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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原来是故友重逢 ...

  •   秋风忽地静了。
      姜蕖呼吸微滞,见他浅眸容有天光云影,但中心点却只凝着她一个人。又见他嘴角微动,她马上回神,躲着他眼,坐直了身,合上膝上的书卷放置一旁,语气略显慌张:“白……白日青天的,你是不是喝醉了?尽说一些胡话?”
      唐砚知见她如此,心里觉得甚是可爱,他将桌前的书卷移开一点位置,撑着上身又往前靠过去,声音低沉,字字又辗上心头:“并非喝醉,也不是胡话,是这些日夜以来窝在心里的实话。”
      “初见你时,弱小却坚韧,后来相处时,你耐心又热情,但随着更加了解你才发现,坚韧是真,热情是虚,耐心为假,颇为有意思,于是就这么,不知不觉将你放心上,记着你的好,也想对你好。”
      说是肉麻却带着诚恳,说是诚恳却让姜蕖羞红了脸,她从未面对过这般场景,哪怕之前对他偶尔的态度产生暧昧的错觉,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此时是坐不住了,刚想站起身来避开这个场面,但却被唐砚知一眼识别而拉住了她的手。
      “你不必感到紧张也无须感到压力,更不用想着躲避我,我自然希望你同我一般心意跟我在一起,但我更想你开心。”唐砚知说着,大手轻轻抚摸她的手两下,见她似乎平息了些紧张后放开手,打开了旁边的食盒,似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朝她笑道:“已经秋末了,最后一次的桂花糕,我特意吩咐厨房做的,掺了一点蜂蜜,但甜而不腻,想来你会喜欢。”
      是了,他了解自己脾性,知道自己喜好,初见时是出自世家子弟的教养,如今这般上心,的确很难无视他的真心。
      在做绘梦师这段日子,姜蕖常听百人故事,身为旁观者时识人识情看得清,可落到自己身上,却显得太过迟钝。她在心里叹了气,虽然不清楚他为何喜欢自己,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怪异或排斥。
      既如此,先顺其自然吧。
      她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糕点,眼见对方眉眼瞬间弯起来,这股得意感让他有些得寸进尺,大胆地提出了要求:“若来日你也欢喜我一点,一定要跟我说。”
      “为什么?”
      “我定会十分开心。”
      “一点点,也开心?”
      “今日一点点,明日一点点,多一点我就欢喜一分,攒到十分的时候,你就会与我在一起了。”
      姜蕖侧头看他,彼时从城墙之外穿过的一缕秋阳恰逢落在他侧脸,被镀上一层淡金色的绒边。光线沿着眉骨往下,在鼻梁处折出一道清峻的弧,最后停驻在微抿的唇线上。
      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像工笔描的羽,随眼睫轻颤时,仿佛有金粉簌簌落下。他喉结滚动时,光影在颈侧凹陷处聚成小小的光涡。
      她忽然屏住呼吸,一时缄默。
      风又开始动了,经过时,两人裙摆交叠,落叶如金雨纷扬,掩住彼此交错的呼吸。
      如此暧昧场景,差点让人迷失,姜蕖在将要陷入混沌之际突然想起自己尚未明晰的过往,一下子让她清醒起来。
      她往后靠,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也顺势转了话题。
      “近来外头闲言碎语颇多,你不在意?”
      唐砚知知她此意,也顺着她的话,说道:“活着本就有许多值得在意的事,又何须因为这些不值得费心神的事叨扰心绪,你说呢?”
      见他笑得坦荡自然,姜蕖不自觉间也弯起嘴角:“确是如此。”
      难得见到姜蕖如此放松的模样,唐砚知心叹,此行不枉前来。
      他垂眼看见桌上的一摞书卷,映入眼帘地是,一本崭新的书,名唤“绘梦师笔录”,不用想,里面是她一路经历绘梦故事的经过,她有记笔录的习惯。
      在这本绘梦师笔录的下面,又有一本书,泛黄的封面纸张上赫然醒目的一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拾骨人笔录”。
      他心脏莫名抽疼了一下,他颤着手伸过去,等再回过神时,竟已是眼中含泪。
      姜蕖见刚刚还一脸惬意开怀的人突然变了脸色,双手捧着书卷,却能见明显的抖动,她一脸疑惑地弯下去看他,竟撞见那双浅眸里泛着莹光。
      “你……你怎么了?”
      唐砚知沉眸闭目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又是一片清明。
      “没事。”他说,只是微微颤抖的手尚在彰显他的不安。他指着书卷问道,“这书,你是从哪得来的?”
      “言靖赠予我的,说是想来我会喜欢这种志怪杂书。”姜蕖如实说道,“怎么了?这书……有什么异常吗?”
      唐砚知轻轻翻阅着书卷,蓦然想起了第一次见这本书的时候,彼时是他第一次见如此珍贵而又秘密的记录书。
      这本笔录,是世代为捡骨人的江家所创,里面记载了多达上百种的捡骨记录,加上其方式、过程皆记载清晰。
      自江家没落之后,这本书自然而然地传到了孙辈江千衿的手上。
      唐砚知与江千衿初识,亦是因为这本书。
      定和廿十年,初来亶都的江千衿本着重操旧业的想法,在四处游荡着寻找活计,恰逢运气极好,刚好碰到一桩差事。
      彼时她同众人围观在衙门前的公告栏前,见张贴一张悬赏令,花柳巷深处的一家酒楼后院,海棠树下发现一名女尸,横死已久已成白骨。
      若是无家之人便被衙门收拾扔上乱坟岗上也就罢了,偏偏此人,是亶都里少有名气的商贾之家的夫人,有钱人家的人,自然不愿草草了事。
      待衙门验尸之后,便特意贴出告示,寻找专业的捡骨人为其收尸安葬。
      亶都是座大城,可这城中早已失传了捡骨人,恰逢告示张贴不久,这才让江千衿有了机会,她没有犹豫地揭下来告示。
      守在一旁的小厮见状,欣喜地将她带进府上。
      可情况不容乐观,当袁家人见到她时,先是不解,再是质疑。
      “你是专业的捡骨人?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捡骨人,还是个女子!”
      因为年龄和性别,江千衿常被质疑,她见惯不怪,年少时气愤填膺如今却是淡然自若,她挺直了腰,昂首说道:“小女认为,资历不再年龄,能力更不在性别,若家主信任,小女包证妥善完成此事,若做得不好,酬劳可分文不取。”
      如此狂妄语气,令在场之人不明深吸一口气,皆叹此女子不知天高地厚。
      袁家主觉得此事不可儿戏,又一次出言拒绝。
      江千衿无奈,正准备抱憾辞别,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脚步声靠近,她转身望去,见身边人一一行礼,猜是大官,她连忙也弯腰行礼。
      未料长袖中掉出了一本书卷,没来得及拾起便被眼前停住的人捡了。
      “捡骨人笔录。”来人呢喃道。
      听着声音,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随即,她见眼前玉白锦衣男子移步,又听见他说:“此书难得,阅书甚多却也从未见过。”
      忽然声音靠近,弯着腰的江千衿看见身前的人腰间玉佩,一眼便知其身份不凡,奈何在来亶都之前没怎么见过达官显贵,这时也认不出此人是谁。
      “姑娘,敢问此书从何而来?”那人又问。
      许是这人谦和客气,江千衿冒着胆直了腰,抬头看他,竟被一双尤似琉璃的双瞳惊艳,差点忘了开口说话。
      “这书……是我爷爷留给我的。”
      男人眼中闪过兴趣,又追问到:“请问,令尊贵姓,家住何处?”
      江千衿不明所以,但依着对方友好,也一一告知:“家父姓江,家住临县。”
      话音刚落,在场之人,有些唏嘘起来。
      “临县江家,可曾是方圆百里的小有名气地江家?听闻是捡骨世家子弟,奈何如今家道中落,名气已不如从前。”
      江千衿不语,但旁人皆已了然。
      “见到此书,我便明了。”男子浅笑一声,将书卷交还给她,随后转身前去跟袁家庄说话,“袁老,这姑娘虽是年轻了些,但也是出师世家,既有此勇气揭单,想来定不会令人失望,何不给她一个机会?”
      袁家主凝眉思虑,终是应下来:“既然唐大人如此举荐,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那便应下吧。”
      于是,江千衿终于接下第一单生意,随着下人前往尸骨之处。
      唐砚知转身而看,见那纤弱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指尖浅浅摩擦着,似乎还残留着书卷气,令他心神向往。
      其实那次相遇并非是第一次见她,只不过,第一次与她说话而已。
      “砚知?”姜蕖见眼前人盯着书卷发着楞,喊了几次都没回应,于是将书卷抽走,这才将人唤醒,她着实好奇,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竟如此着迷?”
      唐砚知恍如大梦初醒,虽她容貌已变,但起码人还活着,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没事,就想起了在亶都的日子。对了,你说,这书是言靖送你的?”
      姜蕖点头。
      是巧合?还是刻意?言靖为何将这本书给她?
      “你看着,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之处吗?”唐砚知小心翼翼地问道。
      姜蕖摇头,“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倒是觉得蛮新奇,在这市面上,想来找不出第二本。”
      那是当然的,因为这本书就是私人的,上面还有你自己的笔迹。唐砚知心想。
      “不过……”姜蕖想了想还是说,“这书似乎与我有缘,我从未做过捡骨人,但能看懂上面记录的专业词,而且……这后半部分的字迹,跟我写的字太像了。”
      姜蕖翻开后部分内容展开,再将绘梦师笔录展开,两者相对,果真是,几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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