，你给我跪下。”狐七被涂山老祖一道妖力压制，整个人，不，是整个妖，再次与大地亲密接触。

　　东皇揉了揉太阳穴，涂山氏毕竟活了上千年，还算有些见识：“据吾所知，青丘涂山一向安分守己，不沾人间因果。可你这小辈，混迹人间倒也罢了，竟敢取人生魂，今日，本尊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若是说不明白……”

　　“狐七，到底怎么回事，上神问你话，仔细说来，不然……老身也保不住你。”涂山氏说着，余光看了一眼东皇无垢。

　　“奶奶，你……你先让我起来！”狐七贴在地上，整个妖都不好了。

　　“你就趴着说！”

　　“……”狐七翻了个白眼，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

　　“奶奶，我不就是吸了几个凡人的精气吗，有那么严重吗？我可没杀生！”

　　“放肆，你那琵琶名为锁魂珏，弹一息禁断，二息离尘，三息断魂，你说你不知？”东皇突然觉得，事情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上神…上神息怒。还请听老身一言，我青丘一向族规森严，即便…即便有不肖后辈，也断不敢做出毁凡人轮回之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倒不是偏袒自家后辈，她青丘狐族之所以为狐中之尊，皆因为族中修炼是以吸纳天地之灵气而化身成形，比起以邪术修炼的狐狸自是不同。对于家教这一点，涂山老祖还是有些许信心的。

　　东皇沉默了一会，“吾且再问你，锁魂珏从何而来？”

　　“别人送的……”

　　“什么人？”

　　“……我修为太低，看不见她的容貌，只知道是个女人；她说我们狐族修炼魅术，可借此神器，加快突破。可，可我问过她，这琵琶与凡人并无伤害。”

　　“奶奶……”

　　狐七还未说完，身体便被一道神光拉起，直直飞向东皇的方向。

　　“上神，还请手下留情！”涂山氏心急喊道，担心这位上神手一抖，她的狐孙就没了。

　　东皇缓缓抬手，食指直指狐七的眉心，探入她的识海中。狐七的灵台之海平缓，一览无遗，并无…等等，那是？

　　她看见了一个人，不，是一缕留在狐七识海中的神识所幻化出的女子身形，周身被黑雾笼罩，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东皇双手紧握，奋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到女子的那一刻，她的识海深处像有什么要冲撞出来，直到看着她靠近自己，甚至能清楚地听见从耳边传来的声音，急切却兴奋。

　　“你终于来了。”

　　东皇双眉紧皱，余光追随着那个女子，“你认识吾？”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女子的肩头不住的抖动，虽看不见面容，但狰狞的嗤笑声犹如从地狱传来：“你倒是把我给忘了呢，可真是伤心啊。”

　　一阵剑风扫过，东皇祭出断生剑，所斩之处腾起巨浪，可确是虚空一斩未伤到那女子分毫；而此时的狐七因识海中受古神一剑，灵台破碎，晕了过去。

　　“你，到底是谁？”东皇没有耐心，这女子不简单，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别急啊，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东皇上神，我，可是念了你万年。”

　　黑雾在破碎的灵台之海消散，断生剑发出冥冥微光。东皇缓缓睁开眼，看着昏死过去的狐七，不禁也有些懊恼：自己这一剑下去，这只狐狸以后怕是无法修行了。而涂山老祖此时正跪在狐七身边，眼巴巴得望着她。

　　“咳咳…”东皇抬起袖子掩住唇，轻轻咳了两声，“涂山狐七，取凡人生魂，坏六道轮回，已违天道；吾……今日废其修为，你，带回青丘，好生管教吧。”

　　“是……涂山氏，谢过上神。”涂山老祖说完，起身擦去眼泪，将狐七收入自己的柳木杖中；

　　“等等……”

　　“上神，还有何吩咐？”

　　“……这件事虽不是狐七本意所为，却已造成因果；但此事，本尊亦有责任。”东皇扬手，一颗青色的圆珠便浮现在空中，珠子散发出醇厚的灵气，周遭缠绕着雷霆之力，“此乃雷源珠，她日后无法修行，以此珠填灵台，可保她千年无虞。”

　　“青丘涂氏，叩谢，东皇上神！”涂山老祖眼睛微红，向东皇俯首一拜。

　　东皇的目光越过满庭狼藉，望向巍巍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